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聽宇軒說,佳玉這個月十八號出嫁,是真的嗎?”第二日,肖文卿給丞相夫人請安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丞相夫人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我好像告訴過你吧?是九月十八,佳玉出閣。文卿,你可把賀禮準備好了?你可是舅母,禮物不能太寒酸。”
“母親,兒媳沒有聽你提起過。”肖文卿道。
丞相夫人疑惑了一會兒,轉臉詢問身邊的曹芸娘,“芸娘,我沒有把雅敏送來的帖子給文卿?”雅敏是她嫡長女的閨名。
曹芸娘也有些糊塗起來,想了半天才道:“夫人,大小姐送了三份請柬過來。前些天三少夫人給你請安時,你把三公子和她的那張給她了。倒是四少夫人天天過來請安,你反而忘了。”
“忘了?我記性不好你怎麼也不提醒我?看來你也老了。”丞相夫人搖着頭道,“芸娘,你快去把大小姐送給三公子和三少夫人的請柬拿來給三少夫人。這可是大事情,不能馬虎。”
“是,夫人,我這就去拿。它肯定放在你梳妝檯下的抽屜裡。”曹芸娘說道,快步走向裡屋。
婆婆真的是遺忘了嗎?她身邊除了曹姨這個多年老僕還有四個年輕的貼身丫鬟,難道她們也不記得提醒一下?
肖文卿笑容很淡地說道:“幸好宇軒提醒,要是佳玉出閣那天我匆匆忙忙,肯定不能把賀禮準備妥當。”
“都是自家人,賀禮稍微不妥當其實也沒有關係。“丞相夫人笑着安慰肖文卿道。
“母親,兒媳是丞相府的兒媳,兒媳如果在外面失禮,丟的是丞相府的臉。“肖文卿微微低着頭,道,“兒媳自知出身低微,幼年坎坷缺少了孃親親自教養,所以處處小心謹慎,任何事情都不敢擅作主張。母親,還有三天,我們就要去蔡府慶賀佳玉出閣,兒媳如果那時候有做的不周全的地方,還請母親維護一二。”
丞相夫人笑道:“你是我兒媳,我豈能不照顧着點你。”
她笑得很是慈祥,“今日午膳你陪我用吧,我老婆子有些寂寞。唔,對了,我聽說昨日你去拜訪你三嫂,在那邊用了午膳。你三嫂送了你很多自制的薰香和乾燥花。你懂得薰香?我記得在你嫁進來半個月前,府中進了一批香料,你去挑選自己喜歡的做香囊吧,下人挑的未必和你的心意。出門佩戴個小香囊是絕大多數貴婦人的習慣,你不能免俗。”
“謝謝母親留飯。”肖文卿微笑道,“母親,兒媳不懂薰香。不過可以繡一些香囊,塞一些三嫂贈送的乾燥花。母親,如果你喜歡,我也做一個這樣的香囊給你。”婆婆不愧是掌管丞相府後宅的人,到處都是眼線;三嫂和宇軒說的對,她院中新撥來的丫鬟媳婦婆子,要慢慢都換掉。
婆婆爲什麼特地提到薰香,薰香有什麼問題嗎?
肖文卿決定以後有機會向三嫂瞭解一下香,再找一些和香有關的書籍來看,免得以後別人談起薰香,自己一問三不知。
“唔,你們妯娌親近,我看着也高興。”丞相夫人一臉慈祥地笑道。
“四少夫人,這是大小姐送給你和四公子的請柬。”曹芸娘拿着一張燙金的請柬走過來,雙手遞給肖文卿道,“看來我和夫人都犯糊塗了。這請柬還真的放在梳妝檯左邊的抽屜裡忘了拿給你。”
肖文卿接過請柬翻看一看,果然是大姐寫給宇軒和她夫妻二人的請柬。
這次是真遺忘也好假遺忘也好,要不是宇軒提起,她就可能因爲時間匆忙而禮物準備不足。吃一塹長一智,她以後要對婆婆警惕了。
午膳時,廚房上了六隻紅通通的大螃蟹,兩名丫鬟洗乾淨手拿着小剪刀小錘子小勺子站在丞相夫人和肖文卿身邊幫忙剝螃蟹。蟹蓋有成人巴掌大的大螃蟹蟹膏如脂,蟹黃鮮豔,蟹肉潔白晶瑩,還有專門配製的蘸醬。
丞相夫人熱情道:“文卿,這是鳳凰山西邊山腳下碧波湖裡的大肚蟹,膏滿黃肥最是美味,你多吃兩個。”說着,她吩咐肖文卿身邊的那丫鬟繼續給肖文卿剝螃蟹。
Www●TTκan●¢ 〇 肖文卿趕緊道,“謝謝母親。只是螃蟹性寒多吃傷胃。母親你也少吃些比較好。”去年秋季她在劉夫人府中吃螃蟹時劉夫人就說過,螃蟹性寒不易多吃,蟹爪破包墮胎,準備懷孕和已經懷孕的女子不可吃,所以她剛纔吃時沒有吃蟹腿肉。
“螃蟹性寒,不過有姜、醋、黃酒解寒,偶爾饞嘴也不妨事。文卿,蟹黃蟹膏你都要嚐嚐,這可是難得的美味。”丞相夫人笑道,示意丫鬟再剝一個螃蟹給肖文卿。
肖文卿不能拒絕,只能挑着把蟹黃和蟹膏吃掉,蘸着作料吃了幾筷子蟹身肉,然後便放下筷子,打定主意等回去後,讓丫鬟吩咐廚房煮一碗濃濃的生薑紅糖水給她驅寒。
下午,肖文卿踩着點去找三嫂,說明來意。午睡起身的崔氏得知肖文卿是詢問她準備賀禮情況,想要保持兩個舅舅送禮分量差不多,心中滿意四弟夫妻維護兄嫂顏面,便很坦然地拿出寫好的禮單。
