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子儀又是一愣。
蕭掩道:“你若是刺殺普通人沒成,可能還有活路,但是李三娘尊貴無比,我此次來,就是要對你行刑的。”
說完他掏出匕首,那寒冷的白刃對着蓋子儀的額頭。
蓋子儀神色一懼,後自嘲道:“我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有什麼好躲避的。”
說完擡頭看向蕭掩,黑亮的眸子帶有一股凜然之氣。
他道:“郎君你動手吧,我妹妹已經得救了,是三小娘子救得,所以我這條命,就是三小娘子的,我刺殺她有罪,你殺了我吧。”
說完,閉上眼。
蓋子儀準備慷慨赴死,他做好了準備,可是那疼痛卻遲遲沒有到來。
蓋子儀睜開眼,就在這時,一個有力的大手抓上他的肩頭。
那少年道:“我說的沒有以後,是你以後要做個正派人,到范陽縣做個不良人如何,從未百姓做實事的小吏坐起,保護一方平安。”
蓋子儀愣愣的看向前方,他方纔到底聽到的是什麼?
他不用死了麼。
蓋子儀興奮道:“郎君,您能做主嗎?”
蕭掩淡淡笑道:“難道你不知道這些案子都是我辦的嗎?我能不能做主,你刺殺的李三娘是我未婚妻,你說我能不能做主?”
竟然是三小娘子的丈夫。
蓋子儀十分失敬的樣子。
是去做不良人啊,不過他的理想是做個像李玉山那樣的人,能夠真正的守護一方百姓。
不過能跟着三小娘子的丈夫混也值了。
蓋子儀高興的忘乎所以,自己嘀咕道:“從來沒聽過三小娘子定親了。”
蕭掩:“……”
他和李蘅遠定親是早晚的事。
蕭掩要走出房間,見蓋子儀沒有跟上來,他回頭看了看,那個憨厚的青年人還在原地興奮的跳腳。
這個決定應該是對的吧?
蕭掩被青年那笑容感染,不自覺勾起嘴角。
他要謀反是要給天下百姓公平,如果爲了一己之私就殺死蓋子儀,那對蓋子儀多麼不公平。
蓋子儀就是百姓,對蓋子儀都不公平了。
他還談什麼理想。
所以不如收服了爲我所用好了。
蕭掩走出小屋子。
外面天已經黑了,臘月初八,沒有月亮,天上星斗零星可數,可是他的心,卻從來沒有這麼明亮過。
太守衙門左邊街道的路口,一亮灰色的油璧車停在那裡。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從太守門前跑向馬車,到了馬車車簾口,她掀開簾子往裡面道:“娘子,郎君帶着蓋子儀出來了,沒有殺人。”
裡面的人立即道:“快上車,別讓他發現了。”
等那少女上了車,四個侍衛和一個車伕立即動身,很快消失在太守府附近。
………………
蕭掩安排好蓋子儀後往家走,到了家門口,天已經黑了。
可他家門口卻一點也不黑。
一個妙齡少女挑着一盞新樣式的風燈,正墊腳看着他的方向,看見他,那少女十分高興的擺着手。
是李蘅遠在等着他呢。
人生最解乏的時刻莫過於此,忙了一天回來,你心愛的人就在門口給你照亮等你。
蕭掩大跨步走向李蘅遠。
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去,還在這裡等我。”
李蘅遠也剛回來不久。
蓋七娘給蓋子儀求情,她想讓蕭掩方蓋子儀出來,但是蕭掩人不在蕭園,讓李孺慕一打聽,蕭掩去了太守府,竟然就是去見蓋子儀了。
李蘅遠想到蕭掩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蓋子儀是非不分,應該嚴懲。
所以她便跟蹤了去。
其實她跟蹤蕭掩還有另外一層。
蕭掩是重生之人,蕭掩性格其實十分冷淡,他只有對那些與他有關的人才會有情緒。
所以蕭掩對蓋子儀的表現,就顯得特別關注。
李蘅遠推斷,蕭掩跟蓋子儀上輩子可能有什麼交集。
而且蕭掩想殺了蓋子儀。
蓋子儀暴躁,找軟柿子捏,這是十分不好的性格,但是要說生死,蓋子儀罪不至死。
而且他的衝動和暴躁是事出有因,是因爲妹妹遇到了不公平。
國公府的人雖然無辜,但是也不是那麼無辜。
所以蕭掩要是真的殺了蓋子儀,肯定是前世的原因,蕭掩還不告訴她,這人也就顯得不分是非,那跟蓋子儀沒有多大區別。
好在蕭掩沒有殺人,還妥善安置了。
李蘅遠十分欣慰,但是欣慰的同時不免又有些害怕。
在蓋子儀這件事上面,她是懷疑蕭掩了,她責怪蕭掩不坦白,但是她自己,對蕭掩也無法全部坦白。
就怕蕭掩知道會十分傷心。
她得想辦法彌補。
心裡懷着愧疚,聽着蕭掩的問話,李蘅遠臉上一陣尷尬,好在天黑看不清。
她想了想,跳起來勾住蕭掩的脖子,在蕭掩嘴邊親了一下。
“我想你了。”
蕭掩猝不及防,心頭像是被蜂蜜糊住了。
他接過李蘅遠手上的燈籠,把李蘅遠抱起來轉了一圈,然後在李蘅遠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道:“我也想你,你吃飯了嗎?”
