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重要的是
從小。
辛難就生活在一個滿是怪物的世界。
身邊所有人都和怪物殘酷的生長在一起。
他害怕，他恐懼，他抗拒，他習慣。
他開始走入人羣。
這十幾年走來，他有過親情，有過友情，甚至有過獲得渴望的愛情的機會。
可是你能想象你的父母、妹妹頂着可怕的魔物和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他們身後的怪物卻在噴灑濃稠噁心粘液的場景嗎？
你能想象可愛的，扎着馬尾，身上滿是青春氣息的少女給你告白時，她身後的獨眼怪物，正一邊戳着自己的獨眼，一邊羞澀的抽搐嗎？
辛難比誰都更渴望那些普通人不付一點代價就能擁有的東西，因此他總是在逼着自己忽視那些怪物。
但最後，可惜還是被它們狂暴的情緒衝擊給推的遠離渴望之物。
他咬斷過自己父親想要抱抱自己給自己安慰的手。
他掙脫了給他表白少女的拉扯，在她的哭泣中被其他同學當做了不可接近的怪胎。
誰又不想要一個可愛的女朋友呢？
如果就這樣無法接受任何人的生活下去，被深陷在怪物之中的孤獨給溺死。
那麼他這個人和死了也沒有兩樣吧？
現在，走到了這裡。
他看到了新的路。
可是等待他的好像也不是什麼好結局，反而是通往深淵的絕望臺階。
辛難有那麼一瞬間的痛苦和迷茫。
院長安靜的待在他的身邊，沒有催促，也沒有放開他的手。
她的手掌，真的很溫暖。
辛難沒有嘆息，很快又恢復了那平靜的樣子。
他總是能夠在絕望中冷靜下來，在黑暗中發現光芒。
至少，至少超凡這個羣體，收斂了自己的情緒衝擊。
而自己跟他們待在一起可以體會到曾經沒有體會到的舒適。
這就是一絲救贖了，不是嗎？
“那麼我們談談其他的吧，我對意識體很好奇。”
辛難眼中的背景畫，似乎和所謂的意識體直接關聯，搞懂這東西是什麼，對他來說近乎一種執念。
女院長聳了聳肩膀，回到了摺疊椅上坐下。
“意識體，是要素對現實施加影響的媒介或者說承載要素的器具，它的形象往往不會超出人類的認知，如果你能像看到我的意識體一樣看到其他人的，你就會發現這一點，無論是鯨魚、兔子、眼睛、海浪，無論它們多麼扭曲恐怖，終究還是可以找到對應之物。”
“這是因爲意識體本就是人類意識的綜合物，種種零碎的片段在意識中碰撞，最後演化成的意識具現。”
“獲得要素但尚未登上臺階的意識體，還是虛幻的，尚未凝實的，僅僅能對人類自身施加影響，一般是增加五感、體力、力量等，作用在肢體和器官上。”
“也因爲它過於虛幻，所以哪怕你已經獲得要素，獲得了相應的超凡本質，卻因爲沒有媒介，無法具現，無法對物質世界進行干涉。”
“這個狀態，也就是你現在的狀態，我們稱之爲零階。”
“而當你蓄滿情緒沉澱，在意志被徹底壓垮之前，達到了那一線的平衡，你將再一次獲得突破理智界限，觸碰宇宙本質的機會。”
“只要在理智徹底崩潰和尚未崩潰的界限間飲下魔藥，配合特定的儀式，那麼意識體便能再次觸摸宇宙本質，在昇華的凝結中走上一階之後，那麼意志體就能真切的降臨在物質世界。”
“那時，你才真正意義上成爲超凡，你將可以利用宇宙的本質，獲得各種不可想象的偉力。”
“你應該已經見到過了吧？夜藍在火鍋店的那場戰鬥，就降臨了自身的意識體，那一片長滿死者之眼的蒼藍大海”
辛難點了點頭，當時那一片從虛無成爲真實的海洋，對他的衝擊，遠超一切。
讓他意識到了，自己所看到的東西，是絕對真實的！
“所有的屬於個體的超凡本質，都來自宇宙的本質，宇宙未有的本質，絕不可能演化爲超凡，這是定律。”
“你所見的風、火、水、土，雷電、星空、黑暗、光明，甚至是生命、死亡，這些都是宇宙已有的本質，都可以被要素凝結爲超凡者可以利用的力量。”
“每一個人的本質都是獨一無二的，因此獲得的能力也是獨一無二的。”
“像是我，我的意識體是【腐爛鯨】，它帶給我的其中一個本質是能夠控制一定範圍內的引力。”
說道這裡，女院長鬆開了手中的筆記本，而這東西便漂浮在空中。
“看到了嗎，引力，這種屬於宇宙的本質被人類給擁有了，雖然我的力量比起宇宙來說很弱小，但確實是超凡的。”
辛難已然瞭解了很多。
根據女院長的話來看，意識體是擁有超凡本質的要素影響世界的媒介。
但意識體在踏入一階，正式降臨世界之前，哪怕具有相應的超凡本質，也無法彰顯本質，只能增強自己。
所以對於超凡者來說，在要素覺醒的零階，有能力卻無法使用，而到了昇華之後的一階，就會擁有兩種本質，兩個能力嗎？
通過了解到了要素吞噬的概念後，辛難已經明白了唯物局那種你如果不成爲我們自己人，就一定要被收容決心的由來。
在要素可吞噬的黑暗世界中，懷有要素本身就讓超凡者彼此貪婪。
放過一個所謂的“無辜者”，在將來會引發的危害絕對是不可想象的，因爲誰也不能保證未來。
所以大家不是朋友，就必然是敵人。
這讓辛難想到了前世的黑暗森林法則，在一片黑暗森林中，只有先開槍的最安全。
這個法則在這個世界似乎有了那麼一點改變。
那就是雖然在一片黑暗森林中，誰先開槍誰就能存活的更久。
但如果這片黑暗森林中的獵人過分密集，到處都是獵人，走不出多遠就能碰上，且大家唯一的“食物”就是其他獵人，那麼率先團結起來的獵人自然就擁有掃蕩獨行獵人的能力。
於是一種頑固又脆弱，冷血又溫情的關係形成了。
那麼，你是想在擁有獵人團隊的黑暗森林中獨行，還是加入其中一個團隊取暖呢？
答案不言而喻。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我的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院長搖頭。
“感官，是生命最偉大的奇蹟，在超凡的世界裡，也的確會出現如你一般這樣，即便沒有要素支撐也具有特殊感知的案例，但很遺憾我們對它們的瞭解還沒有深入到可以解讀成因的地步。”
“你擁有這樣一雙眼睛，重要的不是它爲什麼出現，而是你要用它做什麼！”
“我們人類不也是一樣嗎？重要的從來不是我們的存在本身，而是我們爲了什麼而存在，我們選擇要怎樣的活着。”
辛難心頭一震！
他這十幾年來，還真的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雙眼睛，帶給了他超乎想象的痛苦。
但這雙眼睛，也在畸變中拯救了他。
院長認真的對着他道：
“小男孩，這個世界，其實比你想象的危險，雖然包括我們在內的所有人都可能遇到無法抵擋的污染，但那些普通人卻沒有任何可以抵擋的可能性。”
“成爲超凡，我們的確明知在走向深淵，但是，在唯物局中的每一個人，都有着想要守護的東西，正是這些東西，讓我們完整，彌補了我們瘋癲的缺口。”
“那麼小男孩，你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嗎？”
辛難的眼中泛起一絲溫柔，不再迷茫。
“我明白了。”
院長欣慰的點頭。
她在心道。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因爲擁有更多的羈絆，便是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