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洛青嵐（1）
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洛清嵐記事時起,她的生活重心就是楚若雲。
五六歲的洛清嵐也不過是剛剛可以自己出去玩耍的年紀,楚若雲已經成爲洛清嵐生活的一部分。小小的洛清嵐,逗弄着肉呼呼軟綿綿一團的楚若雲，牽着楚若雲肉肉的小手,眉開眼笑。
在洛清嵐的記憶裡，小時候的楚若雲胖乎乎的一團，走起路來晃晃悠悠,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個不倒翁歪歪扭扭的向前晃動。小小的人兒已經顯出倔強的性子來,學走路的時候從不讓人碰，只有摔倒了纔會嘴一撇，白白嫩嫩的小圓臉上淚珠大滴大滴的落，不喊爸爸不喊媽媽，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時候，扯着嗓子抽泣着斷斷續續的喊“姐姐”。
有時候，洛清嵐會很不耐煩這個“小肉團”總是纏着自己，想方設法要甩掉她，可是，只要“小肉團”嘴一撇，肉肉柔柔的小手纏住洛清嵐的脖子，眨着淚眼汪汪水一樣的眸子，依賴又委屈的看着洛清嵐，洛清嵐就什麼脾氣都沒有了，滿心滿眼都是憐惜疼愛。
小孩子總是這麼容易惹人憐惜。
牽着楚若雲睡覺，牽着楚若雲吃飯，牽着楚若雲玩耍，牽着楚若雲回家，牽着楚若雲上學放學……洛清嵐就這麼牽着楚若雲，從一個只能在地上爬行的奶娃娃，牽到一個已經自己會蹦會跳、調皮搗蛋的假小子。
楚若雲總說洛清嵐笨，只會喊“雲”，殊不知是因爲楚若雲自己小時候遲鈍，洛清嵐喊“楚若雲”她不理，喊“若雲”她也不理，只有喊一個單聲詞“雲”，楚若雲纔會咧開嘴，伸着肉乎乎的小手摟住洛清嵐的脖子口齒不清的喊“姐”。
洛清嵐無奈又好笑的發現，原來字數喊多了，這個小肉團根本反應不過來。自此，“雲”的稱呼再也沒變過。只是楚若雲嘲笑洛清嵐笨的機會就顯得多了起來。
洛清嵐從來不辯解。
她不會告訴楚若雲，還是個肉團時候的雲直到兩歲時才勉強學會走路；不會告訴她，還是個肉團時候的傢伙總是口水哈喇一直流，每次都會弄洛清嵐一身；更不會告訴她，爸爸媽媽之所以把肉團交給自己，就是因爲對這個似乎有些癡傻的孩子失望透頂。畢竟一個直到兩歲的時候纔會開口發聲、纔會踉踉蹌蹌走路的小孩子，總是容易讓人當成白癡。
洛清嵐知道她不是。小肉團很聰明。即使不會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也總是那麼明亮和狡黠。楚若雲一直跟着洛清嵐，聽到楚若雲開口說話的時候，洛爸爸洛媽媽欣喜異常，可是不會有人知道背後洛清嵐花了多少工夫。
小小的洛清嵐性子就軟，軟軟糯糯溫溫和和，耐心細緻的照顧着楚若雲。也談不上照顧，只是洛清嵐很喜歡這個白嫩的小圓球，像個玩具或者寵物，洛清嵐喜歡看這個小小的孩子依賴自己，喜歡這個小人兒無論歡喜還是難過，第一時間想到的總是姐姐。洛清嵐喜歡和楚若雲說話，即使楚若雲什麼都不懂，可是洛清嵐就是喜歡看楚若雲想說卻說不出來時，委屈的蹭在洛清嵐頸窩的可愛模樣。軟軟的奶娃娃，洛清嵐總是忍不住滿心疼愛。
不會有人知道，洛清嵐第一次聽到楚若雲含混不清的喊“姐姐”時心中的雀躍。其實，楚若雲第一個學會說的話，就是“姐”字。誰讓楚若雲是跟着洛清嵐的呢！洛清嵐自戀的總是教楚若雲喊“姐姐”，極少數時候是教她喊“爸媽”。兩個小人兒的歡樂，別人怎麼會懂！不過，看着爸爸媽媽欣喜的看着會說話的楚若雲，洛清嵐滿心自豪，爲楚若雲驕傲，也爲自己驕傲。