李蘅遠搖搖頭:“還沒吃。”
蕭掩蹙眉道:“往天你不是都吃過了嗎?”
他回頭看向天邊的夜晚,是的,他回來晚了,已經過了飯點了。
可是李蘅遠這個小吃貨怎麼可能沒吃飯呢?
蕭掩轉過頭問道:“你出門了?”
李蘅遠心頭咯噔一跳,搖頭道:“沒有啊。”
又道:“我給你送好消息來了,你不是想阿耶?阿耶過了年就能回來。”
之前櫻桃來送消息的時候蕭掩就已經出門忙事情了。
所以這是第一次聽說。
他大喜過望:“這麼好?阿續呢?”
提到大哥,李蘅遠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她道;“最幸運的就是,大哥也跟着一起回來,阿婆還說,等大哥回來給大哥娶媳婦。”
蕭掩朗聲一笑道:“那對阿續來說,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了。”
接着蕭掩又感慨似的說:“真好,阿耶就要回來了。”
李蘅遠聽着他那欣喜期待的語氣,心頭的緊張慢慢放鬆下去,蓋子儀的事,她出門的事,應該可以揭過去了吧?
接下來蕭掩讓李蘅遠進門,然後二人用餐說話,蕭掩問了一些關於新年的內容,再也沒有提到蓋子儀。
後等吃完飯,他們又開始了送人回家的“遊戲”。
442 捕鳥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臘月二十四。
從二十三開始道除夕,過年的氣氛就十分濃烈了。
而二十四,正是掃塵日。
桃子等人帶着下人開始爬窗上棚,開始一天的忙碌。
李蘅遠揹着手看了一會,沒什麼意思,突然間想到蕭掩。
蕭掩家差不多每天都要進行這樣的活動,那今天嶽凌風應該可以少幹一些。
李蘅遠想着,自己去找披風披在身上,然後誰也沒帶的出門去了。
李蘅遠從後門走的,路過西府花園。
七天前下的雪,現在還沒融,院子裡除了道路之外,到處都是灰色和素白的世界。
花園假山處的花徑是半圓形,圍繞着假山左右,有兩棵褐色皮的小樹。
以前李蘅遠沒注意,今日一看,兩個小樹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粉紅色的花骨朵,那嬌嫩的顏色,點綴在雪白之中,實在好看。
原來竟是兩棵梅花樹嗎?
李蘅遠對植物都很在意,萬一能吃呢?
她知道只有梅花能在冬天開。
那這就是梅花樹了。
她的園子裡,還有一片梅林呢,不過她好久沒去了,所以都沒注意。
這兩棵樹不在梅林之中,少了那些香雪海的氣勢,但是能讓人耳目一新,可愛摸樣又是另一種欣喜。
李蘅遠湊近了的去看。
就在這時候,眼前突然一陣疾風吹來。
李蘅遠沒看清,只覺得是個黃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她想到那婢女的叮囑,急忙閉上眼,然後用袖子遮住眼睛。
等他站穩了之後,透過袖子縫隙望天上一看,果然是一隻黃鳥在頭頂盤旋。
李蘅遠心想我必然打不過它,可別讓他啄了我的眼睛。
於是她抱着頭,急忙向後門跑了。
………………
嶽凌風聽見焦急的敲門上,接下圍裙,從廚房了出來:“誰啊?被狗攆了?”
門口傳來李蘅遠的聲音。
嶽凌風心頭一跳,感覺跑到門口打開門。
大門口,李蘅遠頭上包着風衣帽子,袖子擋着臉,低着頭,簡直把自己當糉子了。
嶽凌風心想眼睛都不露出來,這是怎麼過來的。
他把李蘅遠拉進門裡,然後關上門問道:“你怎麼了?”
李蘅遠一陣後怕道:“有鳥攆我,我怕她啄我眼睛。”
不是被狗攆,這年頭鳥比狗還牛逼嗎?
