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彎月高掛暗藍夜空,蓮湖蛙聲此起彼落。=鎏金蓮圓肚三角香爐裡青煙嫋嫋驅趕寢室內的蚊蟲,夜風帶着湖水的涼意吹進觀月軒,下沿墜着一排珍珠的如霧鮫紗牀帳隨風輕輕搖曳。
肖文卿偎依在墨宇軒堅實的胸膛,道:“你今日沒有去向皇上稟告軍務。”下午的時候她沒有問。
“剿匪任務完成之後,我和侍衛親兵日夜兼程趕回來,讓睿王和秦海副將帶軍隊回軍營。”墨宇軒道,“預計他們三天後回來鳳凰軍營,到時候我和睿王匯合一起向皇上上奏軍務。”他擔心侯府,先行一步回來了。
“宇軒,你的侍衛親兵可有傷亡?“肖文卿擔心道。她不希望自己親手撮合的婚姻裡出現寡婦。
“他們全是武技高手,不是普通士兵,這點小陣仗根本傷害不了他們。”墨宇軒回答道。以他的侍衛爲主組建的親兵隊伍能以一當十,是軍隊裡精銳中的精銳。
“這就好。”肖文卿放心了,柔聲道,“宇軒,你別把自己累壞了,侯府有我,你要放心。”
“如果是純粹的侯府內務,你可以處理好,可如果牽扯到政治,你就束手無策了。”墨宇軒用力摟了摟肖文卿,後怕道,“文卿,我差點失去你和孩子們。”
“我只是難產而已,現在我和孩子都平安無事了。”肖文卿道,感覺到了他心中隱藏的恐懼。
“你不明白的。”墨宇軒低聲道,深情地親吻了一下妻子的頭頂。自古以來,婦人生產是最脆弱的時候,有些陰謀就會在這個時候施行。文卿如果難產而死,想來有些人會暗自高興,等他爲妻守滿一年,馬上會給他做媒提親。他要是續娶,他的嫡長子也許會夭折也許會被養廢掉。總之,鳳凰軍左軍副都統,定北候之妻,正二品誥命夫人的位置很多人肖想着。
“那你給我說說,讓我知道,以後防備着。”肖文卿說道。
“在世家豪門,難產往往就是正妻處置得寵妾室和通房丫鬟的手段。皇上在位三四十年,早些年宮裡難產死亡的高品階宮妃就有五名之多。睿王的母妃就是難產死的。”
墨宇軒沉聲道。沒有母親庇護的睿王稍微長大之後便投靠太子,獲得太子的庇護。在前太子還沒有被廢的時候,他爲前太子鞍前馬後地做事,根本就沒有想過取而代之;想來他登位後,只要前太子在東北半島安分守己,他會善待前太子和前太子的後人。
想起預知夢中的自己被何大夫人去母留子,肖文卿頓時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墨宇軒知道她在害怕,雙手將她保護在臂彎中。
“宇軒,你只有我一個,不用我擔心我被人難產死掉。”肖文卿貼在他熾熱安全的胸膛,頓了頓,道,“如果你和尋常男人一樣有妾室通房,我不屑害她們。”是的,她是不屑害她們,因爲這樣花心的夫婿她不要了,她的心門從此上鎖,再也不會爲傷害自己感情的夫婿打開。
墨宇軒察覺出她說的不屑,不過也沒有在意,因爲他在選擇她的時候就沒有納妾收通房的念頭。
“不僅如此。”墨宇軒繼續道,“你是落魄小官宦世家之女,比你身份高貴的京城貴女多得是,她們都在妒忌你。你已經是我的妻,還生有嫡長子,你端莊淑雅,除了凌老夫人故意壞你名聲說的妒忌、不孝,基本挑不出刺,你在沒有長輩的侯府地位穩固如山。唯有你死,侯夫人的位置才能騰出來,某些人家的姑娘纔有機會成爲新的侯夫人。”
他憂心道:“像我六姐那樣在自己生了嫡子之後還善待元妻所生嫡長子的女人太少了,文卿,你若不在我又續娶,瀟瀟不是夭折就是被繼母捧殺成紈絝子弟。”
他將肖文卿緊緊摟在懷中,“文卿,我不在京城的時候,你一定要保護自己,否則,我們的家就沒了。”下一次,如果不確定自己能留在京城,他就不讓文卿懷孕。
“我知道了。”肖文卿反手抱住他,平靜道,“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們的家,傷害我們的孩子。”
“文卿,你在京城的根基太淺了,肖家在京城也只有一個才當編修的弟弟;六姐夫家世世代書香,手中可用的人不多,六姐又是平常婦人,她能幫你的也不多。我之前和睿王私下聊過,我把他當作皇上之後第二個效忠的主子,他讓她的王妃儘可能地給你提供保護。”
墨宇軒道,“幸好,你生產時睿王妃親自過來坐鎮,否則你可能真的一屍三命了。”
“宇軒,睿王妃那時候突然和我走得近不是因爲睿王正努力爭取你的支持嗎?”肖文卿問道。
“這當然也是原因,不過如果沒有睿王的特意關照,睿王妃也不敢公然和你套好。因爲那樣太明顯了,也顯得睿王府太急不可待。”墨宇軒道。睿王妃能在皇宮中動用人,皇后娘娘要麼是不知道要麼是不能阻攔,她不能阻攔的原因只能是因爲皇上。
是做的太明顯了,簡直就是在施恩、做交易。
肖文卿暗忖。
“朗朗康康的滿月宴出現官員中毒是有人蓄意,不知道追查此事的人查得什麼地步了。明日,我先去六姐夫那邊問問。”墨宇軒道。文卿是婦道人家,別人不會告訴她太多事情,六姐夫劉翰林是那天的當事人之一,他又天天上朝,是皇上身邊擬定各種重要文書的大臣,他能知道事情的大半數真相。剩下的那小半數,那就是辦案人員和皇上才能知道的了。
“宇軒。”肖文卿擔憂地問道,“是不是皇子們之間的爭奪波及了我們侯府的滿月宴了?”
