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安好,寧夫人安好,幾位姑娘安好。”兵部尚書的管家認識劉翰林的夫人和自家老爺下屬官員的夫人,見她們停止交談走上臺階,立刻迎上去行禮。
“林管家,你家夫人六十大壽,恭喜恭喜了。”趙夫人笑道,“一點薄禮不成敬意,你先替你家夫人收下。”她說着話時,劉翰林府的四個家丁擡着兩臺蓋着紅布的禮物過來,兩名年輕媳婦手中也捧着幾個大小不一的錦匣子。
“劉夫人您太客氣了,請和小姐們去後堂,我家夫人正在那邊招待貴客。”林管家拱手躬身道,一揮手,讓其他家丁領着劉翰林府的家丁和兩個媳婦到府中的賬房先生那邊。今日前來祝壽的人非常多,客人送的壽禮每一筆都要登記入冊,最後等待主人驗收。
劉夫人微微頷首,領着紫苑紫綾和肖文卿跨進兵部尚書府的大門,繞過日出東海影壁進入前院。送上禮物的寧夫人母女跟在她們的身後,也進入了兵部尚書府。
兵部尚書府前院有兵部尚書的兒媳婦孫媳婦們接待貴客,然後領着貴客們去後院正廳拜見老壽星。雖然今日是自己妻子六十大壽,但由於不在休沐日,兵部尚書也還是要上朝的。他要等上完早朝之後向皇上請假早日回家,其他的男賓客大多也如他這樣,所以目前前院的正廳還沒有幾個男賓,都由兵部尚書沒有官職的兒子孫子出面招待。
一路之上,劉夫人遇到了好幾位熟悉的夫人,便停下來和她們寒暄,向她們介紹自己的女兒和肖文卿。對方大多也帶着未婚的女兒或者自己的兒媳,她們也是如此將自己女兒和兒媳介紹給其他夫人們。年輕的嫡女貴婦,就是這樣被母親或者婆婆帶着進入貴婦貴女的圈,逐漸擁有自己的交際圈。而母親們,也通過這種社交應酬爲兒子相媳婦。
後宅正廳裡,老壽星展夫人頭戴正二品夫人黃金釵冠,鑲翠玉棕綢額帕,外罩金壽字暗紋棕色錦緞外裳正襟危坐,身邊圍繞着一羣少女,下面左右兩排座椅上坐了很多滿頭珠翠身穿華服的貴夫人,她們身後身側大多站在一兩位衣裳華麗的年輕女孩。主賓們笑語盈盈,青衣丫鬟們如蝴蝶般穿梭,不斷端茶送水上糕點。
“翰林院劉學士之妻淩氏拜見展夫人,祝展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由展夫人三兒媳迎進來的劉夫人進入正廳之後,便領着兩個女兒和肖文卿向坐在上位的展夫人福身行禮。展夫人是真正夫人,朝廷敕封的正二品夫人,她年長,今日又是她大壽,除了比她高貴的一品夫人前來,否則她都可以端坐着接受別人的祝賀。
肖文卿行不動裙,螓首微微低着,看起來和其她世家閨秀一樣端莊淑儀。她在踏進正廳的瞬間飛快地望了正廳的衆人一眼,看到這裡並沒有她認識的人,便暫時放下心來。
展夫人立刻笑道:“劉夫人免禮。你今日把小女兒也帶來啦,難得。你身後那位少女我看着很眼生呀。”
劉夫人溫雅地起身,柔聲介紹道:“展夫人,次女劉紫苑,三女劉紫綾。”她那庶出的長女嫁給一個七品小官爲正妻,品階是七品孺人,目前還沒有資格前來給兵部尚書夫人拜壽。
劉紫苑劉紫綾立刻上前重新拜見展夫人,“紫苑(紫綾),祝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因爲平日在家練習,她們行禮動作嫺熟標準。
“好好好。劉夫人,你的兩個女兒就像畫裡的玉女龍女,看着就是有福氣的人。”展夫人笑着點頭,朝六歲的紫綾招手道,“我記得上次看到紫綾小丫頭還是她兩歲的時候吧?幾年沒見,她越發的可愛了。紫綾,過來,讓奶奶瞧瞧。”劉翰林家的兩個,尤其是小的,胖嘟嘟白嫩嫩,看着就讓人手癢。
“是,奶奶。”劉紫綾望望母親,很乖巧地走上前去。
展夫人伸手摸摸劉紫綾的白裡透紅的嫩頰,笑道,“真是乖孩子,奶奶喜歡。”說完,她朝身後招招手,“荷香。”
“夫人。”她身後的一個丫鬟立刻端着托盤走到她們面前。這托盤裡擺放這十幾個色彩繽紛的荷包,想來就是爲小客人們準備的。
展夫人拿起一個荷包遞給劉紫綾,慈祥地說道,“小小玩意兒,你拿去玩吧。”
快速望一眼母親,看到母親微微頷首,劉紫綾便接過來,嘴甜地說道:“謝謝奶奶。”
展夫人把劉紫苑也叫到面前,拿了一個荷包賞給她。
劉夫人等展夫人和自己女兒們說完話,笑着介紹道:“展夫人,這位姑娘姓肖,名文卿,是我家老爺故友之女,暫住我府上。”她又對肖文卿道:“文卿,你快拜見展夫人。”
肖文卿上前兩步,朝着兵部尚書夫人屈膝行萬福禮,道:“文卿拜見展夫人,祝夫人日月昌明,松鶴長春。”她聽凌宇軒提到過,兵部尚書夫人和前何御史的夫人是同族姐妹,何老夫人是老夏陽候嫡長女,受封縣主,兵部尚書夫人是夏陽候族兄嫡女,沒有封號。前何御史犯了瀆職罪,不知道何老夫人會不會得到族姐的六十大壽請柬。
展夫人仔細端詳肖文卿,頷首道:“是個秀美溫婉的姑娘。劉夫人,你也別站着,坐下說話。”眼前的少女極爲秀美,妝容得體,舉止從容,看得出是經過嚴格教養的好人家女兒。
劉夫人微微點頭致謝,走到衆家夫人看到她來之後馬上讓出來的一個座椅上。劉紫苑和劉紫綾便走到她的身後站立着。
“文卿姑娘,你是哪家的女兒?”展夫人笑容慈祥地問道。京城就這麼大,官員和世家的夫人小姐們就那麼多,幾十年下來,除非不夠資格出現在她面前的,她大多都見過。今日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美麗少女,她忍不住要多問兩句。
“夫人,文卿是西陵長河鎮人士,父親名諱肖逸雲,曾經任昌興知縣,現已經過世。”肖文卿說着,再次朝展夫人施禮,“今日是夫人六十大壽,文卿說話如是衝撞了夫人,還請夫人原諒。”
展夫人一邊笑着搖頭表示不介意,一邊努力回憶肖逸云爲何人。她沒有想出來,料定肖家是小門小戶,便問道:“你祖上可還有做官的?”