他二人正說着,蕭掩一身灰色長袍,從正房的門裡走出來。
“怎麼了?阿蘅怎麼了。”
看到這二位,李蘅遠這時候心裡已經安定多了。
她放下袖子露出臉道:“西府花園裡有兩隻黃鳥,在我頭頂轉悠,婢女說那鳥會啄人眼睛,我害怕啊。”
竟然有這等事。
蕭掩忙把李蘅遠抱在懷裡,然後拍着李蘅遠的背道:“先不跑,我這就帶人是把鳥打下來。”
李蘅遠在蕭掩懷裡忙不迭的點頭。
看着着親密的兩個人,嶽凌風臉頓時黑下去,以前還能避避人,現在完全當他是空氣了。
………………
一個時辰過去了。
蕭掩正屋的地毯上,橫七豎八躺了三十多隻鳥。
各種顏色,每個身上都有血跡,嘴也都斷了。
李蘅遠就坐在地毯錢的長榻上。
她:“……”
她擡頭不滿的看向蕭掩:“只有黃鳥會啄人眼睛,這不是都打死了嗎?你怎麼把麻雀也打下來了,還有那兩隻藍羽毛的,那是我阿耶特意放在園子裡養的。
蕭掩:“……”
蕭掩心想我只知道有鳥要啄我媳婦眼睛,管它什麼鳥。
蕭掩去找西府的園子管事說了李蘅遠遇到的事,西府現在也在熱熱鬧鬧的打鳥呢。
不過這些都是他打的。
李蘅遠的語氣明顯是不高興。
蕭掩想想道:“可是已經死了,行了,那我不給你看了,我把鳥埋了吧。”
蕭掩打了這些鳥,都拿回來是想跟李蘅遠邀功的,沒想到李蘅遠不領情。
就在蕭掩有些落寞的時候,李蘅遠叫住他:“別,別浪費了。”
蕭掩正彎腰去撿鳥,聽見了手一抖,看向李蘅遠:“怎麼?”
李蘅遠舔舔嘴脣:“你幫我灑點鹽,烤了吧,夠吃到晚上了。”
蕭掩:“……”
他就知道結果是這樣。
……………………
廚房門前攏起了一堆炭火。
一根鐵鉤子穿着十個洗的乾淨的麻雀正架在上面烤。
李蘅遠說要吃鳥,蕭掩就給她烤鳥。
他二人圍着火堆一邊烤鳥一邊說話。
嶽凌風用圍裙擦乾淨手,不滿意的從廚房裡走出來。
蕭掩讓他擦拭廚房的棚頂。
這就過分了。
不是說廚房油煙難擦,是蕭掩自己愛乾淨,爲什麼自己不幹活的。
爲什麼天天欺負他呢?
還要當着他的面烤鳥,他是最喜歡吃鳥大腿的了。
嶽凌風慢慢靠向火堆,心想我今天一定不能對蕭掩屈服,活不幹了,吃鳥肉。
蕭掩感覺到身後有風靠近,回頭道:“你忙完了?”
嶽凌風吞嚥一口道:“還剩個鍋臺。”
蕭掩道:“那怎麼出來了呢?”
嶽凌風:“……”
算了,不要跟強迫症的人講道理。
嶽凌風回到廚房。
這時候鳥肉已經泛紅,空氣中飄着陣陣肉香。
蕭掩見李蘅遠把兩隻黃鳥放在身邊,還用手帕包着,十分小心翼翼的樣子。
那也不是要吃的感覺。
他笑道:“這個不能吃啊?”
在蕭掩的眼中,李蘅遠有個過人的本事,就是知道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
這本領應該是從小就練成的。
興許野外帶着李蘅遠,大家都餓不死呢。
李蘅遠看向那兩隻鳥,正是婢女說的,會啄人眼睛的黃鳥,她眸子有心事的一沉。
然後看向蕭掩。
“有件事,我想要告訴你,但是又怕自己猜錯了。”
她那鄭重小心的語氣,讓蕭掩心頭一緊。
他道:“那你就跟更應該告訴我了,不然你跟誰說?”
李蘅遠暗暗點頭。
然後道:“其實這黃鳥我知道它的由來,是阿婆養的,半個月前,我去阿婆那裡,正好婢女說鳥跑了,在找鳥。”
“你說怎麼那麼巧呢,阿婆冬日裡養鳥都在屋子裡,鳥籠子就開了,鳥跑了,養鳥的婢女還不知道鳥哪裡去了,但是這鳥到底怎麼跑的啊?”
“在那麼封閉的廂房裡,還有籠子,當時婢女就說可能是被人放走了,我現在想,其實沒放,被人偷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