讚許地望着肖文卿,墨宇軒頷首道,“是。皇上派我出去剿匪練兵,強行安排睿王過來當監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是要睿王和他的寵臣結交。”
如此明顯的事情,其他皇子看着不着急?乘着侯府舉辦滿月宴,府中陌生人員進出頻繁製造兇殺毒案,讓侯府得罪一大批官員,讓和侯府走得近的官員死上幾個。至於誰是幕後主謀,也許是秦王,因爲當別人都認爲如果是他做的就會顯得他太愚蠢,三十五六歲、在官場打滾十多年身邊有很多謀士的他不可能犯蠢,肯定是有第三方實力希望坐收漁翁之利,那也許還就是他!
官場如戰場,反反覆覆計中計,愚蠢或者冒失的人往往都是別人利用的工具,只有使用工具的人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這樣做的用意。
“衆臣都看得明白了,希望皇上還是早些冊立太子,打壓其他皇子,絕掉他們的企圖。”肖文卿道。
“皇上有自己的想法,別人很難揣摩得透。”墨宇軒將肖文卿放開,讓她躺好,撈過薄被搭住她的身上,柔聲道,“我現在在府中了,你就別擔心思了,好好休息。”
“嗯。”肖文卿頓了頓,小腳輕輕蹭了蹭他的腿,笑吟吟道,“我的手可以借給你。”當她不方便而他又需要的時候……
俯身親吻她白嫩的額頭,墨宇軒柔聲道:“文卿,你身子虛,乖乖休息。”文卿的身子還沒有休養好,他此刻就算欲-火焚身也不動她。
“對不起,宇軒。”面對無比溫柔體貼的夫婿,肖文卿歉意道,“我不是個合格的賢惠妻子。”大戶人家的賢惠正妻會主動替夫婿安排女人,她曾經伺候過的何大夫人爲了賢惠之名,即使很妒忌也不得不同意何大人納妾,還不得不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往何大人房中送。
“別說傻話了,你是我的妻,你只要讓我覺得你賢惠合格就行。”墨宇軒很淡定地說道,“我騎馬日夜兼程,也很累,我們歇息吧。”說完,他輕柔地拍拍肖文卿的身子,示意她別在這種事情上想得太多。
這事來日方長呢。
肖文卿得到他的撫慰,便偎依着他安心入睡。因爲家裡的主心骨回來了,她感覺無比輕鬆,睡得也特別香甜,連清晨墨宇軒起身下牀她都沒有醒來。
墨宇軒坐在牀邊凝望妻子依然蒼白的臉龐,憐惜她的辛勞和壓力。這次回京,他不知道會在京城留多長時間,他要儘快把滿月毒案查清楚才行,要不,他出京也不安心。文卿和肖家在京城的勢力基本是沒有,他不在京城的時候侯府出了事,只和諸位年輕夫人有些交情的文卿是找不到多少幫助的。
因爲六姐夫劉翰林需要上朝,下朝之後一般會去翰林院官署辦公,墨宇軒就沒有先去找他,而是用完早膳之後換了一身素雅的外出常服,讓人快些去外面書鋪購買一批新出的書。
“宇軒,你買書做什麼?”肖文卿驚訝道,宇軒的書房裡堆了很多書,有些還是下人特意買來充實書架的。
“我打算先去凌府祭拜父親,拜訪三哥,下午時候再去拜訪六姐夫。”墨宇軒道,“我不能空手過去,尋常的禮物三哥也不稀罕,就帶幾本今年京城書商新出的詩詞傳記。”
望望還坐在小桌子上喝粥的瀟瀟,他道:“瀟瀟,你吃完了就回房換件素淡的衣裳,爹帶你去看三伯堂哥他們。”
瀟瀟立刻高興起來,“太好了,爹。”還是爹好,只要爹一回來,他出府玩的機會就多了。
“那我也回房去換衣裳。”肖文卿道,“我很久沒見三嫂了,也該去拜訪她。母親那邊……”她頓了頓,“我也好久沒有過去請安了。”去年除夕的時候她帶着瀟瀟給已故的公公上香,給三嫂和婆婆請了安,之後就因爲各種忙,懷孕,沒有再去凌府。
“你身子不好,不能亂走動;凌府還在丁憂守孝,陰氣重,你別去了。”墨宇軒道,“你讓人準備四套筆墨紙硯,再給母親三嫂雪嵐雨嵐準備些細軟禮物,我和瀟瀟帶過去。至於六姐和六姐夫那邊的禮物,你這邊備齊了先派人送過去。”六姐六姐夫那邊要好好感謝纔是。過幾天,等他見過皇上之後就請他們全家過來聚聚。
肖文卿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去別人府中也是不尊重別人,便頷首同意,讓身邊的丫鬟迎春立刻把管理她庫房的趙嬸田嬸叫過來,她要列禮物清單。
墨宇軒坐在一邊看着肖文卿忙,心中思忖着如何向三哥求助。屹立朝中幾十年的父親留給凌府很多不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勢力,那些,現在只有代替嫡長孫景泉管理淩氏家族的三哥才能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