只是小人兒漸漸長大，也越來越讓洛清嵐頭疼。
似乎是想把兩歲之前沒走過的路給補上，自己會跑能跳的楚若雲再也不願意總是跟在洛清嵐身後，總是滿村子胡亂跑，跟着別的孩子一起野。每次都是一身髒兮兮的回來，跟那些和楚若雲一起玩的小男孩身上髒的沒什麼兩樣。這就罷了，可是楚若雲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洛清嵐，泥娃娃一樣直撲進洛清嵐懷裡，軟軟的嘴脣親在洛清嵐臉頰，眉眼彎彎笑意難掩的撒嬌地喊“姐姐”，讓洛清嵐滿肚子的火氣無處發。
還挑食。洛清嵐眼睜睜看着原本圓圓一團的肉球一天比一天瘦，不知道過了多久，洛清嵐突然發現，小圓球竟然變成了瘦竹竿，這讓洛清嵐很不爽。再也捏不到肉肉的臉頰，再也沒有軟軟的小孩子耍賴的蹭在自己懷裡。可已經瘦成竹竿的楚若雲還是挑食。於是，每次吃飯，洛清嵐和楚若雲大眼瞪小眼，洛清嵐堅持要楚若雲不許挑食，楚若雲拉着臉閉緊嘴巴就是不張口。鬧得僵了，洛清嵐會很生氣，扔下碗筷也不吃飯，再不搭理楚若雲。楚若雲也不在乎，自顧跑出去玩。只是每到晚上入睡前，楚若雲就杯具了。每天都是窩在洛清嵐懷裡入睡，可洛清嵐生氣的時候根本不讓楚若雲碰到她，只有這個時候，楚若雲纔會怯怯的站在洛清嵐牀前，委屈的喊“姐姐”，並且聲明下次再也不敢了。洛清嵐氣歸氣，可也終究是心疼楚若雲，不忍心讓她委屈的像個可憐的小狗一樣站在牀前，最後的結果，還是楚若雲爬到洛清嵐懷裡。不過，楚若雲這時候總會賣乖，孩子模樣的親親洛清嵐的嘴角，乖巧的說，“姐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姐姐也要好好吃飯！”
洛清嵐愈發無奈。明知道這不過是楚若雲一時賣乖討巧的話，可是看楚若雲乖巧的如同貓咪的模樣，洛清嵐也只能愛憐的把她摟在懷裡。這樣，接下來的一兩天內，楚若雲真的會聽話的好好吃飯，可是這乖順絕對撐不了三天……然後，洛清嵐繼續生氣，楚若雲繼續賣乖……周而復始，無始無終。
楚若雲的“罪狀”罄竹難書。洛清嵐的脾氣之所以這麼好，絕大部分是被楚若雲給磨礪出來的。洛清嵐寵着楚若雲，所以楚若雲任性，放肆，爲所欲爲。
雖然，有時候洛清嵐會被楚若雲氣的再也不想理她，雖然有時候冷戰最長時能持續月餘，可洛清嵐已經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冷戰是因爲洛清嵐自己忍不住開口教育楚若雲而結束，又有多少次是楚若雲自己主動認錯開口哄洛清嵐。不過，洛清嵐卻知道，楚若雲自己開口的次數極少。楚若雲很能摸清洛清嵐的脾氣，如果冷戰太久，楚若雲會故意做錯事，而且故意明目張膽大搖大擺的在洛清嵐面前做，就是爲了讓洛清嵐忍不住開口。洛清嵐只要開了口，楚若雲就有了契機，冷戰幾乎很快瓦解……
一年，兩年……光陰如逝水無痕，時間悄無聲息的翻頁。跌跌撞撞的，兩個小丫頭也終於漸漸長成了大人的模樣，楚若雲慢慢長大，洛清嵐也愈發沉穩。
可是，楚若雲的性子卻愈發桀驁。
小時候那個雖然調皮搗蛋但也不失活潑可愛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沉悶孤傲，洛清嵐沒有很明顯的意識到楚若雲的變化，只是因爲楚若雲也只有在洛清嵐面前一如往昔，變化不大。可是，對於楚若雲的改變，洛清嵐多少也是有感覺到的。比如，楚若雲會跟洛清嵐嬉鬧，卻不再如以往那樣沒有分寸，大多數時候，楚若雲是安靜的看書。
