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尤爲陰寒,永樂帝龍體抱恙,大有日落西山,迴天無力之勢。
朝堂上,大臣們望着高高在上,代爲監國的太子心懷各異,更多的還是爲自己的前程謀劃,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徵西候已死,太子獨寵太子妃楚若曦,明眼人都知道該往哪裡站纔是妥當。
正因爲如此,坊間流言四起,太子愚鈍,皇上被奸臣軟禁,大周危在旦夕。
是日,官階不高,爲人卻十分耿直的光祿寺少卿閆懷禮上表,請主上出面,剷除奸佞。
當朝被擁護楚元山的大臣痛斥心腸歹毒,明知主上龍體欠安,污衊良臣,打擾主上修養,理當問斬。
太子上位高坐,沒有阻止羣臣對閆懷禮的圍剿,楚元山已擾亂人心,蠱惑主上的罪名,將閆懷禮斬首。
一石激起千層浪,坊間爲閆懷禮鳴不平的人越來越多,更有傳言,太子昏聵無能,被奸佞小人左右,大周不幸,應另尋皇室聰慧子弟替代癡傻的太子。
國長大人皆定國公楚元山大怒,請旨嚴辦造謠生事者,一時間,大周朝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很快,有更多的大臣同百姓受牽連,不少人舉家逃離京城,更有僥倖逃脫的大臣跑到睿郡王面前哭訴,皇上被楚元山軟禁,大周朝都快改姓“楚”了。
睿郡王聞言,仰天長嘆,熱淚盈眶,在臣子苦苦哀求下,終於下定決心,聯絡其他楊氏藩王,繳文昭告天下,衛天子,清君側,誅滅奸佞,起兵入京!
消息傳到京城,太子對此不明所以,倒是永樂帝受此打擊,氣得吐血,拉着太子的手雙眸通紅,說不出話,嚇壞了一衆後宮妃嬪同在場的大臣。
當晚,在位十三年的永樂帝油盡燈枯,駕崩乾元殿!
先帝駕崩,太子即位,年號建安!
少不更事的新帝既要處理國殤,又要應付藩王兵變,根本就是毫無頭緒,所幸,“有國長在,朕無憂!”這是建安帝之言。
睿郡王不除,楚元山一日都不得心安,這次他打着清君側的幌子造反,正中他楚元山心思,當下大權在握,少年天子只不過是個傀儡,要將睿郡王除去,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正好藉機機會,將遠在南疆沒有聖旨不得擅離的楚志淮大軍調回,連同其他大軍一同抗擊造反的睿郡王。
睿郡王得知父皇駕崩,心痛得從馬背上摔下來,身邊將士拼死相救,才從馬蹄下救回氣血攻心,昏厥不醒的他,甦醒後,他幾番哭暈,痛罵奸臣害死自己父皇,發誓一定要剷除楚室一黨,光復楊家天威!
皇城黃瓦重重疊疊,外間變成什麼樣子了?
楚若曦沒有上鹿臺,自從皇后從上面摔死後,哪裡就成爲惡地,甚少有人涉足了,相對鳳儀宮,她更喜歡清瑤宮,新帝登基後,朝中接二連三發生不少事情,一時也沒有人在意這個。
望着小小一方天空,她在心地暗暗嘆氣,真想回到前世,改變所有!更希望睿郡王能有點本事,不要那麼快被擁護新帝的大軍誅滅了。
楊翊平登基後,並沒有馬上顯露他睿智的那一面,只不過藉着癡傻之名發點小脾氣,拿着大臣們舉薦的大將人選名單,隨意亂指,有幾個重要的位置竟然沒有聽從楚元山的安排,放了幾個往日裡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朝堂之上,他再任性也是皇帝。
有私心的大臣裝着阿諛奉承的樣子,搶在楚元山之前高呼主上英明,建安帝楊翊平大喜,當朝厚賞臣子,楚元山見他這般兒戲,也不同他計較,只當是癡兒無聊之舉,又安排了幾位自己的人安插在軍營之中,調集各路軍馬抗擊睿郡王叛軍,成功將叛軍攔在渭河之北,雙方勢均力敵,一時不分上下。
鄧欣照楚若曦的吩咐,讓潛伏四方的鳳凰羽兄弟投軍,不管是建安帝這邊,還是睿郡王那邊,都有鳳凰羽的人,不爲打仗建功立業什麼,只求暗暗掌權,籠絡人心。
有銀子一切都好辦,但是,事情永遠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當日同樑子陽雙雙墜崖,鄧毅同董復都有去常安郡找尋自己,卻被人暗中阻擾,他們沒能再次踏入龍威屯半步,直到楚若曦回到京城,也查不到是誰在暗中阻擾他們,如不是常安郡本就是鳳凰羽勢力所在,只怕他們一夥人還不能擺脫那些暗中出手的人。
這些都罷了,楚若曦回京之後,將天恩寺絕谷下寶藏的秘密告知鄧欣,讓她火速找人去將寶藏取走,卻是晴天霹靂,鄧欣帶領幾位當家的從暗道潛入山腹,機關什麼的都沒有破損,但洞中那富可敵國的前朝寶藏早就不翼而飛了!
