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伯被晃傻了:“她家的地方難找,得我帶你去。”
他不明白,妝奩上是小女兒家家的東西,也不值錢,他都不覺得什麼,爲什麼聞人姑娘卻這麼着急。
“來不及了,恐怕。”聞人千絕攥緊了拳頭,拉着李老伯狂奔出地窖,出門便僱了一輛馬車:“快點,再快點。”
師傅趕車趕得着急,差點撞到了路邊的行人。
風馳電掣地越過,聽到行人罵聲遠遠傳來:“奔喪啊你?”
聞人千絕眉頭緊皺,冷漠地掀脣:“只怕還真是。”
掐算時間,小卉死去加失蹤,也有些日子了,就怕……小珠那個女孩真拿到了那個東西,也如夏雲柔一般心急。
小卉和其他女孩的死,還有個衰老的過程,而夏雲柔死的時候連衰老都來不及,是猝死。
“停停停,就是這裡了。”李老伯被顛得骨頭架子都要散了,下車喘口氣的時間,聞人千絕已經走了進去。
庭院不深,院子裡面一個人沒有,看起來是都外出了。
聞人千絕擡手,在打開了的門上敲了兩下:“有人嗎?”
迴應她的,只有安靜。
她走了進去,忽然!一張面孔出現在了她的旁邊!
仔細看去,身邊站着的女孩很漂亮,眉目如畫,小家碧玉的秀氣,可是臉色過分蒼白,眼眸空洞呆滯地看着她。
聞人千絕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纔好觀察她。那種異樣的美麗讓她心中一沉:“你是小珠?”
驀然,女孩擡頭,咯咯地笑,嘴裡發出神經質般的呢喃:“救救我,救救我……”
李老伯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愣住了:“幾天沒見,你這丫頭怎麼漂亮了這麼多。”
女孩好像沒見到長輩一般,突然伸手拉住了聞人千絕:“救救我,救救我!”
李老伯被眼前的詭異一幕嚇呆了,顫聲問道:“聞人姑娘,小珠怎麼了?”
聞人千絕咬牙,手臂上是女孩手指冰涼的溫度,那溫度已經不是正常人的溫度了,好像……抓着她求救的,只是個死人。
“我也想知道她怎麼了。”聞人千絕雙眸盯着小珠:“告訴我,你用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在哪裡?”
小珠忽然觸電般縮回了自己的雙手,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來。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迴盪在小院落裡,李老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也有點着急了:“這孩子是怎麼了!”
小珠笑夠了,忽然開始瘋狂地抓着自己的臉:“拿不下來了,拿不下來了!救我!救我!”
可她臉上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聞人千絕伸手,手剛一觸碰到她的臉上,忽然她的面龐開始發光,薄如蟬翼,皎如月光的一層薄膜倏忽出現,又立刻消失!
她再想去抓,卻什麼也觸碰不到了。
與此同時,小珠的眉心出現了一道深如溝壑的皺紋,緊接着,滿臉的皮膚開始鬆弛、發黃,皺紋一條一條,如神筆馬良手下的畫,從浮現到成真,只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
眼睛渾濁,皮膚長出了老人斑。
一頭烏黑好看的青絲剝落掉了黑色,露出觸目驚心的銀白。
髮簪都從乾枯的頭髮上悄然墜落。
啪嚓。落在地上。
小珠的手朝着聞人千絕伸過去,嘴裡發出最後一句無聲的感嘆:“救救我。”聲音像是從古墓裡挖出來的。
然後便倒了下去……
聞人千絕握緊了拳頭,眼睛看着倒下去的屍體。
救救她?
她也想救!
可是怎麼救?這種致人死命的方法是邪術還是毒藥?她從未見過這種情況,從何下手去救?!
出現的每一個姑娘,不是已經提前死去,就是咬緊嘴什麼都不肯說。
小珠口口聲聲喊着求救,卻連怕着什麼東西都沒說出來!
李老伯親眼看到了小珠的死去,已經嚇的嘴脣發白:“小卉……小卉就是這麼死的。”
“我知道。”聞人千絕開口,說話的聲音比冰塊還要冷,腳步沒停,直接走到了小珠的閨房內,打開她的妝奩開始翻找,最後,目光停留在了一個小盒子上。
那個八寶木漆的小盒子沒有什麼特別。
只是……上面同樣有紅顏坊的標記!
“這個東西,是小卉的?”
她強壓住怒火,問進門的李老伯。
李老伯看了一眼,說是。
紅顏坊!又是紅顏坊!看來她上次去紅顏坊一次就對了。無論如何,那個少年的東西每次都出現在死者的身邊,也太蹊蹺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小卉和小珠的家境都很普通,根本買不起紅顏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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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東西是哪裡來的?”聞人千絕死死攥着手裡的小盒子。 Wωω.тт kān.C○
“我不知道……”李老伯搖搖頭,小女孩的東西,他不過問的。
忽然,外面傳來了大批的腳步聲,衙役們包圍了整間屋子,知府邁着官步,從裡面走了出來:“聞人千絕,跟本官走一趟吧。”
聞人千絕掂量着手中的小盒子,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知府大人什麼意思?”
“本官沒什麼意思。”他託了託自己的腰帶,看着聞人千絕的眼睛裡滿是陰毒:“只不過呢,本官現在懷疑聞人姑娘殺了人!”