時光帶走了什麼，洛清嵐不知道。
只是，楚若雲卻再不像過去那樣纏着自己。小女孩長成了小女生，楚若雲的世界裡終於不再只有姐姐。洛清嵐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成爲楚若雲關注的重點。雖然楚若雲還是會依賴，還是會窩在自己懷裡睡覺，還是會對着自己甜甜的笑，可是洛清嵐難過的發現，楚若雲不再和自己如同兒時那樣親暱。甚至，楚若雲牴觸過於親暱的觸碰。
這是種怎樣的失落？
在過去的許多年裡，洛清嵐心裡其實最常冒出來的想法，就是讓楚若雲快快長大，長大了就不會纏着自己，也不會每天跟屁蟲一樣煩着自己，這樣，洛清嵐也可以自由的和別人一起玩耍，不用帶個拖油瓶。然而，當這一天終於到來的時候，洛清嵐竟然忍不住心底鋪天蓋地涌過來的難受。
可是，楚若雲並不知道洛清嵐的想法。
在洛清嵐的眼裡，楚若雲成績好，又肯努力用功，在學習方面乖巧的讓人完全不用擔心。雖然有點孤傲，但這點卻愈發使得楚若雲顯得與衆不同、引人注目，至少不像別的小孩子那樣頑劣或者不懂事。楚若雲深得老師們的喜愛，更是深得其他孩子的羨慕與敬畏。也讓洛爸爸和洛媽媽深深爲之驕傲。楚若雲口中最常說的話，再不是姐姐長姐姐短的，而是，書。書本似乎對楚若雲有着非同尋常的魔力。楚若雲看書的時候，洛清嵐覺得即使自己就在楚若雲身邊，楚若雲也絲毫看不到自己。
失去楚若雲的洛清嵐，或者說，生活重心裡突然沒了楚若雲的洛清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樣安排自己的生活。所以，她只好陪在楚若雲身邊，楚若雲看書，洛清嵐就陪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瞅一眼書，然後看着楚若雲發呆。
這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啊！
那個小小的小人兒，如今已經長得這樣大了。
每次看着認真讀書的楚若雲，洛清嵐總是忍不住回憶小時候的圓球。那時候的楚若雲多可愛！哪像現在，整個就是一書呆子！
時光荏苒。
因着家中變故的原因，楚若雲愈發顯得沉悶。洛清嵐總是莫名其妙的就心疼她。想要護着她，不讓她怕，不讓她孤單。所以，即使每天要非常辛苦的大老遠從學校趕回家裡，洛清嵐依舊風雨無阻。她不捨得讓那個倔強的小人兒一個人面對孤冷的家，她得保護她，陪着她，像小時候一樣，洛清嵐依舊要牽着楚若雲的手，和她在一起，不讓她一個人在黑暗裡。每次回家，看到家門口揹着書包縮成一團的楚若雲，洛清嵐都會忍不住心疼的紅了眼眶。
這是她手裡長大的孩子，洛清嵐怎麼捨得讓她受委屈！
日子雖苦，洛清嵐不怕。有着信念的支撐，洛清嵐忘記自己的苦自己的痛，她只想好好保護楚若雲，讓自己的妹妹快快樂樂的長大。
是的，妹妹。
楚若雲，是她洛清嵐的妹妹。
所以，無論自己怎樣牽掛、怎樣對她好、怎麼滿心滿眼都是她，都不爲過不是麼？楚若雲自始至終都是洛清嵐全部的世界。
喜歡看她笑，喜歡她向自己耍賴，喜歡她孩子模樣的撒嬌，喜歡她大人一般吻自己的臉頰安慰說“姐姐不怕”，喜歡她的一切，只是因爲，她是楚若雲，是她洛清嵐的……妹妹。
妹妹。
所以想擁抱她，想永遠把她放在自己的保護之下，想讓她永遠快樂。
所以想……吻她？
吻她又怎麼了？那個書呆子不也是經常吻自己的臉頰麼？身爲姐姐，想吻自己的妹妹，這沒有什麼不對的，是吧？
