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沒有廢太子那般有着強大的外戚勢力,也沒有如寧妃般在朝中的根基,我有的,只是一個深愛兒子的母親的心。
我希望我的兒子能夠爭氣,能夠長進,能夠安然無恙,能夠天佑其福。”
一時哽咽,華妃纖長的手指劃過臉頰,勾住了一滴眼淚。
“我只要我的兒子,我只要我的兒子。”
重複了兩遍,語氣無盡哀涼。
南宮奕走到華妃身邊,撫了撫母親的肩。
“如今,我的皇兒要放棄能護佑他的寶物,要將他辛苦得來的東西拱手贈人。
母后沒什麼好說的,兒子長大了,不由孃親了……”
即使華妃再怎麼掩飾,還是止不住垂下的淚。
南宮奕將華妃的頭靠在自己的肩,柔聲說道。
“母后,兒臣知道,兒臣一直都謹記着您的教誨……”
“難道我有教你做舍大取小的事情嗎?
難道我沒有教你輕重緩急的道理嗎?”
華妃像是明白一切,自言自語地說道。
“奕兒,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是想要娶冷月爲妻?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絕不可能。即使我死了,也不會答應。”
“母后!”南宮奕稍微平復的心情,這會又怒燃起來。
“要我答應交出赤靈珠也行,除非……”
華妃略一沉吟,然後說出。
“南宮靖要永遠的消失,消失到一個不足以威脅你太子和皇帝地位的地方。”
“母后,你覺得這可能嗎?”
華妃當即回答。
“我不知道,我只有這麼一個條件。
今天的南宮靖,已經不是當年只會舞槍弄棒的那個三皇子了。
如今他手握重兵,雄霸一方,而且就在今天,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還上演了這麼一出飛揚跋扈囂張至極的戲碼,他想給誰看?
他難道就是想要展示自己有多麼心急地見到自己病重的父皇嗎?
如果將來你順利登基,你能擔保他不會成爲你最強大的對手嗎?”
南宮奕沉默,面對華妃的質問,無言以對,因爲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赤靈珠在你手上,他完全能把冷月交給你。
如果冷月和赤靈珠真的只能選一個的話,這個問題不該由你來選擇,而應該是,他!”
華妃的話,似乎點醒了南宮奕。
南宮奕看着他的母親,久久未開口,好像是在心中,下一個決心。
對,救月兒的關鍵--赤靈珠在自己手上,那麼月兒就理應回到自己身邊。
對,這個兩難的抉擇,不應是自己來面對。
一剎那間,亂如麻的爭執一下子豁然開朗。
南宮奕主意已定,而且他斷定,南宮靖是不可能爲了冷月,而辛苦放棄自己多年的籌劃。
五年來,南宮靖的勢力一直沒有離開過麓都,現在隨着他歸來,一切就如燒不盡的離草,春風吹又生。
“母后,兒臣聽從你的教誨。”
南宮奕面無表情,底下卻已經成竹在胸。
只不過,南宮奕還是低估了南宮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不是他……
屋內暗香浮動,如同水紋在
這個空間蔓延,迤邐出絲帶般的痕跡。
● ttКan● C 〇
卸去戰甲的南宮靖,一臉溫柔地看着正在昏睡着的冷月,手指如同一隻蝴蝶,沿着冷月姣好的輪廓,飛舞。
“靖兒。”
他的母后,寧妃娘娘不知道在他身後站立了多久。
“南宮奕的條件,你……”
“噓!”
南宮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眼睛裡仍是滿滿的、清澈見底的溫柔。
“母后,您不覺得您說話的聲音,和您的氣質不符嗎?”
“我只要你回答我,你怎樣選擇?
如果你認爲,這是個選擇的話。”
南宮靖仍舊沒有回過身去,或許,他根本就沒曾想過他的視線,會離開冷月。
“真的,我當然不認爲這是個選擇。”
南宮靖的聲音輕輕,隱藏着一絲不忍打擾的惻隱。
他稍一轉身,扭幹了一條熱毛巾,然後小心地摺疊着,安放在冷月的額頭上,對着她,溫柔一笑。
“真的?
那母后就放心了。”
寧妃鬆了一口氣,激動地十指交疊。
“母后真笨,怎麼會笨到你會爲了這個野女子而放棄大好江山……”
“母后,你很聰明。”
對冷月的笑,南宮靖永遠也不會覺得多。
“所以,你想到了。”
“母后不懂。”
寧妃的語氣似乎有些緊張。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選她。”
南宮靖將被子掖了掖,“我只選擇她,從來都沒有動搖過。
所以,這不是個選擇,您也聰明地想到了,我會爲了她……”
“夠了。”
寧妃不堪這重大的打擊。
“兒子,我真的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如果你剛纔說的是真的,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你瘋了。”
“隨你怎麼說。”
南宮靖似乎沉浸在只有冷月的世界,除她以外,一切都可有可無。
“我意已決。”
“你要氣死我嗎?
