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打開後,昏暗的門口並沒有人,我倆走出電梯,左右看了看,過道也是空無一人,病人和護士都在休息。
我看到蔡涵的眼中出現了一絲疑惑,我也不禁想着會不會是陳豐從一樓出去時,恰好值班的保安也在打盹,所以沒注意到他呢。
此時我們身後的電梯已經關上了,電梯裡的燈光也隨之消失了,這樣一來,我們的視線就更加模糊了。
四周一片寂靜,我正要開口問蔡涵有什麼看法,耳朵就突然聽着一聲“哼哼”的聲音,這聲音聽着有些模糊,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弄得我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要說蔡涵的膽子還真是大,他肯定也聽到了這聲音,只不過,他的反應與我完全不同,他竟然是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我本來擔心陳豐出事,現在蔡涵又已經帶頭過去了,我也只有跟了上去。
那聲音是從我們右邊傳出來的,往右走了四五米,就是一個轉角,轉角過去就是消防通道,此時通道的門是關着的。在我們走的時候,那聲音又響過一次,聽着是在通道門背後,走近時,蔡涵就推開了通道門。
醫院的樓道燈是聲控的,隨着蔡涵慢慢推動着門發出吱吱的響聲,樓道里的燈也亮了起來。當門打開了二三十釐米寬的時候,我順着看出去,卻看到了讓我永遠都忘不了的一幕。
門的背後正對着樓道轉角的窗戶,此時有一個穿着病人衣服的人正面向着我們坐在窗臺上。這人是陳豐,卻也不是陳豐。
我說他是陳豐,是我從他的體形及今晚發生的事情推測出來的,而說他不是陳豐,是因爲他的臉已經完全看不出模樣來了。
他滿臉都是血,血是從眼眶裡流出來的,還在不停地流着,最讓我發麻的是,他的兩個眼眶竟然是空洞洞的,像是沒有眼珠一樣,純粹就是兩個血洞。
“哼……哼哼哼……”即便沒有眼睛,他卻像是能看到我們一般,就這樣對着我笑了起來。
是的,剛纔我聽不出來他是哭還是笑,現在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後,我知道他是在笑,因爲發出聲音的同時,他的嘴角是向上揚的,只是,我覺得他的笑比哭還恐怖。
他的血已經流到了下巴,順着往下滴去,像是血淚在臉上流淌。我突然就想起了我在醫院做檢測時做的那個夢,夢裡就有這樣一個滿臉是血的人倒吊在我的上方,他臉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到我的臉上,把我的臉都全染紅了。
“陳豐?”蔡涵喊着他的名字,向前邁了一步。不知怎的,我突然伸手拉了一下蔡涵的衣服,那種心態說不清,我既擔心陳豐,又怕蔡涵上前會出現什麼意外。
當時我在蔡涵背後,就看着他輕輕搖了搖頭,接着又往前走了一步。這個時候,陳豐再次“嘿嘿”笑了起來,笑的同時,伸出了一隻手。他的手伸出來時,我纔看到他的手上竟也
沾滿了鮮血。他的手是握成一個拳頭的,當手完全伸直後,他把拳心向上,然後慢慢鬆開了拳頭,他像是要給我們看什麼東西。
在他的手由拳頭變手掌的過程中,他手指的縫隙上不停地往下滴着液體,液體的顏色烏紅中夾着一絲白,似乎比血液還要粘稠。當他的手完全攤平後,他的手掌翻了個身,手上剩下的液體就全往地上滑了去。
我覺得面前的這個人很是陌生,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陳豐。
“陳豐!你醒醒!”蔡涵也看出了不對的地方,再次往前跨步而去。
這時,陳豐卻又伸出了另外一隻手,重複着剛纔的動作。不一樣的是,這一次他的拳頭打開後,我赫然看到一隻眼珠放在他的手上,黑色的眼球正盯着我們。我看着那隻眼睛,它似乎有種魔力,一時讓我有些失神。
陳豐並沒給我們太多時間,不過幾秒鐘,他的手重新握了回去,並且速度極快,下一刻我就看着一股紅黑白三色的液體從他手指的縫隙裡濺了出來,我來不及閃躲,有幾滴落到了我的臉上,瞬間我就聞到了一股腥臭。
“呵……要這眼睛何用……”聲音是陳豐的聲音,語氣卻完全不一樣。
我想起了柺子的話,已然有些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我想救陳豐,卻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救他,畢竟,我對他身上的東西一無所知,我更不是降妖捉鬼的道士。
蔡涵沒有我這麼顧慮,他知道這事不能再拖了,直接向陳豐衝了過去,然而他還是慢了。我就看到在他往前衝的時候,陳豐直直地往後倒了過去,他的身子往下,腿往上轉動,蔡涵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的腿,卻是抓了個空。
陳豐就這樣從八樓摔了下去。
“嘭!”