因爲是自己的妹妹，所以怎樣喜歡都不爲過，怎樣想念都不爲過。一定是這樣。
十八歲的洛清嵐，高三下學期的元宵假期，迫不及待的趕回家裡陪妹妹。
看着懷裡依舊安靜睡着的楚若雲，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輪廓，一切都是這麼熟悉，洛清嵐對懷裡這個少女的瞭解比對自己還要深，還要多。輕輕的撫着楚若雲不似一般女生那般纖細淺淡的眉毛，洛清嵐卻無法安眠。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總是忍不住盯着楚若雲看。明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是洛清嵐卻百看不厭。懷裡的少女還沒有長開，過於瘦弱以致身子的骨架突顯的很清楚，她的挑食一如既往的沒有改變。鎖骨凸現的尤其明顯。笨丫頭睡得很熟，甚至手還緊緊拉着洛清嵐的手臂，安然的閉着眼睛。淺淺的呼吸在靜夜裡清晰的傳入洛清嵐耳中。明明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模樣，卻讓洛清嵐迷了心。忍不住盯着楚若雲抿着的脣，忍不住低下頭輕吻，忍不住摩挲着楚若雲的鎖骨……
夜啊。
輕輕的吻着楚若雲的脣，洛清嵐忍不住淚如雨下。
一滴，一滴，無聲的打溼在楚若雲臉上。
到底怎麼了？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洛清嵐被無法言明的恐懼包裹，她怕這樣的自己，也怕自己心中忍不住想要觸碰楚若雲的**。
不是從何時起的這念頭，但已經不是第一次想要碰她。
這不是一個姐姐對妹妹該有的情緒。
洛清嵐絕望的哭泣。爲什麼要這麼疼愛她！爲什麼除了懷裡的少女就再沒別人能牽動自己的心神？爲什麼會因爲這個又笨又倔的書呆子偶爾的傻笑和不經意的觸碰而心跳加速！
洛清嵐不明白。她不懂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更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產生了這樣的心緒。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明明，以前自己偶爾還是會厭煩楚若雲的，明明以前不會因爲楚若雲心動的！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到底爲什麼她竟然會對自己的妹妹有了**……
沒有人可以幫她。
洛清嵐覺得自己瘋了。
想要放開楚若雲，可是手上卻用力摟緊了她。
洛清嵐無聲痛哭。緊緊抱着楚若雲，洛清嵐抑制不住絕望的顫抖。
楚若雲卻迷迷糊糊的悠然轉醒。
“姐……”楚若雲迷瞪着眼睛，似睜未睜的模樣根本看不清洛清嵐，沒有開燈，月光之下，楚若雲卻只能模模糊糊辨出洛清嵐的輪廓，“下雨了麼？”
洛清嵐根本不敢發聲。她哭的壓抑，嗓子裡堵得根本發不出聲音，只好收緊手臂摟住楚若雲，輕輕的似有暗啞的“嗯”了一聲，彷彿剛睡醒。
楚若雲白天裡瘋了一天，這會兒正睏乏，聽到洛清嵐似醒未醒的聲音，愈發睏倦，打了個哈欠，更加用力抱緊了洛清嵐的手臂，甚至朝着洛清嵐的懷裡又蹭了蹭，迷迷糊糊的應了聲“哦”，又睡了過去。
洛清嵐卻又驚又懼，動也不敢動。
一夜，楚若雲酣眠。洛清嵐絕望無眠。
相依相伴十多年，一夜夢醒，卻發現自己對自家妹妹動了心。