衆多衙役之中,一個小混混賊頭賊腦地看着聞人千絕,她立刻明白了。
那個小混混跟蹤她來到此地,見到死人後立刻想辦法通知了知府來抓人。
她身爲查案之人,卻被誣陷到了自己的頭上,有意思!
“好,我就跟你走一趟。”她手中的小盒子一拋一接,正在氣頭上的時候,有人偏偏想找麻煩,那最好了,她也有個可以發泄的渠道!
知府沒想到這麼痛快,立刻叫了衙役:“來人啊,還不把人抓起來!”
聞人千絕刷地拔出了匕首,鋒利的霜刃一橫,冷笑道:“我說,我跟你走一趟,不是你押着我走一趟。”
她字字句句說的很慢,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知府只能哼了一聲:“那走吧。”
公堂之上,知府往自己的椅子上一坐,驚堂木落下,開始審案。
外面聚攏了一大批的老百姓,上次聞人千絕在府衙門口強迫知府下跪,過了不多久又傳出聞人千絕殺了人,知府審案。
這種天大的熱鬧怎麼能錯過!
聞人千絕傲然站在大堂當中,衆目睽睽之下,神情依舊。
她或許早就該有一次正大光明站在這裡的機會,告訴世人,聞人千絕,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知府拍了驚堂木,卻不審案,焦急地往來路上看,不知道在等什麼人。
聞人千絕斜斜抱胸,斜睨着眼眸,聲線慵懶:“大人,還不審案?”
知府瞪了她一眼:“聞人千絕,你別囂張,待會兒有你受的!”
話音剛落,另一道聲音就起來了:“妹妹,你沒事吧?”聞人雪汐的軟轎一落,人從人羣中走了過來。
周圍滿是竊竊私語的聲音。
“聞人家的二小姐也來了!”
“是啊,她真的好美哦。”
“不只是美,還是有名的才女呢!”
聞人千絕見到知府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心裡明鏡似的,淡淡回眸微笑:“二姐來這裡幹什麼?莫非也要審案?”
聽她這麼一說,聞人雪汐登時紅了眼圈,弱聲說道:“妹妹說的是什麼話,姐姐當然是聽說你出了事,特意趕來看你的。”
一副爲聞人千絕操心,卻得不到理解的,委屈至極的樣子。
知府立刻招呼了衙役:“都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聞人二小姐看座!”
聞人雪汐對她點點頭,一副打氣的樣子:“妹妹,姐姐便在這裡坐着,有什麼話,好好跟大人說,大人不會爲難你的。”說罷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同樣是聞人家的女兒,一個被打爲階下囚,另外一個,卻是人家的座上賓。
有意思,聞人千絕眼眸裡含着笑,摸了摸鼻子。
眼下對方萬事具備,只等好戲開場了。
她仰頭,聲音清澈:“知府大人,你等的人到了,可以開始審了吧?”
知府一陣咳嗽:“咳咳!你亂說什麼!”拍了驚堂木:“帶證人上來!”
小混混搓搓手,走了出來,嬉皮笑臉地跪在地上:“大人,小人今天路過宅院的時候,看到聞人千絕伸手摸了小珠的臉,小珠立刻就倒地死了。小人很害怕,所以來找大人去抓人。”
小混混講完,另一個衙役跪在了地上:“小人跟大人衝進去的時候,衝在最前面,見聞人千絕特別急躁地翻着小珠的東西,似乎在找什麼。”
他們說的都沒錯,但誤導性極強。
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聞人千絕不會是給小珠下了什麼咒吧?
知府悠然開口,不緊不慢地繼續引導着聽衆:“聞人千絕,本官只問你一個問題,秀女夏雲柔,是不是跟你有過節,然後死在了你門前?”
聞人千絕打了個哈欠,審案這麼枯燥無味麼?
她還以爲知府能有什麼新鮮的點子:“知府大人,你剛剛問的,是兩個問題。”
知府勃然大怒:“快回答本官的問題!”
聞人千絕笑笑,承認得坦坦蕩蕩:“沒錯。”
圍觀的人們議論的聲音更大了。
知府很滿意地點點頭,隨後豎起了眼睛,拿出官威來大吼道:“聞人千絕,說到夏雲柔的事情,你還能在公堂之上笑得出來,你根本就是個女魔頭!”
女魔頭?聞人千絕淡笑,這個名字還不錯,她很喜歡。
見她仍然是波瀾不驚地微笑,知府反倒不知道怎麼辦了,眼睛往聞人雪汐那面瞟了一眼,見聞人雪汐只是悠然喝着茶,自己一咬牙,又問:“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聞人千絕聳聳肩:“沒什麼可說的。”
直到目前爲止,知府說的都是事實,她確實沒什麼可以反駁。
這招偷換概念,聞人雪汐教的不錯。
知府彷彿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狡猾多端的聞人千絕竟然沒有反駁,她不會又醞釀着什麼詭計吧?
冷汗冒了出來,知府不想再繼續耽誤下去了,咬牙扔下了一根籤子:“給本官押入大牢,等候死刑!”
衙役們就在等這一刻,拿着殺威棍圍了上去。
聞人千絕坦坦蕩蕩站在大堂中間,脣邊的笑意不變,聲音卻冷得跟寒冰裡撈出來的似的:“我看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