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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一路無話。只是彼此十指相扣,默默回家。

的確快過年了。

大街上張燈結綵,商家們極會抓住時機的開始以“家”的名義推銷各式各樣的禮物,商品,引誘歸心似箭卻流浪在外的人駐足流連。過年買禮物,幾乎沒有幾個會太過小氣的人。於是,商鋪裡,街道上,熙熙攘攘皆是滿臉喜色購買禮物或者置辦年貨的人。

過年的氣氛一日比一日濃了起來,街頭巷尾已經逐漸洋溢起新春的氣息。

電視上也開始陸陸續續的開始春運倒計時,已經有不少人翹首以盼,盼歸,盼歸人。

學校也即將放寒假。

而洛清嵐和我,不約而同的沉默起來。

不安。

是的,我覺察的出洛清嵐的不安和心不在焉。因爲,我自己心中也忐忑難安。

過年,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拖着不回去的。我已經很久沒回去了,過去因爲洛清嵐過年也不回家,我不敢一個人面對兩個人共同擁有的房間物什,也儘量拖着不回去,只推說在外面工作,六年只回去過三四次,且都是在過年纔回去,如今,已經兩年沒有回家過年了。若是再不回去,肯定說不過去。

只是,回去……回去,爲什麼我會覺得害怕!

晚上,和洛清嵐沉默的吃罷晚飯,收拾妥當後,早早爬到牀上休息。

洛清嵐淺淺的呼吸灑在肩頭。將睡未睡之際,洛清嵐伸手摟住我的腰,沉默半晌,貼着耳邊輕輕開口,“雲,今天……爸給我打電話了……”洛清嵐頓了頓,吻着我的脖子,低聲說,“我們……回家過年吧……”

……一時有些愣。今天,爸爸也給我打電話了,只是我手機震動放在包裡,沒聽見,沒有接。等忙完事情再打回去時,電話那頭一直正在通話中,我也就沒有再打回去,只是發了個短信,說在忙,沒接到。然後,爸爸回了個信息說沒什麼事,讓我忙自己的,只是有點想我而已。

寡言少語不善言談的爸爸回短信用上“想”這個字,當即讓我差點落下淚來。只是,原來,他也打給了洛清嵐嗎?

稍停了幾秒鐘,我摟緊洛清嵐,輕聲應她,“好。”

洛清嵐得到迴應,不發一言卻握緊我覆在她腰上的手,傾身吻過來,有些狂亂的氣息,竟然隱隱有些決絕,手也不安穩的逐漸移到我腰間滑動。

“姐……”我攔住她,握住她的手。我怕,怕洛清嵐突然之間這如同最後的晚餐一般抵死的纏綿,我會和她相守一生一世的。一定會。

“老婆,你明天還要上班,乖乖休息,聽話……”輕輕吻了吻洛清嵐的額頭,按住洛清嵐不安分的手,緊緊把她抱在懷裡,低聲訴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只要我們不放棄,總有一天爸爸會同意的……我們一定不會分開的……”沉聲說着這些,是說給洛清嵐聽,也是說給自己。

洛清嵐聞言卻只是稍稍停頓,拉過我的手覆在自己腿·間,吻着我的鎖骨,略帶沙啞的低聲吐出三個字,“要我……雲……”

我有點想哭。

然而,心中的忐忑,不安也終究漸漸隨着洛清嵐的吻而一點點消散,意識開始混沌起來,意亂情迷的翻身壓在洛清嵐身上,細細密密的吻過洛清嵐的肌膚……

……

長夜漫漫,卻總有人無心睡眠。一室旖旎。

洛清嵐乖巧的窩在我懷中,仍舊肌膚相貼,偶爾不經意的觸碰始終會激起心中漣漪。

“雲……”洛清嵐閉着眼睛,卻欲言又止的喚着我。

“嗯?”

洛清嵐卻並沒有及時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吻着我的下巴,低聲問,“雲,你爲什麼……不……”洛清嵐吞吞吐吐的說着,“……我願意。”

我立刻明白了洛清嵐在說什麼。

也許這是個好機會,告訴她,過去的……那事……

“姐……”我收緊手臂,摟住她,輕喚。

“嗯?”

“……”看着洛清嵐鼻尖微微冒着汗,夜色下安靜迷人的模樣,本來已經到嘴邊的話幾個迴旋又亂了陣腳,盡數換成別的字符從脣齒間跳出,“老婆,我只是……不捨得……”

還是沒敢說。

心思迴轉,始終覺得不該在剛剛讓洛清嵐受累之後,告訴她這個。

這個理由很好,讓我心安理得的告訴自己,下次,下次一定告訴她!

終於還是和洛清嵐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路程其實很遠,需要七八個小時,可是,和洛清嵐安靜的坐在車廂裡,卻只覺得是一個閃念間,我們已經下了車重新踩在這塊名爲家鄉的土地上。

白雪皚皚。

冬日凜冽的刺骨寒風刺剌剌吹過□在空氣中的肌膚,劃出一道道看不見的傷。站在這闊別已久的土地上,除了還有城鎮的名字是我所熟悉的外,呈現在眼前的完全是陌生的景象。這是我的家鄉,在我離開的這些年月裡,已經變化太多!

物是人非。

用力握緊洛清嵐的手。這寒冬裡結了冰的路不好走。

洛清嵐似乎心有所感,掌心竟然密密匝匝滲出汗珠,握着我手的指尖有些滲透着冰冷涼意的微微顫抖。

你怕嗎?