就爲了這個小野蹄……”
就在寧妃的手指指到冷月跟前時,南宮靖的手,擋在了她母妃的面前。
“母后,請您自重。”
“兒子,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敢忤逆我的意願了?
你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眼裡沒有我這個母親了?”
寧妃咬着嘴脣,南宮靖卻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反應,反倒是因爲視線離開了冷月一會,而有了點,愧疚。
南宮靖沒有回答,他覺得這不是問題。
“母親,我們五年未見,應該說些輕鬆的內容。”
“五年了五年,沒想到我朝思夜想日思夜盼的兒子,南宮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訴我,他在江山和女人之間毫無懸念的選擇?”
寧妃無法接受,着急地在屋中來回踱步。
“靖兒,你好好考慮清楚,你難道真的準備放棄所有,放棄你所苦心經營的一切,放棄這近在咫尺的龍椅,甚至放棄……”
寧妃有一絲猶豫,可還是說出了口。
“放棄你的母后。”
“我從來是,也只能是你的兒子,這是從我
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無法改變。”
南宮靖將安放在冷月額頭的毛巾拿起,手背探了下溫度,眉頭一蹙。
“還是沒有好轉,看來,非赤靈珠不可了。”
“靖兒,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母后在跟你說話?”
來回踱步並不能解決問題,寧妃朝南宮靖走近了些,語氣有些許軟化。
“靖兒,就算你聽不進母后的話,那麼其他人呢?”
南宮靖在思索着什麼,似乎冷月所遭受的痛苦他能夠感同身受。
“吏部尚書鄭衛城,一直在朝中忍辱負重,假裝投靠在魯相國的手下,伺機通過自己的權力盡可能地在朝中安插我們的勢力,你知道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嗎?
你又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信念在支撐着他嗎?”
寧妃看着不爲所動的南宮靖,並沒有打算放棄。
“還有楊英華太傅,他忍受着被人指罵爲虎作倀的惡名,表面雖是滄太子的智囊,實則他的心,一直都是在我們這邊。經過不懈的努力,他終於取代魯相在太子集團中的位置,同時,他還成功地讓太子發動政變,走向了覆亡的道路。
在朝中,這樣的義士還有很多,他們在你鎮守邊疆期間一直都恪守着效忠您的誓詞。
現在,撥雲見日,南宮滄被廢,太子之位空懸,只要你振臂一呼,朝中大臣莫不響應,形勢一片……”
“母后,我都知道。”
南宮靖舒緩一口氣,好像剛纔苦口婆心的,是他。
“這五年來,麓都政局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相信我,他們的努力我比您知道得更加清楚透徹。
不瞞母后,其實我這次前來,就是準備響應羣臣的呼聲,先接手麓都軍權,再入主大內中樞,加上父皇的屬意,太子之位非我莫屬,同時我也準備好了,與南宮奕來一次徹底的決戰。”
看着冷酷的南宮靖,寧妃似乎感到自己的勸說起了效果,可是南宮靖並沒有如寧妃所願。
“可是,我無法阻止對她的感情。
五年來,我以爲我已經能將紫絮放下,我以爲社稷江山、王圖霸業已經凌駕在一切之上,我認爲我的使命就是爲了權力而生的,我認爲我就應該是入住天下的最後贏家。
我認爲,”南宮靖自嘲一笑,搖了搖頭,“一切都只是我認爲,一切都是我企圖欺騙自己的無用說辭,直到我再次遇見她。”
南宮靖的手指穿過冷月的黑髮,細數着他不在她身邊的歲月。
“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這一生,註定放不下她,註定要爲她癡狂。
所有的一切在她面前,都顯得無足輕重。
江山社稷,王圖霸業,都是虛妄,一場戰爭就足以將一切摧毀。
真命天子,龍椅御璽,誰家天下,百姓是不會在乎的,他們其實只關心一件事,除了活着還是活着。
這是邊疆的戰爭生涯告訴我的,這也是我在這深宮之中所學習不到的。”
看着冷月,南宮靖忍不住親吻了下她的鼻樑。
“母后,我愛她。
或許她在你眼裡這是一個爲政治服務的棋子,只是野心和陰謀的延續和存在,但對於我,她從來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應該被世上最好的男子喜歡、深愛的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