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才蛇妖

“大師大師,快快將這蛇妖收了!免得她又來禍害我家大公子!”那串鈴鐺掛在蒙七七脖子上,蒙七七整個人都懵了,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沒將那鈴鐺摘去。

她整個兒呆呆地站在朱門前,本就大的雙眼,如今睜得更大了,一衆奴僕以爲她果真是妖,大師法術高,將她鎮住了,忙將和尚推前一步,央他快快施法。

那和尚也不甘示弱,當下念起佛經來,囉裡囉嗦沒個完,還繞着蒙七七打轉。

在他轉到第二十幾圈的時候,蒙七七終於反應過來了,伸手摘去了自己脖子上的鈴鐺,哐噹一聲摔在地面,摔了個粉碎,“哎呀,這鈴鐺,居然如此不耐摔,奴家不是故意…”

原先因了蒙七七被鎮住假象而感覺良好的奴僕們,霎時間臉白了三分,那和尚看自己的鈴鐺被蒙七七摔了個粉碎,也嚇得不行,嘴脣抖索起來,念出的佛經怎麼都不像樣子了。

蒙七七拉住和尚的袈裟,“這位高僧,想是你弄錯了,奴家只是路過碰巧路過此地,並不是你們口中的蛇妖。”

蒙七七好生跟他解釋,這和尚卻跟着了魔似的,發起癲來,不斷地甩自己被蒙七七拽住的胳膊,“你這蛇妖,快放開貧僧!放開!作孽啊,作孽啊…”

蒙七七也不知這到底哪裡作孽了,但看和尚瘋癲得緊,只好放開了手,卻不料,和尚先前一個勁兒地想掙脫蒙七七的手而不得,全身的力氣都凝聚在胳膊上了,蒙七七忽地撒了手,他全無準備,力氣掙脫,往後仰去,摔了個後背啃泥。

“老道早說了,這收妖的事,你們唸經的禿驢是做不得的!讓開讓開,讓老道來收她!”

蒙七七看那和尚摔得慘烈,好似是自己害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從奴僕後躥出一個道士來。

那道士舉着一把木劍,氣勢頗盛,走到了蒙七七身前,先是在她額頭上貼了一道黃符,又大聲唸了一句什麼,竟將一木桶的腥臭的黑狗血,將蒙七七淋了個從頭到腳。

蒙七七好不容易簪起來的長髮被黑狗血淋溼,野花掉了下去,頭髮上的黑狗血,順着髮絲淋了她一臉,腥臭腥臭的,好不難聞。

那道士還洋洋得意,“禿驢,看看,看看,要說收妖,還是得老道…”

道士還沒得意完,蒙七七就將額頭上的黃符扯了下來,抹一把臉上的黑狗血,憤憤道,“奴家要說多少次你們纔信?奴家不是蛇妖!”

“啊呀啊呀…”這道士被蒙七七的氣勢嚇壞了,連連倒退幾步,看看倒在一邊的和尚,再看看蒙七七,苦笑搖頭,“這妖太厲害,連我老道也制服不了啊!”

蒙七七怒握拳,“奴家不是蛇妖!你纔是蛇妖,你全家都是蛇妖!”

“弄錯人啦!弄錯人啦!快讓人家小姑娘進來!”蒙七七憤怒這些人把自己誤認作蛇妖之時,終於聽到了中肯的聲音。

那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太,精神卻很矍鑠,她由幾個丫鬟扶着,從人羣中走出來,拿了塊帕子給蒙七七擦臉,道,“那蛇妖,老婦見過的,雖和這姑娘一樣穿了一身綠裙,但絕不是這姑娘的樣子!”

“老太太,您可千萬被糊塗啊,妖到底是妖,是會變幻樣貌的!”有奴僕提醒老太太。

老太太搖頭否認,捧着蒙七七的臉細看,“樣貌能變幻,眼神卻不能變的,這姑娘的眼神這樣純澈,絕不是那害我孫兒的蛇妖!”

終於來了個明事理的,蒙七七感動得不行,握着老太太的手有些顫抖,“老奶奶,奴家…”

蒙七七這一顫抖,再加上一張天真無害的臉,老太太就止不住心中對她的心疼了,忙拉住蒙七七往屋裡走,“看看你們,看看你們,給人姑娘嚇成什麼樣子了?哎喲,老婦心疼呀!丫頭幾個,快去給姑娘準備洗澡水,讓姑娘把身上的晦氣洗洗乾淨!”

蒙七七握住老太太的手越發顫抖了,“謝謝奶奶…”

“唉,莫要叫奶奶,那是南蠻子的叫法,乖孩子,在咱們這兒,要叫姥姥!叫一個姥姥聽聽…”老太太把蒙七七領進了裡屋,叫幾個丫鬟準備了洗澡水,蒙七七脫了衣服往裡面一坐,立即有丫鬟上來幫她洗身上的狗血。

蒙七七實在感動地不行,握住老太太的手,喊了聲姥姥,差點涕泗橫流。

洗完澡後,老太太讓丫鬟們給蒙七七換上了自個兒年輕時穿的裙裝,直誇蒙七七漂亮,蒙七七撩起袖子看這布料,只覺得薄如羽翼,確實好看得緊。

老太太誠不欺她!