肖文卿快速瀏覽了一下禮單,心中馬上有數了。
“弟妹,還有三日佳玉就出閣了,你怎麼到今天禮單還沒有擬定好?”崔氏喝了一口茶之後很隨意地問道。
肖文卿心一動,便回答道,“母親忘了把大姐送給我和宇軒的請柬交給我了。昨日宇軒問起,我才知道佳玉十八日要出閣,向母親要了請柬。”
“佳玉出閣這麼大的喜事,母親會忘記,還要你去索要?”崔氏微微一愣,隨即道,“她明年六十九,按照老人做壽做九不做十的傳統,她要做七十大壽了。”
“母親雖然年事已高,但我看着她老人家口味很好,耳聰目明。”肖文卿道,“前日你贈送我薰香和乾燥花,母親第二日便知曉了。”
崔氏撇撇嘴,“她老人家一向喜歡掌控別人,你習慣了就好。”
她都被婆婆掌控二十多年了,整日無所事事,只能種花養魚。她現在只盼着長子快點成親生子,讓她好含飴弄孫。長子的婚事啊,想起來她心中有些窩火。她家老爺雖然是庶子出身但已經是正五品的大理寺右寺丞了,比某些人家的嫡子強百倍;她的長子是堂堂嫡出,英俊有才學,還曾跟着他小叔叔的老師們學過兩年武功,連公公他老人家都只誇有出息,哪裡比不過太子太師那繡花枕頭般的嫡長孫子了?某些人,真是有眼無珠!
“三嫂,母親問我懂不懂薰香,我完全不懂,還請三嫂教我。”肖文卿一臉誠懇地說道。
“這個呀,其實我也不擅長,只會按圖索驥配製簡單的薰香。你以後沒事的時候常來我這邊,我們一起調製香料,還可以做一些自用的胭脂香粉。”崔氏笑道,迅速將因爲婆婆而想起兒子婚事的不愉快隱藏起來。
“好的,三嫂。”肖文卿微微頷首道。她懂得東西太少了,需要多學習才行。
嬌喘和粗吼逐漸消失,汗流浹背的小夫妻擁在一起閉目休憩,回味那魚水之歡後的餘韻。
“文卿,母親怎麼說?關於請柬。”凌宇軒問道,拿起事先放在一邊的毛巾擦拭肖文卿臉上身上的汗水。
“母親以爲她早就告訴我了,曹姨也不記得了,最後兩人都認爲自己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肖文卿無奈道。
“哼,春夏秋冬那四個丫鬟站在她身邊是不是?”凌宇軒嘲諷道,”母親和曹姨相處五六十年了,主僕一向默契。”
“宇軒,母親怎麼說我們現在只能怎麼聽。”肖文卿苦笑道。春香、夏香、秋香、冬香是丞相夫人的四個大丫鬟,除了曹姨就屬她們最近身丞相夫人了。
“嗯,你一定要防備她。”凌宇軒猶豫了一下,道,“母親一直認爲,是我害死了大哥,所以一直對我很冷淡。我兩三歲的時候,她有一次差點放火燒福壽院,要將我燒死。這麼多年來,也許她還是沒有改變對我的看法。”
肖文卿頓時一震,急切道:“六姐說你們的大哥一向體弱多病,二十二歲那年病故的,和你有什麼關係?”劉夫人還說,大哥還有一個買來沖喜的媳婦,只是一直都沒有圓房;大哥病逝後,那個有名無實的大嫂便被婆婆送到尼姑庵出家了。
“大哥是嫡長子,父親對他一直寄予厚望,可是他身子先天不足,從小大病小病不斷。我被父親放到母親名下充當嫡幼子撫養,於是大哥病情急速惡化,在我兩歲半的時候病逝了。母親認爲,如果我不是嫡幼子而只是普通庶子,大哥就不會認爲父親放棄他,從而會堅持地活下來。”
凌宇軒長嘆一聲,“除了母親,所有的人都知道大哥身體不好無法繼承家業,父親重新選擇一個兒子培養符合家族利益。大哥病逝後母親就無比憎恨我,曾經和父親發生激烈爭吵,然後便對我冷淡如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都認爲年紀越來越大的她已經淡忘悲傷,認真考慮現實和將來的身後事,和我恢復母子之情,沒想到……”
他用力摟了摟肖文卿,道:“貴婦人大多端莊高雅,老夫人們更是溫和宛如慈悲長者,可是你要小心她們口蜜腹劍。”對你發散善心的人往往就是正在算計你的人,這種戲碼在皇宮裡幾乎天天發生,他都看膩了。
“我知道了。”肖文卿躊躇了一下,決定還是不告訴凌宇軒,婆婆勸她多吃螃蟹的事情了。婆婆注重養生,不可能不知道螃蟹性寒的道理。自己是不是可以這樣假設,婆婆認爲宇軒的出現害死了她兒子,她現在要報復在宇軒的孩子身上?
這太可怕了。
肖文卿心中這樣假設這,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你冷嗎?”凌宇軒立刻將薄被拉高將肖文卿裹得嚴嚴實實,“秋天了,你早晚記得多加一件衣裳。”
“嗯。”肖文卿靜靜地偎依在他懷中,心中開始爲將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