轉眼到了年底,家家戶戶爲春節而忙碌——肖文卿尤其忙,因爲墨宇軒繼承墨家之後,皇上將封存在國庫裡的侯府家產全部發還給墨宇軒。墨大將軍征戰西北戰場三十年,每場戰役分得的戰利品,先皇給予的賞賜,墨家婆媳帶過來的嫁妝,零零總總加起來,墨宇軒的個人資產瞬間就暴漲了十倍有餘。
墨宇軒充分信任妻子,將家產全部交由妻子管理。平日裡,肖文卿在外事大總管丁伯的輔佐下,輪流看墨宇軒和她名下的四十幾家商鋪、六處莊子、千傾田產、三個山頭的出產賬冊,到了年底商鋪交賬莊子交租、庫房盤點,她慶幸自己孕吐害喜期過去了,有精力體力處理裡外事務。
忙到臘月二十六,肖文卿還沒有來得及歇口氣,墨宇軒派人給她傳信,要她準備三百罈美酒四千頭豬羊送往軍營,說他個人掏腰包邀請鳳凰軍營各級武官和左營士兵過新年。
肖文卿趕緊派管事出去大量購買,清點之後往軍營送。爲了友好部將和士兵,宇軒真是花了很多心思和手段。
“侯爺是不是不打算回來過新年了?”看護瀟瀟的春麗問道。她不認字,有心幫夫人看幾本不重要的賬冊都不行。趙奶孃的婆婆生病,趙奶孃請假回家照顧婆婆了,她唯一能幫夫人做的事情就是帶好小侯爺。
“估計是不會了。”肖文卿揉揉眉心,“侯爺現在全部心思都放在軍中了。士兵和絕大部分低級武官都不能離開軍營回家過年,他陪他們一起過年正好收攏他們的心。”他把所有的家事都扔給她了呀。她即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管家婆。
“唉,侯爺真辛苦。”春麗道。她曾經的姑爺公務很輕鬆,經常和同僚進出酒樓青樓,喝酒聽曲風流快活。有比較她才知道,姑爺是多麼的平庸無能,所謂的博學多才也就是哄哄她這種目不識丁的愚婦。她以前真是愚蠢啊,對那種繡花枕頭動心。
“他辛苦得開心呢,隨他去吧。”肖文卿笑道。宇軒是天生的武將,適合軍營和戰場,做安逸的龍鱗衛真是鬱悶死他了,難怪他會經常易容跑出去做龍鱗衛職權之外的事情呢。
“娘,爹爹……回家?”在和小狗將軍抱在一起在地毯上打滾的瀟瀟聽到母親和姨姨提到侯爺,便想起了爹爹。
“瀟瀟,你爹在軍營做將軍很忙,新年可能也無法回家了。”肖文卿道,“你要耐心等待,爹爹一定會回來抱你騎大馬。”
“哦。”瀟瀟聽了,繼續和他的小狗將軍嬉鬧。爹爹剛離開那幾天他很思念爹爹,不過現在嘛,爹爹老是不回來,他每天和小狗將軍玩得很開心,不想念爹爹了。
大慶朝京畿有除夕燒紙祭祖的傳統,肖文卿現在是墨家婦,不便再過去凌府給凌家祖先燒紙。下午時分,她穿着青衣抱着同樣穿青衣的瀟瀟去凌府,讓三哥凌宇樓和大侄子凌景泉領着瀟瀟進去給祖父叩頭,然後又匆匆帶着瀟瀟趕回來準備墨家的祭祖儀式。
一家之主,墨家唯一成年的男子不在家中,祭祖儀式如何舉行?
祠堂外,按照傳統不能進祠堂的肖文卿再一次蹲下-身教導瀟瀟道:“瀟瀟,你跟忠爺爺秦爺爺進去,他們叫你跪下叩頭你就跪下叩頭,他們叫你上香你就上香。你爹爹在軍營趕不回來,你是男孩子,要代替爹爹給祖宗上香叩頭燒紙。”
“嗯,我會。”十五個月的瀟瀟回答道,好奇地往祠堂裡面張望。他活動的範圍在後宅鴻雲居附近,前院不常來,祠堂這種偏僻的地方他更沒有什麼印象。
“小侯爺,請跟我們來。”一身黑衣的秦放彎腰柔聲說道。他們這幾個親兵老僕現在就在墨府中養老。侯爺和夫人都尊重他們,派人照顧他們的生活日常,他們的晚年生活很是幸福。老親兵有興趣就調-教府中的年輕護院家丁,兩個老僕沒事就打掃祠堂,回憶墨府的過去,祈禱墨府的將來。
瀟瀟聞言轉身,擡頭挺胸地跟秦放進去了。秦放墨忠等人望着,心中讚揚,小侯爺小小年紀就有大將之風,墨大將軍後繼有人。
“大將軍,兩位少將軍,今日是除夕祭祖,你們的後代給你們上香叩頭了。”秦放躬身說道,開始主持儀式。墨忠年紀大眼睛又不好,只能站在一邊聽着。
裡面,瀟瀟聽着秦放的話,很乖巧地進行祭祖的每一個步驟。
外面,肖文卿領着丫鬟站在祠堂大門前,面前擺放蒲團,隨着兒子的跪拜而跪拜。陋習呀,女子在家被視爲別家的人,女子出嫁還是被夫家視爲外人。
這邊瀟瀟還在祠堂裡磕頭,外面聲音突然吵雜起來。
跪着的肖文卿扭頭去看,就看到墨宇軒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
“宇軒,你沒說要回來。”她高興說道。在祠堂裡的瀟瀟扭頭看到父親,立刻一咕嚕爬起來往外跑,叫道:“爹爹,爹爹。”他好久很久看不到爹爹了,爹爹一回來他便好想爹爹了。
祠堂不能有武器和殺氣,墨宇軒將身上的披風和佩劍解了下來遞給身邊的侍衛,道:“今日除夕,我能趕回來就趕回來。”明日一大早,他會趕回軍營和武官士兵一起過新年。
看到肖文卿跪在外面,而幼小的瀟瀟從裡面跑出來,墨宇軒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爹爹,爹爹。”瀟瀟興奮地抱住墨宇軒的大腿,仰着頭叫道。爹爹是大騙子,說十來天就回來,結果很久很久都不回來。娘說爹爹軍務繁忙,他要體諒。
墨宇軒一把把瀟瀟抱起來,笑道:“瀟瀟,一個多月沒見你又長高了不少。想不想爹?”