得知此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痛過之後,再悔都沒有意義。
最大的嫌疑人當然是那位同他在山腹之中公曆“生死”的太子殿下,楚若曦忍住直接給他一個耳光的衝動,幾次三番的試探過,可惜這位城府極深,又腹黑善演的太子殿下硬是半點破綻都沒有,好似壓根就不知道那批寶藏的事。
“咔嚓”
擋在楚若曦眼前的一截竹枝被她折斷,清冷的目光如同利刃,就想將壓蓋真相的那層冰霜劈開,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皇上……”
知墨正欲向徒步而來的建安帝楊翊平行禮,被他打手勢制止,見到眼前一身紅裝立在翠竹之下的人,火般的顏色也掩不住她身上的清冷,他在心裡暗暗嘆息,面上卻是傻子般的喜悅,“若曦妹妹!”
聽到這個聲音,楚若曦極其無奈的合上雙眼,對他的恨同那不願面對的感覺,讓她無法面對,再次睜開眼,一抹淺笑掛在嘴角,“皇上!”
她轉過身子,朝他微微一福,被他一把抱住,也只有在這些宮娥太監面前,她才願意讓他這樣抱着了,楊翊平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親近她的機會。“若曦妹妹,國長終於同那些大臣把事情說完了,你不知道,他們說的那些東西好無趣,我都差點在上面睡着了……”
楚若曦沒有心情陪他演戲,她一直不明白楊翊平已經登基爲帝了,卻爲何還繼續裝傻,照他的本事,獨攬乾坤,奪回大權應該也不是難事啊,而且,那樣一來,睿郡王等人就完全沒有了謀反的藉口,皇上英明,又何須他們親君臣,誅奸佞!
她順勢脫離他的臂彎,“皇上累了,進屋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楚若曦身子一偏,率先往內殿走去。在這裡,她就是他裝傻最好的棋子,她明明可以拆穿他,也應該在楚元山面前拆穿他的,但是,她竟然鬼使神差的沒有那麼做!
“若曦……”皇帝清退所有人,面上的癡傻退去,深沉的雙眸望着她多了些憂傷同無奈,“你還不能接受我嗎?”
自從把她接回宮中開始,兩人已經是夫妻了,就算是同牀共枕,她也不再同他親熱,因爲當時惱怒她對楊子良的維護,再次得到她,他不顧她的拒絕,強行要了她,但是,在她清冷又委屈的眼神下,他竟然妥協了,再也不強迫她……
“若曦……”
楊翊平更多的真的是無奈,私下他不由得在懷疑是不是她同楊子良雙雙墜崖之後,兩人是不是真的發生過什麼了,所以,她才變了。
他更惱恨自己,明明一開始對她的接近只不過是利用,爲何到頭來,會是這麼在乎她的感受,因爲惱恨她同楊子良之間那糾纏不清的曖昧,他火頭上來了想好好懲罰她,卻一再輸在了她那任憑處置,又清冷得除了疏離沒有其他半點雜質的眼神之下,終是狠不下心去。
“皇上前朝政務繁忙,睿郡王勢力不容小覷,皇上憂國憂民,辛苦了……”
“若曦!”楊翊平推開她遞過來的茶杯,更受不了她疏離下的這種應付式的客套,只會讓他覺得她的心離自己真的越來越遠了,“你心中有委屈?告訴我,我幫你出氣,如果是我傷害了你,你也說出來……我會彌補你!”
“皇上言重了,我……很好,沒有委屈!”
要說沒有委屈,那也是假的,雖然同楊翊平一起只是一場政治需要,但是,回宮後,兩人無可避免的同牀共枕,卻因爲她沒有落紅一事,成爲她致命的硬傷,皇太后雖然不過問政事,卻在乎這事的細節,將此事壓住,瞞住皇帝私下傳召她,言語間更多的羞辱同譏諷,如不是皇帝楊翊平沒有她大有活不下去的樣子,只怕當時的太后就要賜她三尺白綾了。
她抱着復仇的心態而來,留在楊翊平身邊,可以有機會查探他調兵遣將的軍國大事,更有機會偷窺他那些機密的公|文,爲外面的鳳凰羽兄弟反周復齊收集情報。
唯有暫時忍受太后時不時藉故要傳召她去鳳儀宮羞辱一番,藉機發泄對楚家人深深的怨恨之情,不用多久,等到睿郡王大軍同楊翊平調集的軍隊兩敗俱傷的時候,就是她楚若曦偷樑換柱,坐收漁人之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