洛清嵐，喜歡上了自己的妹妹。
還有比這更令人恐懼的事情麼？
怕，懼。
洛清嵐不知所措。
她甚至再不敢去看楚若雲，怕楚若雲，更怕自己。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怕，她還有什麼是可以憑藉的？
洛清嵐別無選擇。
她逃的徹底。
洛清嵐覺得自己病了，病的厲害。可這病，又不能也不敢跟任何人說。
也許，自己會死的。
死了就會解脫吧？
洛清嵐控制不了，於是放任自己病入膏肓。
生怕被楚若雲厭惡，生怕楚若雲知道自己噁心的想法會害怕自己，洛清嵐不可避免的選擇了躲避楚若雲。可楚若雲卻一如既往的出現在她面前，一如既往的想要靠近她。這可如何使得！洛清嵐一邊怕楚若雲真的不再理自己，一邊又怕楚若雲會靠近自己。這樣的矛盾交織，幾乎讓洛清嵐崩潰。於是對楚若雲忽冷忽熱，陰晴不定。
每次看到楚若雲委屈的眼神，失落的模樣，洛清嵐都忍不住想要投降，想要把她抱在懷裡，安慰她。可是每次洛清嵐都邁不開步子，每次都是落荒而逃。
聽到楚若雲問自己討厭她什麼，洛清嵐只覺得心臟都被抽空了。傻孩子，姐姐不是討厭，那是喜歡，是……愛啊！
洛清嵐千言萬語堵在心頭，出口的卻只有“對不起”……
可饒是如此，事情也開始變得愈發不可收拾。
洛清嵐那麼瞭解楚若雲，豈會不知道楚若雲故意的疏遠，又豈會不知道每次楚若雲掩蓋不住的失落和黯然，她心痛，可卻不敢伸出手去。只能一徑任由楚若雲和自己越來越遠。
可是，洛清嵐快因爲楚若雲的疏離和強顏歡笑心痛而死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逃走。
大學，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洛清嵐任由楚若雲緊緊地摟着自己的腰，在背後委屈的痛哭，她不敢回頭。甚至，她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一動都不敢動。
洛清嵐怕只要自己一動，就會忍不住回頭抱緊楚若雲，怎麼捨得讓這孩子這樣難過！怎麼捨得！楚若雲的每一聲哭訴都如一把利刃，生生的割在洛清嵐心上，一刀一刀，毫不留情。
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雲，你個笨丫頭，書呆子，姐姐對不起你……
洛清嵐終究是走了，不曾回過頭，不曾再看那個自己心裡的少女一眼，揹着行囊，帶着絕望，義無反顧的踏上了前行的路。
也許有一天，等我可以不喜歡你，有一天，等我可以像姐姐愛着妹妹那樣愛着你，我會回來，請求你的原諒……
只是不知道，這一天到底什麼時候到來……
洛清嵐走的決然，這一走，便是三年大學時光裡極少回家看那個姑娘。
儘管思念，儘管牽掛，儘管魂牽夢縈，洛清嵐卻連看楚若雲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甚至，她故意忽略掉所有和楚若雲有關的信息，不去想楚若雲過的好不好，不想楚若雲有沒有又挑食、有沒有自己加衣服，有沒有好好學習，有沒有，想她或者怪她……
可是，奇怪的是，明明洛清嵐一點都不想知道，可是這些事情卻總像自己長了腳一樣一條條飛進洛清嵐耳中，落在洛清嵐心頭。她清楚地知道那個笨丫頭的現狀，知道她考試又得了第幾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吃飯，知道她交了什麼朋友……
