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神經大條如白凌,都隱隱覺得事情要不好。
向着百里夙夜的方向看去,那人的神色卻是愈加的邪魅,絲毫不以聞人千絕這句話爲忤似的。
只有聞人千絕知道,這個男人一旦笑得這麼邪肆,那麼肯定自己的情況便越危險。她嘗試着往後退了一步:“七殿下,我要回去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轉眸剛要走,衣服的後領子便被人拎了起來。
百里夙夜悠然拎着她,彷彿拎着什麼小兔子一般,脣線上挑,湊到了她的耳邊:“迷仙幻境的帳還沒跟你算,加上剛纔那句,你覺得,你還有活路?”
緩慢低沉的嗓音灌入了她的腦子中。
如一通冷水灌溉了下去。她當然知道,七殿下最小氣了!一點小事都絕不會放過自己,比如初遇的事情,這個男人,惹了麻煩,不惹……他反倒惹自己!
真當自己是吃素的麼?
聞人千絕脣角的笑意瀰漫,眸子中露出了狡黠的笑意。頭頂上,一個冷漠的聲音再度傳來:“我若是你,一定會盡早打消自己不切實際的念頭,不然,會死的更慘。”
“不試試怎麼知道?”
她也不否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兩人說話的功夫,她已經被百里夙夜拖到了過節的廣場上了。一望無際的雪原當中。一顆古拙不起眼的小樹屹立於正中央,周圍三丈外,是一圈不滅的火苗,跳動着燃燒着,沒有化開雪,也沒有熄滅。
火苗無人能踏入,像是保護那顆小樹,可小樹也看不出有什麼特殊的。
“就是這裡?”她聳聳肩,在雪域見到的奇怪事情多了,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來的年輕人很多,載歌載舞的,都是盛裝打扮,倒是熱鬧得很。
到處點燃着的小火堆上,烤着各種各樣的食物,香味四溢。一張長方形的冰桌上,擺放着另一些食物和酒。
雕刻成小果子形狀的冰塊隨處可見。可以放在酒裡冰一冰,如果還嫌不夠冷的話……
白凌一直走在他們的後面,此時見聞人千絕問了,很好心地回答道:“嗯嗯,漂亮吧?那圈火苗是人魚油燃燒的冷火,千萬年不會熄滅哦。”
聞人千絕的眸子裡,笑意越來越深了,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麼好計謀:“咳咳,七殿下,你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會走。”
要怪就怪雪域的衣服太緊了,拖着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她都要被勒死了,脖子上的扣子一點都沒鬆。
百里夙夜眯了一雙暗夜般的眸子,驀然放開了手,湊近,眸子對上了她明顯狡黠的眼睛:“老實點,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嗯嗯。”她笑得痞氣,胡亂答應着。
切,說是說,誰說她聞人千絕的話就一定要算數了?
百里夙夜也知道她是怎麼想的,脣邊的弧線上挑,任這個小獵物蹦躂,他不信她能逃出自己的手心!
聞人千絕瀟灑地走到冰桌邊,端起一隻透明的琉璃杯子,觸手涼得很,竟然也是冰做的!
她悠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靠在了冰桌上。
痞子般的笑意掛在脣邊,明豔的眸看似不經意地看着四周的景色。
“看那個人!那不是聞人千絕麼?”有少女竊竊私語的聲音傳來。
“天吶,可不是嘛!她……她不是個男人嗎……我……”後一個少女明顯一片失望。
“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歡她,結果是個女的。”
那些聲音聽在耳朵裡,她倒也不在意。眼下她琢磨的是,找個合適的機會離開。
當……當……當……
正在這個時候,不知何處,有鐘聲傳來,場上的人都安靜下來,似在聆聽着什麼,鐘聲過後,宴會才正式開始了。
有雪域的小夥子上去切下牲畜剛烤好的肉給伸來盤子的少女們。
也有少女們端着酒杯唱歌獻給心上人。
很多人手拉着手,圍繞着那一圈火苗載歌載舞。突然,天上落雪了……聞人千絕揚眸,紛紛揚揚的雪花跟鵝毛一般,落在她的眼睫。
很是溫柔。
在她沒看到的地方,一個人帶着斗笠,斗笠下一道目光極其陰鷙地朝着她看了過來:“就是她吧?”說話的聲音就像是沙子在鐵板上刮過,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
“嗯。我們什麼時候動手?”另一個人戴着兜帽,刻意壓低着嗓音,還是能聽出是個嬌生慣養的女孩。
“等等。”先前那人陰鷙一笑:“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處理掉她。娑婆果,少一個人競爭最好。”
“那我先走了。”一陣風雪吹來,差點一不小心吹掉了她的兜帽,露出的眉眼分明是皇甫慕兒的!她立刻緊了緊帽子,匆匆走掉了。
“皇甫慕兒怎麼沒來?”優雅地飲盡了杯中的酒,聞人千絕斜了眸,問着興奮的白凌。
白凌走了過去,大大咧咧地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啊,這種場合從來不錯過的,估計是還沒打扮完吧。話說……我更好奇的是,你今天這麼漂亮,怎麼沒人向你祝酒?”