“老太太,老太太!老爺說不放心這姑娘,要讓少爺親自來看看姑娘到底是不是蛇妖呢!”

蒙七七換了衣服後還沒坐多久,就有奴僕來敲門。

老太太讓丫鬟去開門,對蒙七七道,“姑娘就讓他們看看吧,不這樣他們不放心的!我家這孫子,也是個不爭氣的,生了一張好臉皮,什麼都不會,只知風花雪月。前段日子因此招惹上了一個蛇妖,日日吸他的陽氣,差點不行了…”

老太太正說着,那少爺進來,蒙七七打眼一看,差點將嘴裡的茶水都吐了出來。

不是說蛇妖都愛挑樣貌出衆的男子下手嗎?怎麼現在…不挑食了?

“姑娘莫笑,我孫兒從前不是這樣的,都是那蛇妖,把他害成了如此這副模樣!”

蒙七七這才忍住笑,再仔細看看“這副模樣”,竟是一張扁平的鞋拔子臉;兩隻眯縫眼,一隻眼睛朝上,一隻眼睛朝下;一個鼻孔塌而且鼻孔朝天,一張嘴大而且彎斜。

更別說他滿臉數不清的麻子,弓着腰,駝着背,一隻腳長一隻腳短了。

“不是她。”這少爺歪着脖子把蒙七七看了個遍,搖搖頭說不是,晃頭晃腦地走了。

蒙七七看他這副樣子,也不知真是被蛇妖所害,還是天生,不管是哪樣,都覺得好笑,笑意怎麼都忍不住,憋紅了一張臉,後來強迫自己想,“如果你是少爺你還笑得出來嗎?!不可以沒有同情心!”才忍不住不笑了,好生回答老太太“你是誰,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人生哲學三問。

“奴家名叫蒙七七,家在南邊的一個小村莊裡,爹爹在城裡做木匠,孃親在家裡照顧我和弟弟妹妹們,今年家裡種的糧食豐收了,孃親就讓我去城裡喊爹爹來吃第一碗新糧。”

老太太聽着蒙七七胡謅出來的回答,連連點頭,摸着蒙七七的頭,說她是個有孝心的孩子,還讓丫鬟遞上了各類糕點,紅的綠的各式花樣的都有,擺在蒙七七面前。

蒙七七拿了就吃,吃得胃鼓鼓地漲起了,腮幫子裡也塞滿了糕點,再也不吃不下了才罷手,擦擦油膩的嘴,打個嗝,摸着西瓜似的肚子,滿意極了。

老太太眼看天色將晚,蒙七七也已喝飽吃足安頓下來,自己也有些睏意了,便又交代幾句,讓丫鬟扶着出了蒙七七的屋子,讓她好生休息。

蒙七七送老太太出了屋,拍着自己鼓鼓的肚皮,伸展伸展腰肢,覺得身上有些難受,一摸自己的胳膊,原先還摸得着骨頭的,如今全是軟趴趴的肉了。

她真沒想到,這青蛙妖的體質,居然這麼快就把她吃下去的東西都轉成脂肪了。

屋子梳妝檯前有一面黃銅鏡,她走過去看,自己的臉倒是和先前沒什麼不同,看來這肉,是隻長在身上了。

坐在梳妝鏡前,摸着胳膊突然多出來的許多肉,她思忖再三,覺得自己明天要是被這戶人家的人發現忽然成了個死胖子,一定會懷疑自己,得快想辦法把這身肥肉去掉纔是。

又因爲摸着後脖頸的時候,恍惚間摸到了皮膚間有一道裂縫,大着膽子,兩手順着這道裂縫一撕,居然就將一身的肥肉,蛻皮似的撕了下來。

一張滿是脂肪的肉呼呼的皮扔在了腳邊,蒙七七驚訝地左看右看,踢了幾腳這張皮上的肥肉,再摸摸嫩滑得好似沒有毛孔的新皮,對自己這一身青蛙皮,真是喜歡極了!

這樣以後吃多了變胖了,只要蛻層皮就可以了啊!簡直不能再棒了!

欣喜之後平定下來,這層蛻下來的皮不能讓這戶人家的人看見,那個她用來洗澡的水桶還沒搬出去,她試着將這皮扔到了水中,竟見它慢慢融化了,最後只在水面上,漂了一層油花。

真是妙啊!妙啊!

蒙七七自己因爲發現了自己的特殊能力而在屋子裡拍手叫絕,來她屋裡取洗澡木桶的幾個丫鬟,卻因正巧目睹了她蛻皮一幕而嚇得尿了褲子。

她們不敢進屋取木桶,手攙着手,緊咬着牙,在黑夜裡拖着一褲子溼溼熱熱的尿,慌里慌張地跑進了老太太的屋子,跪在老太太牀前,“老太太,不好了!那個七七姑娘,雖然不是蛇妖,但恐怕也不是善類啊!奴婢,奴婢們,方纔竟見她,見她…生生撕去了自己的一層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