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死金蟬子

腳上的這捆繩索不知是什麼做的,看着沒有顏色,又極其牢固,蒙七七幾下用力地扭動雙腳,都無法使自己逃脫。

那稱呼自己是金蟬子的老頭兒牽着繩索的末端,拉着蒙七七往城外荒郊野嶺走,“沒用的,老夫勸你莫要白費力氣掙扎了,待老夫好好想想,這後山裡頭好似有一戶人家,家裡養了個傻兒子,年過四十而沒娶親,便將你賣給他家。”

蒙七七,“…年過四十還沒娶親不叫傻兒子,叫傻老光棍兒啊!”

“嘿嘿嘿,姑娘莫要着急,待老夫帶你去見了指點我的聖人,便帶你去見你家夫婿。”

“…我不想見…快放開我!”

“不成不成,這不成的,老夫只有賣了你,才能造就這九世極壞之人的安排,才能進入到下一世。”

蒙七七徹底無語了,誰能告訴她,爲什麼傳說中善良到愚蠢的金蟬子,會變成現在她看到的這副德行?

人販子?!

極壞之人?!

他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啊?!

蒙七七鬱悶地被金蟬子縛着往前拖,腳蹭在泥地上,落下兩道黃色的痕跡。

看看金蟬子蹣跚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拖在泥地上的兩隻腳,蒙七七沒好氣地對前面的人道,“喂!老頭兒!我腳疼!你走慢點!”

金蟬子原先走路的速度雖不算快,但也不慢,如今聽蒙七七這麼一說,居然真的把腳速放了下來,那慢的…蒙七七眼見路邊一隻爬過的小鱉,鄙視地看了他們倆一眼,快速地超過了金蟬子。

蒙七七看着那隻越行越遠的小鱉,再看一眼金蟬子,忽地覺得金蟬子的背影在發光。

他這是良心未泯!未泯啊!

聽她說腳疼後就放慢了速度,不是良心未泯是什麼?!

金蟬子果然是金蟬子,那顆咚咚咚跳着的血紅的良心,是永遠不會泯滅的!

接下來,只要她再做出點可憐的樣子來,指不定他就放了她吧?!

蒙七七當下就變幻身形,成了一個剛滿歲的小娃娃,顛着腳一步一步跟在金蟬子身後。

“爺爺,爺爺,莫要再走了,我的腳好痛呀,快把這繩子拿掉…”

金蟬子轉身一看,身後本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兒,不知怎的成了一個不滿一歲小娃娃。

奇怪的是,這小娃娃這樣小,居然已經能走能說話了。

他摸着花白的鬍子,“怎的花黃大閨女,成了這小娃娃?!”

蒙七七眨着亮晶晶淚山山的眼睛看着他。

“莫不是老夫本來拐的就是個小娃娃?先前都是看錯了?!嘿嘿嘿,小娃娃比黃花大閨女好,那戶生了個傻兒子的人家,正想要個聰明伶俐的胖娃娃呢,嘿嘿嘿…”

說罷更快地拖着蒙七七往前走去。

蒙七七簡直暈倒,心想小娃娃不成,我變幻成和他差不多年紀的老太婆會怎樣?

“老頭兒,老頭兒,莫要牽着老婦走了!老婦年紀大了,走不動了呀!”

“嘿,怎麼的又成個老太太了?老夫是不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竟把個老太太看成黃花大閨女拐來了…咦…剛纔好似還是個小娃娃…”

蒙七七聽他越說越底氣不足,心裡得意不行,以爲金蟬子這就要放了她了,卻聽他道,“嘿嘿嘿,這老太婆正好我和湊一對,想我七十有三,到如今還沒成家。家裡窮苦,也不想娶什麼花樣的女子,這樣一個老太婆,倒正好和老夫湊合湊合過日子。”

蒙七七欲哭無淚,真沒想到,他這麼不挑食,連個行之將死的老太太都要,當下沒了再變幻樣貌的心思,打算先去見一見他說的聖人,再做打算。

一路上走着無聊,蒙七七和金蟬子打趣,“敢問你,從事這行有多少年了?到如今已拐賣了多少人口了?”

金蟬子笑道,“嘿嘿嘿,不怕你笑話,老夫今天七十有三,在家種了六十多年的地,向來老實本分,不敢起什麼害人的心思。一個月前,有聖人從天而降,說我本是天上的金蟬子,是爲來人間歷練才投胎成農夫的。若想回到天上去,就要做九世極壞之人,一世極善之人,我這才轉行做了這拐賣人的行當。你呀,還是我拐賣的第一個人口!”

蒙七七聽着他說的話,呱地一聲醒悟了過來。

什麼金蟬子,什麼聖人?!

這莫不是,一個愚蠢的老農夫,遇上了一個大騙子?

“哎呀哎呀,老頭兒,你聽我說…”知道這農夫不是金蟬子,也沒有什麼拐賣人的經驗,只是聽了個大騙子的話小打小鬧的,蒙七七心裡鬆了一大口氣,也不肯再走了,躺在地上,手撐脖子,“我猜你是遇上大騙子了,你說的那個聖人,絕非什麼聖人,絕對是大騙子!”

“不,不可能,老夫怎麼可能信錯人!”老頭兒急了,停下腳步,回頭來看蒙七七,卻見身後的老太太又不見了,如今自己牽着的,竟是一隻大臉突眼睛大嘴巴的綠皮大青蛙。

“哎呀,哎呀!怎麼是個青蛙?!妖…妖怪啊…”

蒙七七擡起手看看,哎呀,果不其然,剛纔放鬆了心思,沒有控制身形,居然現出了原型。

她看老頭兒嚇成那副樣子,連忙安慰他,“老頭兒別怕,我不過就是一隻青蛙妖…”

話剛說完,卻見老頭兒猛地啊了一聲,放開了繩子,兩眼一翻,口吐白沫,暈倒在了地上。

蒙七七得了自由,想上前去看看老頭兒,卻見空中有一道閃電下來,把她和老頭兒生生地劈開了,有聲音從閃電中來,“妖孽,還不快快離開?!”

蒙七七,“…他暈倒了我想看看他…”

躲藏在閃電中的人顯然不想蒙七七靠近老頭兒,又有幾道閃電下來,把蒙七七打得抱頭亂躥,蒙七七心想不讓看就不讓看,她也犯不着自找苦吃,便往後挪了一步,跳進了一道山溝。

蒙七七走後,那道閃電並沒有消失,反而多了一道。

有另一人的聲音從閃電中來,“哎呀媽呀,可算是又把金蟬子給整死了!醉羅漢,我們趕緊回去和如來報銷吧!”

那被叫醉羅漢的不肯走,“等一等,我看金蟬子的腳還在抖動,看我再給他一道閃電!”

金蟬子,“…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啊…”

蒙七七躲入的山谷,乾燥暖和,正適合她休養生息。

她本想在這兒休息一下再出發回城中觀光,夜裡卻下了一場大雨,將整個山谷淹沒了一半。

她半個身子都泡在黃泥水中,難受得緊。

她舒展身肢後想要起來,卻聽山谷上頭傳來人羣的呼喊聲,“這裡這裡,我昨日就是見那神明在這兒休息!”

啥神明?昨夜她和哪個神明共享了這個山谷?

蒙七七正覺得奇怪,又聞大量檀香和豬油夾雜在一起的味道。

等擡頭一看,她簡直崩潰。

數頭煮得油光發亮的大型豬頭,正朝她砸來。

更有牛羊的大腿,鋪天蓋地向她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