我想問,卻張不開口。這注定是趟不安穩的旅程。家,此刻於我,除卻期待,更多的意味着重巒疊嶂,意味着……我和洛清嵐的另一場劫難。

可家終歸是家。

無論來的路上有多麼忐忑,多麼不安,可是當看到陌生又熟悉的大路盡頭,那個削瘦卻又堅韌的如同沙漠中的胡楊一般挺拔不屈的身形,眼眶立刻溼潤起來。

他在路邊立着,不時朝着我們這個方向張望,遠遠的看去,裹着厚厚的軍大衣的爸爸竟然出奇的蒼老,搓着手,背部微躬,又要時刻關心着路旁不遠處玩耍的小男孩。

我和洛清嵐已經牽着手走到爸爸視線範圍之內,爸爸卻只是看了我們一眼,仍舊繼續張望。他竟然沒有認出我們來。

“爸……”洛清嵐有些哽咽的輕聲喊,我也跟着洛清嵐輕輕喊,“爸爸!”

“大丫頭,雲丫頭!”爸爸這才驚喜不已的看向我們,立刻回頭喚來旁邊玩耍的小男孩,“三兒,快來快來!你姐姐回來了!”

然而,那個小男孩卻玩得滿臉泥巴,擡頭怯生生的看了我和洛清嵐一眼,扭捏的靠近爸爸懷裡,不敢向我們邁進一步。

“這是……三兒?”洛清嵐眼中含着淚光,望着小男孩輕聲對爸爸說。

“是是,是三娃子,”爸爸憨厚的搓搓手,抱起小男孩,笑着催促我們,“別在外面站着了,咱趕緊回家吧!”

“嗯!”我們點頭應着,仍舊十指相扣回到家裡。

家,還是數年前的模樣。

不同的只是,家中有許多物什都變了模樣。我和洛清嵐進了我們的房間,裡面的陳設還是當初的模樣,只是,房間裡雖然乾淨整潔一如往初,但撲面而來的仍舊是一股經年的陳舊氣息,那是時光的烙印刻下的痕跡,那是我們離開的證據。

再次和洛清嵐牽着手站在這裡,恍然如夢,心中百味陳雜。眼前,似乎還在回放着過去的點滴種種,這裡,存放着我和洛清嵐一起長大的所有歲月,殘留着我們所有的喜怒哀樂。彷彿,還看得到,牀上兩個小女孩並肩躺着,一個略小的身形縮在年紀較大的女孩懷中,彷彿看到,洛清嵐坐在我身邊,陪我看書寫字,彷彿,又看到小小的洛清嵐坐在牀邊默默掉眼淚……彷彿,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看到那個陌生又嫵媚的洛清嵐,看到那個白天,洛清嵐挨林樂楠的巴掌,等我回來時空空的房間裡再也看不到她的人影……

心口說不出滋味的難受。心頭似乎有一團棉花堵着,讓我深深的呼吸,不覺閉上眼睛。

這裡是我們的家啊!

不知道洛清嵐怎麼想的,她只是站在門口牽着我的手,不肯前進一步。

“怎麼不進去啊,”爸爸放下三娃子,對我們喊,“裡面你們的東西我跟你媽可是一點都沒動,而且每次你媽曬東西都會幫你們曬曬,拾掇拾掇,這麼多年沒人住,也還是跟新的一樣!快把東西放進去吧,站門口乾嘛!”

“嗯,知道了。”我回頭應爸爸,爸爸卻又抱起三娃子說,“你們先弄下自己的東西,我帶三兒去買點東西!”

“知道了!”洛清嵐笑着回答爸爸。

爸爸出了門,我和洛清嵐依然站在門口。彼此沉默。

“洛清嵐,”我低着頭,把手裡的行李箱遞給她,“你進去!”

洛清嵐疑惑的看我一眼,“你不進?”

“別管我,你先進去!”說着把洛清嵐推了進去,隨手把門關上。

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生了這樣的念頭,但是,我就是想這麼做。彷彿一個圓,兜兜轉轉許多年,我終於能夠回到最初的地方。

站在門外靠在門邊的牆上,手裡握着鑰匙,想笑自己的幼稚,卻莫名的眼中有淚。我知道洛清嵐就在裡面。只要我打開門就能看到她。我知道。

也許洛清嵐說的對,我從來沒長大過。我始終是那個依賴着洛清嵐的楚若雲,雖然她總說我其實不怎麼依賴她,可我心裡清楚,自己對洛清嵐的依賴有多深。也許,只是因爲我的依賴表現出來的和她以爲的依賴不太一樣。

我就是要任性,就是要幼稚,就是要孩子一樣賴着她,長不大也好,長的大也好,好也罷,歹也罷,惹人嫌讓人喜歡或者令人討厭都好,我就是要賴着她,死也要賴着她。無論楚若雲是好是歹,被別人喜歡或厭惡,能夠始終不厭不棄待楚若雲如一的只有洛清嵐,就像無論自己是強是弱,是苦是甜,願意去拖累的人也只是洛清嵐。畢竟,能讓你心甘情願去拖累或者被拖累的人,世上除了父母之外難有他人,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你的愛人,但也不是所有的愛人都願意互相拖累。有可能兩人是真愛,但有多少人之間的真愛經得起苦難的打磨,有多少所謂的真愛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瑣碎中逐漸消散殆盡,最終變成了無盡的爭吵和彼此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