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扭……門從裡間打開了。
祝司南一襲白色錦衣,搖着摺扇走出廂房門,剎那間看上去是溫潤風華無限的,細看那眉間處的疏離,讓人生畏,興許世間也就季涼那厚臉皮的人敢抱着人家大腿討好處。
“大人在書房等師爺。”李泗低頭說完便迅速退開,昨夜躺在那地上的屍體還記憶猶新。
祝師爺睨了眼李泗,一抹妖孽的笑意釋處得恰到好處,“本師爺又不吃人,你跑幹啥?”
李泗尷尬的笑了兩聲,“師爺您氣質出塵,如若仙人,小的靠近您一分都是褻瀆了您。”
祝司南挑眉笑着:“說得好,不過沒賞。下次再誇獎本師爺可是要收費的。”
李泗後退的腳步剛好踢中臺階,一下子如驚住一般跌坐在地上。
路過旁邊的祝一搖搖頭,膽子這麼小怎麼能長久抗戰呢?
義莊,坐落在縣城最東邊的位置,背靠梧桐山而建,雜草叢生,荒涼至極。
這處宅子原本是一個富戶的宅子,幾十年前奇怪的一場大火燒掉了一府幾十口人,慘叫聲在這片天空上盤桓了半夜才散去。至於爲何無人來解救無從得知,只是那日過後,就傳言這一片鬧鬼,連上梧桐山都得從北邊繞道上去。
後來便成了義莊,只有長得極其醜陋,八字命硬的人才敢靠近這處。
不過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季涼與祝司南,還有蘇秋幾個衙役跟在身後,站在那破舊的大門前,那早已經蒙塵的拍牌匾,隱約還能看出義莊二字。
風吹過,不遠處山上的梧桐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季涼覺得背心有些發涼,雙手環於胸前,看着那深鎖的大門。
“怪大爺,快開門。”衙役上前叩響生鏽的門環。
“別敲了,大老遠都聽見了。”桀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驚得季涼一聲冷汗,回過頭才發現怪老頭一手抱着一隻黑貓,一手提着菜籃子。
怪大爺那顴骨深陷的臉,外加深色的老年斑在那慘白的皮膚上看得很滲人。桀桀笑着,露出一口黃牙說道:“季大人來得挺早的,我去尋這隻貪吃的貓去了,順便去大人的小攤子上買了點吃食,陸嬸是個好心人還免費送了我一大碗涼糕,大人一起吃午飯?”
季涼聯想着怪大爺抱着一個大碗坐在一堆屍體中間吃飯的場景,若是菜不夠,便在屍體上夾一點蛆蟲伴着飯送進嘴裡的場景,心底頓時打了個寒顫,急忙搖頭道:“怪大爺,我們還是先聽你說說那具屍體的事兒吧。”
“那行,大人隨我進來吧。”怪大爺桀桀笑着,走到大門邊上輕輕推開那早已經褪色的硃紅大門。
吱扭——門輕輕便被推開了,踏過高高的門檻,再走幾步石階便是一個空曠的院子,地面雜草叢生,還有牆角被掃做一堆的枯葉。唯有院子中間的假山,還有高大的枯朽的廊柱以及小青瓦房昭示了以前的主人是富有的。
怪大爺走了幾步,指了指擺放在假山後面擺放在地面上的已經沒有多少腐肉的屍體,咳嗽好幾聲,往地面吐了一大口老痰才說道:“大人先稍等片刻,我去將這偷啃人肉的貓去。”
邊走邊罵道:“吃吃吃……也不怕吃死你。”
季涼漸遠的罵聲,再看着那幾乎沒有什麼肉的屍體上的牙印,一個哆嗦,那貓不會吃了這人肉吧?
半響過後,怪大爺才右手端着一碗醋,左手拿着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走了出來。
季涼曾在洗冤集錄中看到過此法,想來怪大爺還是有一手的。
怪大爺將醋與油紙傘放在一旁,弓着身子說道:“大人,蘇捕頭髮現屍體的地方,我已經查過,這屍體是被水衝到那處的,而從何處來無從查起,所有的印跡都已經沒了。”
隨後又指了指那隻剩些碎肉末粘在骨架上的屍體說道:“大人,按正常算法來說像六月天裡,甚是炎熱,但十八彎那附近因山較多,早飯比較涼爽,這屍體應該還不至於腐爛到此等程度,而屍體上有嘶啞的痕跡,且不見一絲衣裳或布巾,想必是死後被野獸撕咬過,若是大人要尋找怕是得往老山裡尋。”
季涼忍着噁心,看着那骨架,似一個成年男子,但並不強壯,想了說道:“怪大爺可看出死因。”
“大人,此處有明顯的刀刺穿的痕跡,想必是一刀致命的。”怪大爺蹲在身體旁邊,手輕輕的扇着跑來產暖的蒼蠅,指着胸口那處肋骨說道,“看這痕跡,像是腰刀這類型的刀造成的。”
季涼擰眉看了眼祝司南,這人到底是何身份,今早陸嬸的態度說明她已經將信給了他,而他與似乎知道很多事情,腦子裡就像有一團黑霧一般,籠罩着無法散去。
此時又見怪大爺拿出一把剔肉的刀將骨架上面殘存的腐肉全部刮乾淨,然後將那醋噴灑在那骨架之上,又看了眼懸掛當空的日頭,將那紅色的油紙傘撐了起來。
季涼看着那原本就已經很明顯的傷痕,爲何還需要用這法子去驗證?不是多此一舉?
未等提問,就將怪老頭隔着油紙傘看着那副骨架,從上往下,最後將傘遞給季涼說道:“大人請看,此人骨節,盆骨,顴骨等位置皆有陰影。”
季涼並未接過那傘,而是示意一直靜默在一旁的蘇秋拿着傘,透過那傘確實看到多出陰影,“這人死去被重傷過?”
“是的大人,這人死去曾與人搏鬥過,且右手手掌處的骨節全部被折斷。cad3;”怪大爺指着那屍體的右手,確實與左邊的不一樣。
祝司南將寫好的文書放好,說道:“大人,打算如何處理?”
語氣風輕雲淡,仿若在說天氣一般。
季涼知道祝司南的意圖,想了想說道:“蘇捕頭,繼續讓手下的人繼續搜查,往深山看看,去附近村子問問有無可疑人員出現。”
蘇秋看着那屍體,微愣着,連季涼的叫了自己幾聲都沒聽見。
“蘇捕頭,可是有事?”季涼問道。
被一旁的衙役提醒着回過神來的蘇秋正了正色拱手說道:“大人,屬下只是覺得自己身上擔子更重了些,屬下定不辱使命。”
“辛苦了。”季涼點點頭,算是應了蘇秋的誓言。
同時也引起了祝司南的注意,“大人,蘇鋪頭這般辛苦,定要好好嘉獎一番纔是。”
“那是自然。”季涼笑着稱是。
“這是屬下的職責所在,大人無需如此。”蘇秋拱手說完便帶着衙役們去往城外。
而季涼與祝司南則慢步回縣衙,一路說着案情,途經某條小巷子之時,聽見了巷子裡傳來罵人聲。
只見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婦人,站在門口對着一個身穿青衣的男子罵着難聽的話:“你個臭倒夜香的還賣起豬肉來了?我真是倒了黴了才讓鄭屠戶送半扇豬肉過來,你聞聞全是屎尿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