這真是令人奇怪的事情。
放不下楚若雲，她便不敢回家。偶爾的相逢雖然抵不住滿心歡喜，卻更奈何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讓自己像個姐姐一樣對待楚若雲。
那個傻傻的書呆子，仍舊一心撲在書本上，不懂情，不問情。
洛清嵐愈發堅韌，心的折磨更加能使人成長。洛清嵐發現，自己越來越可以表現的滴水不漏，至少，不讓楚若雲覺出什麼不對來。可也許，是楚若雲太過神經大條。
明裡暗裡，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打着爲了楚若雲好的旗號，洛清嵐幫楚若雲擋掉過多少小男生的愛慕，楚若雲滿不在乎，完全把那些圍在身邊的少男們當兄弟、好哥們，根本沒想到“愛情”這個字眼。可是，洛清嵐卻很敏感的覺察得出那些少男們眼裡不同尋常的情愫。不然，有幾個男生會不聲不響甚至樂在其中的任由楚若雲欺負？
洛清嵐很慶幸楚若雲的遲鈍。
洛清嵐從來都知道，楚若雲是優秀的。只是這個笨丫頭自己不覺得，總覺得她自己還差好多，只顧着孜孜不倦的充實自己，完全忽略掉周邊任何對她來說是“干擾”的因素。努力奮進、積極進取的人，身上總是散發着異樣吸引人眼球的東西。那是一種屬於楚若雲獨特的魅力。
只是，洛清嵐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楚若雲也會有喜歡的人。
確切的說，是喜歡的男生。
這讓洛清嵐完全亂了方寸。遠遠比當初林樂楠對她的窮追猛打更讓洛清嵐手足無措。也許是刻意的逃避，也許是自欺欺人，洛清嵐從來沒有把楚若雲和任何一個別的人聯繫在一起，甚至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超越自己的地位牢牢的佔據楚若雲的心。
洛清嵐無比、非常的厭惡那個能讓楚若雲臉紅扭捏的男生。
可也更恨自己。
洛清嵐永遠都不會告訴楚若雲，那個男生曾經跟楚若雲表白過，更不會告訴楚若雲自己曾經偷偷的刪了她手機裡的那條短信而且編了一條很決絕的拒絕短信回了過去。
這是洛清嵐一輩子做的最大膽的事情，也是最荒謬的事情。她真的無法承受有一天，楚若雲會離開自己的庇護到另一個人的懷中去。誰都不可以。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楚若雲是她的，是她洛清嵐一手帶着長大的孩子。只能是她的。
可是，洛清嵐卻被楚若雲眼中的淚深深刺到心底。
清楚地記得，自從楚若雲懂事起，她就很少再哭。這十多年來，楚若雲哭泣的次數屈指可數。然而，這次，楚若雲惱羞的對洛清嵐哭泣着說，喜歡又怎樣，那男生不喜歡她，只是把她當妹妹……
洛清嵐開始後悔自己的偏執。也是第一次深切意識到，楚若雲，喜歡男人。早晚會嫁人，早晚會愛上別人，早晚……會心中沒有洛清嵐的位置。
洛清嵐無法啓齒的愛戀愈發深埋入心底，她唯恐自己會忍不住牴觸每一個靠近楚若雲的男生，破壞每一份靠近楚若雲的愛情，怕會因爲自己讓楚若雲孤獨一生。
林樂楠決然離開的模樣給了洛清嵐啓示。
於是，這次，洛清嵐真的離開了。
此去經年。
一個人的孤寂與決絕，縱有千般風情萬種心緒，無人可言說。
長途漫漫，未來不知方向。洛清嵐只能揹負着沉重的枷鎖，如同一株無根的蒲公英，四處漂泊。
然而，無論身在何方，心，只早已沉淪在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