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根激動可不是因爲失火的事是因安娘而起的,他雖是個鄉下小子,可也是個是非分明的人。要怪也只能怪那歹人太惡毒,怎麼能怪安娘?安娘比誰都想留在槐樹村,這是安娘離別時親口對他說的,他相信安娘。
如今安娘因爲連累了相親們,把過錯全放在自己身上,他怎麼能不着急?他激動還有一點是因爲他看到了一切,可他現在有口難言,提筆不能寫,什麼都幫不了安娘。這想說又說不出來的心情,實在讓他如坐鍼氈。
“有根哥……”羅念安見張有根激動成這樣,都忘了自己該說什麼了,見張有根痛苦的樣子,她也跟着手足無措了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穿過來這十年裡,羅念安裝傻裝愣都只是爲了生存。但這一次她是真的愣了,她傻站在那,看着張有根激動的轉來轉去,明知道他是傷員不能劇烈運動,她還是沒上全阻止。
“我……我先去把碗收了。”羅念安最後選擇了逃避,她匆匆拿起桌上的藥碗,轉身就開門出去要走。
一隻手突然拉住了她,她回頭一看,張有根對着她直搖頭,眼淚依然止不住的在流。羅念安心中一軟,想起張有根以前如何的疼她,心知張有根大概不是在怪她。
羅念安泣不成聲道:“有根哥,我去冷靜一下,現在我心裡也平靜不下來。說什麼都說不清楚。你先好好休息,我過些時候來看你。你平時沒事,多喝點外頭的溪水。那個對你的傷有好處。每天洗兩次澡,就用溪水洗。待我安頓好了,再來看你。”
張有根聞言有些失望的鬆開了手,但仍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對羅念安點了點頭。他那張佈滿傷痕的臉雖然醜陋,笑起來更是嚇人,可羅念安卻覺得沒有比他的笑容更美的了。
出了空間之後,小鹿被留在了裡頭照看那兩人。羅念安在晚上終於等來秦晉的消息。那案底,被秦晉給偷了出來。
說實話。那案底羅念安還真看不懂。這時候寫字都沒有標點符號,字和字都擠在一堆,文案又必須用文言文寫。所以說古人會說話的不一定會念書,這是有一定道理的。平時講話多是用大白話。可一寫起文案來,偏要用那難懂的八股文。
秦晉在旁邊守了一會兒,見主子半天沒反應,這纔看了主子一眼,他發現主子眉頭緊蹙看着案底,忙問道:“主子有什麼發現?”
羅念安嘆了口氣,指着文案道:“這裡頭的字我都認得,可偏偏擠在一起我就都不認得了。到底講了什麼,你說給我聽聽。”
秦晉差點失笑。不過一想主子原先在農村裡長大,看不懂這些也是正常,於是忙收了那調笑的心情。一本正經的拿起案本給羅念安講了起來。
案底裡其實沒有多少線索,羅念安需要知道的,只是正確的起火時間,報案時間和結案時間。有了這三個時間,羅念安就能推斷出,官府的人是否也被收買了。
而不出羅念安所料。官府的人果然被收買了,從報案到結案。才短短的三天時間。其中沒有證人證詞,沒有物證。一切草草結束,以意外定案。
“從哪裡拿的放哪裡去吧,這東西沒用了。幽州那邊也不用去了,去了也是白去。”羅念安輕嘆了口氣,揮了揮手又道:“明兒一早咱們就走,如今我找到了重要的人證,這些都不重要了。再有,明日走之前,再去一趟楊樹村,咱們正大光明的坐車去,你去打聽一下,就找那個老婆難產死了的男人打聽。問問他知不知道有幾人去了楊樹村,什麼時候去的,什麼時候走的。”
秦晉明白羅念安的意思,拱手應下就帶着案本又翻窗出去,待不到一刻時辰,他又返回客棧,吩咐店小二明日一早提前備好馬車。
翌日,羅念安上車之後,秦晉一路將馬車趕至楊樹村,找到當初投宿的那家人,仔細的詢問了一番。待他重新駕車啓程,一直走到官道上,這才掀起簾子悄悄將那人所說的,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羅念安。
去楊樹村的那批人一共五人,明顯有一個爲首的,但看起來並不像當官的,反倒像是個會武功的。剩下那四個看上去是他的打手,或是小弟之類的。爲首的那人,是火災前兩天就到楊樹村來投宿的,投宿的這兩天,那人沒少往槐樹村跑。
待他那四個小弟也到了之後,他就帶着小弟也去了次楊樹村。當天晚上攔住村民不讓過去的人裡,並沒有那個頭目,反而都是小嘍囉。第二天早晨也沒看見他走,就這麼消失了。
那人叫什麼,沒人知道,但只聽說村長管那人叫爺,也不知是武爺還是五爺,總之是這個音。聽那人的口音,雖然不是京城來的,但也是北方人。兒化音很重,濃眉大眼的,倒有點像羌國人。
聽完秦晉的回報,羅念安便靠在車壁上沉思了起來。羌國人可不是歷史上的羌族人,熙朝的京城也不是在北平,而是在洛陽。這羌國是位處東北一帶的小國家,板塊還沒誇大到那裡時,那裡是獨立的。
羅念安雖不懂政事,可也知道羌國與熙朝一直敵對,近幾年雖國內沒有戰亂,也是因爲邊境的治安較好。加上羌國人的口音很明顯,應該不會輕易把羌國人放入境纔是。那就奇怪了,這些羌國人是哪裡來的?