咳咳……
聞人千絕不免嗆了一下,這麼直白的誇讚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摸了摸鼻子,她攻氣十足:“大
概是,他們覺得沒有陽剛吧。”
遠處,一個小夥子正拿着酒杯朝着聞人千絕走去。身後便響起了淡淡的嗓音:“喂。”
那聲音彷彿有種魔力,讓他不得不回頭去看。剛一回頭,便看到了一雙眸子,暗夜般,落盡星辰。在那雙眸子裡,人都好像沉醉了,根本就沒有抵抗的能力。
“給我吧。”百里夙夜淡淡伸手,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那杯酒。
小夥子不知道爲什麼,只把手中的酒杯遞給了他,然後就轉頭朝着熱鬧的地方走去,走了幾步忽然恍惚:“哎?剛剛我是要幹什麼來着?”
百里夙夜動作優雅冷漠,在冰桌上放下第十三個酒杯。
早知道,就不該讓那女人穿成那個樣子,女扮男裝挺好的。他在等待一個可以帶她玩的機會,可這裡,似乎除了表白就是表白的。
一擡眸,卻見聞人千絕的人不見了。
暗夜般的眸子驟然一緊,人羣熙熙攘攘,他一一掃過,脣線彎成了好看的弧度?躲貓貓麼?那個女人,死定了!
聞人千絕趁着百里夙夜不注意,吊兒郎當地走了。剛路過一片疏淡的林子,便眸子一冷,停了下來:“閣下現身吧。”
聲音似乎被雪域的風還要冷上幾分!
“呵呵呵……”嘶啞走調的嗓音彷彿不是從人嘴裡發出來的。一個戴着斗笠的人從一顆樹的後面緩緩走了出來:“聞人千絕,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誰派你來的?”聞人千絕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眸子緊緊鎖在那個人的身上,只要他一動,她便立刻會應對!
她沒帶古刀,甚至赤炎都沒跟在身邊,而來人,早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誰派我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娑婆果,你覬覦了,就該死。”那人一步步走近,身形虛幻,能看出,身負絕世本領。
“你也覬覦了,是不是也該死?”聞人千絕揚起脣角,無比譏誚!
想要她的命?就看同爲殺手,誰更狠了!
霍然之間,那人動了!身形向前,利刃破空的聲音而來!聞人千絕斂眸,千鈞一髮的時刻堪堪躲開!
那人停住了,彷彿是沒想到她能躲開。凝神良久。
她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廢物了!
在澗底遇到那條大蛇的時候,她已經在某變態殿下的指點下,學會了如何融會貫通!生病的時候,她無聊地躺在牀上,便一遍遍在腦子中過招!
如今,不過是給了她一個實戰的機會!
聞人千絕慵懶地伸出了手指,對着他勾了勾:“來吧,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叫人噁心。”
那人霍然被激怒!轉瞬之間連續下了幾次殺着!連環閃電般的速度!聞人千絕都一一避開!
突然間,宴會那邊似乎出了什麼事情,有人喧嚷了起來,那人的耳朵一動,便啞聲道:“哼。我們擂臺上見!”
說罷,人影便快速消失了!
聞人千絕懶得去追,只是看着他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通過三項試煉的事情,已經惹到一些人了。迫不及待在開擂之前幹掉她,呵呵,可惜,他們都選錯人了!
正要往前走,一道慵懶的嗓音帶着戲謔:“你在這裡幹什麼?”
剛剛那種危險的境地她從容應對,眼下,卻被這句話差點驚出了一身冷汗,聞人千絕嘻嘻哈哈地回頭:“哎呦,這不七殿下麼?我來這兒小解來着,七殿下也來了啊?”
女人平白無故地跟他裝傻,百里夙夜脣線上挑得愈加深。
丞相府怎麼會養出這種女兒,不像大家閨秀可以原諒,不是小家碧玉卻也不平庸,反而如街頭的小混混一樣,滑得如同一尾泥鰍。
正在聞人千絕思忖着接下來怎麼編的時候,便聽到場中那邊的聲音更大了。
甚至還有女子尖利破空的尖叫!慘絕人寰!
糟!出事了!雪球還在那裡!
兩人極有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發動腳步,向着那個方向掠去!
到達場中的時候,聞人千絕眯了眸子,她纔剛剛離開多久,宴會已經被人給毀了!冰桌兩斷!到處的火堆不是被揚灑就是被熄滅!
人們在四散奔逃,還有些有本事的,拿着武器緊張地跟着一個人對抗。
“喲呵呵,小哥哥生的這麼俊,爲什麼對奴家兇巴巴的啊?”
輝夜姬一襲妖豔薄紗紅裙,雙腿如玉一般立於雪地上,赤足,一串小金鈴很是顯眼。她擡手,嬌柔的小手背擋住了脣,格格地嬌笑着,好不動聽!
可誰又能知道!
她明明是個殺人魔王!
聞人千絕冷眸掃了一圈,白凌不知道哪裡去了,場中剩下的人中,沒有再認識的。
輝夜姬也明顯看到了她出現,嬌笑聲瞬間冰冷了下來,帶着媚得入骨的嗓音道:“聞人千絕,這次奴家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最好躲遠點兒。誰叫那個死老婆遲遲不開擂臺賽,奴家想要的東西,只能自己來拿了。”
輝夜姬想要的東西?
瞬間她的心思急速旋轉,場中的東西都被毀得差不多了!還有……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那株古樸瘦小卻又很蒼勁的樹上。
一朵花,正在緩緩展開。
莫非……那邊是娑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