寂靜的夜裡傳來一個沉悶的響聲。
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了,我愣得不知該如何做,最後還是被蔡涵拉着進了電梯,木然地跟着他下到了一樓。
當我倆走到醫院一樓門口時,楊浩他們幾人正嚴肅地站在那裡,在他們的中間,就是剛剛從樓上跌落下來的陳豐,他是後仰着摔下來的,頭部受到重創,鮮血浸溼了一大片地面。
事後,劉勁告訴我,陳豐墜樓的時候,他們剛好走到一樓門口,陳豐的身體是在他們面前落下的,把他們也嚇得不輕。
值班保安用對講機呼叫了急救科的醫生,醫生很快就過來了,同樣,也很快就宣佈了陳豐的死亡。
陳豐臉上的血已經凝固了,血液把他的臉塗了一層,像是一張血臉,已經沒有本來的模樣。他的眼眶更加地空洞了,剛纔他親手捏碎了自己的兩隻眼珠。
現場沒有人說話,我們一羣人就這樣站着,直到殯儀館的車子過來,我看到陳豐被人用黑色的塑料袋裝了起來,然後又擡上了那輛白色的麪包車。直到這個時候,我似乎才反應了過來,陳豐
死了,他就這樣死在了我的面前……
“柺子呢?”這次是楊浩帶着劉勁過來的,我覺得或許柺子能明白今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便問着劉勁。
“他今天不值班,沒在所裡。”
陳豐的屍體被拉走後,楊浩詢問了我事情的詳細經過,他問我怎麼會猜到陳豐要出事,我從包裡掏出了那張紙來。看到紙上寫着的幾個字,反應最大的是蔡涵,他一把搶過了紙條,問我是哪裡來的。這裡幾人都是我信得過之人,我也沒隱瞞,直接說了紙條的來歷。
“你是說,那隻黑貓給你送來了這張紙條,暗示你陳豐要出事?”楊浩顯然有些不相信,這也與他一貫不信鬼神的作風相符。
“我不能確定是不是它送過來的,我只是把我所知道的講出來而已。”我如實地說。
之後,他們又看了陳豐走出病房的視頻。所謂眼見爲實,當看到視頻裡陳豐走路詭異的姿勢後,楊浩沉默了,而當我說到後面陳豐親手挖下了自己的眼珠並在我們面前捏碎時,楊浩的臉都扭曲了起來。
“劉勁,馬上通知柺子過來接手此事!”當楊浩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我知道他的觀念已經動搖了。
隨後,林慧帶着一大羣人來到了醫院,我認得其中有我們院長,甚至還有難得一見的校長,他們的臉色都很難看。這也可以理解,前些日子剛剛意外死亡了一個羅勇,現在陳豐又離奇死亡了,這事要讓媒體報道出去,他們的官位多半就不保了。
他們自然也是把我與蔡涵還有當時在照看着陳豐的何志遠叫去輪番詢問了一番,而面對他們之時,我在供述的時候,就有所保留了,只是說我突然有些擔心陳豐,這纔過來看看他,就碰上了這事。
直到我們走的時候,校方領導都還在會議室裡商談。走到宿舍院外時,我想起我翻牆出來時,蔡涵聽我說去醫院,馬上說了個“糟了”,我就問他爲什麼如此肯定陳豐會出事。
他聽我突然問起這事,愣了一下,這才說道:“這,前天幾晚上,陳豐睡在寢室,寢室裡都出了問題,我就想着他去了醫院,醫院那邊說不定也會出現異常。”
蔡涵的解釋從表面上倒也說得過去,只是我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但迫於我倆的關係,他不說,我也不好戳穿。
回到寢室後,我倆躺在牀上,明明一夜沒睡,可腦子就是很清醒,我甚至不敢閉眼,因爲只要我一閉眼,就會想起陳豐在我面前捏眼珠的畫面,以及他那張血臉。
我記得我兩次做噩夢都有一個滿臉是血的人出現,沒想到現實中真的出現了這樣的人,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是陳豐。
我有些迷惑了,之前我記憶中東門的樹林裡發生過姦殺案,事實是我的記憶先於現實而出現,然後又是我做噩夢夢見血臉人,接着血臉人就出現了,難道這些都只是巧合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