羅念安想到這兒,對外頭的秦晉道:“你讓馬自往有水的地方去,你進來。”
秦晉聞言忙照做了,跟着進來車裡,聽聽主子有什麼吩咐。誰知卻聽主子問道:“這羌國與咱們國家到底有什麼過節?”
秦晉聽着這突然跳到國事上去了,不禁一愣。羅念安見他這般忙解釋:“我是想着,羌國既然與咱們是敵對的,爲何會有羌國人能入境,還跑到蜀地來了。我爹爹是絕沒有跟羌國人有任何勾結的,只有可能是背後那人請來的。可是我見那人並沒有多大本事,如何能跟羌國人勾結得上,只怕背後還有蹊蹺。”
秦晉聞言臉色肅然,忙不迭問道:“姑娘說這話,是知道那背後指使的人是誰了?”
羅念安沉默了,她掀起車窗簾子往外看了半天,最後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即便告訴你了,你又能怎麼辦,知道的秘密越多,你的生命也越危險。你不見,你才從京城離開,他就迫不及待的對我下手了?”
秦晉不是傻子,想了片刻也沉默了。知道自己的情況,能隨時掌握自己動向的人,有且只有羅家的下人和那幫侍衛了。這些人與侯府是息息相關的,就連他也不能輕易脫離侯府的關係。自己離開沒多久,主子的替身就遭了綁架,想必是府裡有人必須得讓主子死了。
再聯想到主子說的大小姐私奔一事乃有人刻意慫恿,未免羅侍衛日後進京把這件事捅出來,所以殺羅敬平滅口的這個理由。這幕後的指使人,恐怕就只有侯府的幾個主子了。
要說侯府裡頭,能跟外族人有接觸的就只有永安候一個人了。可主子明明說,這人沒這本事跟外族勾結,只怕是得了什麼人的力。難道說,這人就是幾個老爺之中的一個?或是幾個太太裡的?
府裡對主子最不待見的,就屬二房了。如今想來,二太太被趕去了莊子,三姑娘和四姑娘又被老太太接去親自教養,只怕二老爺心裡是最恨主子的了。
想到這兒,秦晉試探的問了句:“二老爺只怕背後也沒這般勢力能跟羌國人勾結上,他不過是個戶部員外郎,如今朝中權利分散,除了六部還有三省,員外郎一職極小,且各職之間互不相通,只管做好自個的事兒。就連上司也沒機會見幾面。”
羅念安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果然人人都當是二房做的,偏偏不是他二房的事兒。我也原以爲,那侯府裡,人人都對我極好,只有二房看我不順眼。如今我才知道,二房不待見我,不過是因爲我娘在家裡時太過受寵,那二舅母只是吃醋而已。秦晉,這世上還有句話,叫會叫的狗不咬人,你可要記住!”
秦晉忙垂下頭去,低聲應道:“是!屬下牢記主子之言,但屬下實在想不通會是誰了。”
羅念安其實也不清楚幾個舅舅到底是做什麼的,今天才聽說原來二舅舅是戶部員外郎,那不是和紅樓夢裡那個賈政是一個官階?原來不過就是個從四品的小官而已,卻搞得蹬鼻子上臉架子這麼大,難怪人人都不喜歡二房呢。
“我那兩個舅舅是做什麼的?”羅念安突然很想知道每個舅舅的官職了,這也許是個線索。雖說熙朝中央集權制嚴重加強,導致下屬官員完全無實權,但也有少數職位是可以撈到些權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