“想。”瀟瀟大聲道。
拄着柺杖的墨忠從祠堂裡走出來,眯着眼睛道:“侯爺你及時趕回來真是太好了,請洗漱更衣祭拜祖先。”大將軍在天之靈看到孫子曾孫都來祭拜一定很高興。
墨宇軒抱着瀟瀟道:“我知道今日要祭祖,在軍營中提前洗漱了。來人,打盆水讓我洗洗臉,我好進去祭拜祖先。”知道時間緊,他離開軍營之前特地跑去山中小溪裡洗了個澡,颳了鬍子修了臉。
墨宇軒這裡吩咐,很快便有人打來了熱水。洗過臉上受傷的灰塵,墨宇軒環顧四周,然後對肖文卿道:“文卿,你和我們父子一道進祠堂祭拜祖先。”
肖文卿微微一驚,不敢置信地望着墨宇軒。
旁人全都愣住了。女人不進祠堂是古代傳下來的規矩,女人只有在出嫁那日進自家祠堂祭拜祖先,成親那天進夫家祠堂祭拜夫家祖先。另外還有兩種情況女人是可以進祠堂的,一是發生和朝廷誥命或者敕命婦人有重要關係的事情,那婦人可以進祠堂,二是女人犯了嚴重家規要被處以家法,被拖到祠堂裡進行。
墨宇軒朗聲道:“我是墨家之主,我要制定新家規,妻子可以進祠堂和夫婿兒子一起祭拜祖先。”自從出繼墨家之後,他把家事全部交給文卿處理。文卿沒有婆婆壓制後放開手腳將墨府管理得井井有條。將來他上戰場、萬一戰死沙場,也不用擔心墨家失去頂樑柱立刻衰敗下去。娶妻娶賢,他娶了賢妻就應該給予尊重。
“……”肖文卿激動地凝望着自己的夫婿,指尖微微顫抖。
“以後我若不在家,所有家族祭祀儀式可由夫人代我帶領小侯爺進行,除非小侯爺滿二十歲,同時也已經娶妻成家。”墨宇軒說完,一手抱着兒子,一手牽着妻子走進祠堂。男子二十歲併成了家,才能算是成熟的男子。
這是不是說,墨家男主人不在家中的時候,嫡公子想要當家做主,必須年齡滿二十歲併成了家?
衆人心中暗忖。墨忠趕緊跟上,秦放快速進去,在祭桌前擺好三個蒲團。
燒香叩拜,燒紙。完畢之後,墨宇軒突然道:“拿家譜家法和筆墨來。”
另一名老僕迅速取來存放在祠堂裡的家譜家法,秦放知道侯爺要增添家規,可不知道他還要家譜做什麼,還是快速倒水磨墨。
墨宇軒拿起筆沾了墨,先把自己臨時想出來的家規寫進家法中,然後翻到家譜記載自己名字的那一頁,將“娶妻肖氏”後面添加了“文卿”兩個字,然後道:“以後墨氏男子的正妻之名允許寫全。”他也給予所有進墨家門的媳婦同等的禮待。
肖文卿一臉平靜,只有雙眸晶亮如黑夜中最璀璨的星星。她的夫呀……怎能叫她不深愛?
雖然衆人覺得這不合乎傳統,不過他是墨家之主,他有權制定家規。從此,墨家婦在夫家家譜中的記載不再是某某氏,而是保留了全名,可以進去祠堂和夫婿一起祭拜祖先。
祭拜完祖先,墨宇軒領着肖文卿母子回後院用晚膳。他去更換上常服,肖文卿便在外面吩咐丫鬟等人擺宴。
“爹爹,爹爹。”瀟瀟連父親進去裡間更換衣裳那點時間也不放過,追着他直叫。
“瀟瀟,你在家乖不乖?”墨宇軒一邊更換衣裳一邊問道。一個多月不見,瀟瀟走路姿勢很穩健,已經熟練掌控了自己的身子。
“乖。”瀟瀟大聲道。
墨宇軒親暱地摸摸兒子的小腦袋,讚道:“爹爹回來看到這樣的瀟瀟心裡很高興。爹爹在軍營給你做了一把小木劍,等一下拿給你玩。”他可以培養瀟瀟的練武意識了。
瀟瀟頓時非常開心,“謝謝爹爹。”
“瀟瀟現在真懂禮貌。”墨宇軒很滿意地說道,瀟瀟口齒伶俐,簡單的事情已經完全可以和大人進行交流了。
“瀟瀟,爹騎來的大馬跑了八十多里路,很累了,這一次爹爹就不帶你騎大馬了。”墨宇軒和兒子商量道,“下一次行不行?”他離家前承諾回家後帶兒子騎馬,兒子的記性很好,肯定不會忘了。
瀟瀟立刻面露失望,不過馬上道:“好。”娘說過,爹爹是真正的將軍,軍務很忙,他要體諒爹爹的辛苦。
對兒子的聰明懂事,墨宇軒很是欣慰,心中同時更敬佩生養出這樣兒子的妻子
侍衛大人,娶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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