肖文卿答道:“文卿幼時聽母親講述家譜,提到文卿先祖當過御史、高祖父當過吏部郎中、曾祖父當過知府,只是祖父體弱多病,未能繼承家業。”
有完整的家譜,祖上連續三代做官,估計現在是家道中落了。
正廳的衆人認真打量肖文卿,年紀大些的努力回憶本朝百年前幾十年前是否有姓肖的。既然肖文卿敢當衆說她祖上做過的官職,那必然是真的,因爲這很容易查到。假冒官親,查出來是要嚴懲的
一名年紀和展夫人差不多的老夫人遲疑道:“肖御史?我家老爺曾經提起過,太-祖當年有一位秉性剛硬清傲的御史,敢當面提出太-祖的不是。”
“秦夫人,你家老爺就是右副都御史,想來對督查院的前輩有些瞭解。”另外一名五十來歲的夫人說道,望向肖文卿的目光有些和藹起來。五代男子有四代任官職,也算得是官宦世家了,不過子嗣稀少無以持續,現在中落了。
“文卿姑娘,你家可有兄弟?”展夫人笑容滿面地詢問道。只要有兄弟,只要兄弟有才,肖家不是沒有復興的機會。。
“夫人,文卿有個弟弟,母親又收養了兩個同姓的孤兒。”肖文卿微笑道,“他們都在認真讀書。”
衆人聽了,知道肖家正在努力復興。他們還想詢問什麼,展家的一個兒媳婦領着數名貴婦人進來了。
“桂香。”展夫人道。她身後另一名託着盤子的丫鬟立刻應聲過來。展夫人拿起一個紅色荷包遞給肖文卿,道,“姑娘,以後讓趙夫人多帶你出來走動。這荷包裡是根簪子,年輕姑娘們戴着挺合適的。”給小女孩的荷包裡是兩個刻着吉祥字小金錁子,給年輕少女們的荷包裡裝着展家爲這次壽宴送人而專門打造的精美簪子。
肖文卿接過展夫人遞過來的荷包,福身道:“文卿謝過展夫人。”等展夫人點頭,她不緊不慢地走到劉夫人身後,和劉紫苑劉紫綾站在一起。
展夫人招待前來拜壽的新客人,劉夫人左右的貴夫人們紛紛低聲詢問劉夫人肖文卿的事情,還讓自己的女兒或者兒媳和肖文卿以及劉家小姐妹認識。
正廳的人越來越多,而冬季時候門窗都管得比較嚴實,有夫人便提議,讓年輕人出去走走。這裡年紀大的貴夫人們也嫌這裡人多氣悶了,聽到建議立刻贊成,讓自己身邊的年輕婦人或者姑娘們出去走動,自由說話。
“文卿,你帶紫苑和紫綾出去走走。紫苑,好好幫襯着你肖姨。”劉夫人認真叮囑道。
肖文卿立刻道:“劉夫人放心好了,我會帶好紫綾和紫苑的。”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帶的,兵部尚書府現在到處都是人,人們都在等待吉利時辰一起去前面正廳正式給壽星祝壽,不會去偏僻的地方;在這種場合,出身高貴的女孩子們都努力保持自己最優雅的一面,絕對不會出現吵嘴的事情。
劉紫苑朝着母親擠擠眼,低聲道:“我照顧肖姨,你要告訴四舅,以後別忘記謝我。”她雖然年紀小,但已經大致知道四舅突然很勤快往自己家跑的原因了。
肖文卿頓時臉上微微一紅,有些尷尬。
劉夫人低聲笑道:“小機靈鬼。我知道了,一定讓你四舅找機會謝你。”
只要肖文卿今日表現不差,很快會被京城貴婦貴女接納。就算肖文卿當過丫鬟,別人只會說她遭遇坎坷,不忘祖先風骨,逆境成長。肖文卿唯一讓人覺得棘手的是嫁過人。雖然肖文卿不僅是清白之身還是自由身,但畢竟是嫁過人了。不過這和她沒有關係,四弟會處理,她只需要接受四弟的請求培養肖文卿,把肖文卿帶進貴婦貴女的圈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