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聽着我要抱走啞巴狗的屍體,先是嘲弄地笑了笑,然後有些不耐煩地讓我動作來快點。在我去抱啞巴狗的時候,我聽着元武讓一個人先行去通知寨子裡的人。
走出元武家院子時,天際露出了一絲魚肚白,一路上,不時有收到消息的人加入押送我的隊伍。他們認定我是褻瀆族長屍體的混蛋,惡狠狠地推着我往女媧廟走,我捧着被砍殺的啞巴狗,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悲涼之意。
快到女媧廟時,我隱約看到裡面閃動着燭光,看來裡面已經有好些人了。到了廟門處,元武看着我懷中的啞巴狗,大聲說着:“進廟之前,要把這髒東西放下!”
我瞥了他一眼,把啞巴狗抱得更緊了,冷笑着沒有說話。
“你笑什麼?”元武被我弄得莫名其妙,皺眉問道。
“我笑你們這麼一大幫人,竟然沒有一條狗明辨是非,放着真兇不去查,反而把我抓起來。”
元武的臉色一黑,一拳錘在我肩膀上,他的力氣很大,我感覺肩膀都要被他打散了,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少廢話,滾進去!”元武被我的話激怒了,又見我把啞巴狗的屍體抱得那麼緊,一副絕不鬆手的樣子,就直接用力把我推進了女媧廟。
這是我第二次進女媧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自從發現這女媧的雕像和寨子裡的無頭女屍那麼像之後,我看着這神像都覺得心裡瘮得慌。
進到廟裡,我看到女媧像的正下方盤腿坐着一個佝僂的身子,雖然廟裡光線有些昏暗,但我知道那人定是老太婆,她穿着一件黑褐色的老人衫,老人衫上窄下寬,她盤着腿坐在那,腿全部藏在寬大的老人衫裡,遠看就像一個沒有腿的怪物。
剛纔吐了一陣,現在看到她,我不由回想起那天她吃蜈蚣的樣子,胃裡忍不住又是一股翻騰。老太婆爲了她肚子裡那條金線蛇,連蜈蚣都吃的下,這條金線蛇一定是她的寶貝兒,可這條金線蛇卻被我給砸死了,老太婆肯定恨我入骨。
她坐在本該是族長坐的位置,佝僂的身體在燭光中顯出幾分詭異,我本來有點慌,但是想到輸人不能輸陣,這就昂首挺胸起來,不能讓老太婆覺得我是好欺負的。
這個時候,我留意到,除了老太婆,屋子裡還站着一些人,讓我意外的是,他們竟然清一色都是男人。這一點很是奇怪,就算現在還沒天亮,老太婆不叫其他女人,可沒有道理不把阿蓓叫上吧,畢竟族長是阿蓓的媽媽,族長出了事,應該讓阿蓓知道。
這些男人都很壯,有些還很年輕,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就又偷瞄了兩眼,在他們中間,有幾個臉很白的年輕小夥子看着很眼生。苗寨不大,寨子裡大部分人我都見過,這幾個人我卻是完全沒有印象。
不過,因爲廟裡是點的蠟燭,光線不亮,加之我又是偷看的,所以
這些人的臉都不太容易看清楚,我看錯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爲什麼把這髒東西帶到廟裡來?”這時,老太婆發話了,她見到我手中的啞巴狗,皺眉問道。她的聲音像死人一樣,乾癟難聽。
估計怕老太婆責怪他,元武搶在我前面說道:“阿婆,是這個後生拼命要帶進來的,這個後生可能腦子有問題,說族長的屍體是自己跑到我家院子裡去的,你聽聽他說的假話,哪有死人自己會跑的?”
老太婆擡起乾枯的手擺了擺,讓元武不要說話了,然後指着我說道:“你,把事情經過都說一遍。”
“說就說!我晚上睡不着,看到族長的屍體跑進了元武家的院子,我擔心族長是詐屍了,會傷害元武一家,這纔跟上去的,沒想到他卻不識好人心,還冤枉我褻瀆族長屍體。”
元武聽到我那樣說,馬上瞪眼看着我:“你胡說八道,看看我家啞巴狗都被你砍傷成什麼樣了,想要趁着晚上害我們的人不是你麼?”
聽着元武提起啞巴狗,我不由火氣,正想反駁,老太婆卻沒給我機會,馬上接口道:“你褻瀆了我苗寨的族長,就要接受我苗寨的懲罰。”
懲罰?
聽到這兩個字時,我心中一顫,因爲我看過阿蓓二伯接受千蟲吞噬這個懲罰時的慘狀,想到他死時的情形,我渾身都抖了起來,牙齒也咯咯作響。
如果我接受的懲罰和蟲子有關,我寧願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即便是考慮到蘇溪和米嘉,我不能反抗,那我也寧願一刀了結自己。
老太婆捕捉到了我的神情,一張老臉上露出詭異的笑。
看着她的模樣,我勉強控制住心神,試探性地問:“什麼懲罰?我提醒你,現在是法治社會,你要是敢對我動私刑,國家法律不會饒過你的!”
老太婆聽了,卻是輕蔑地說道:“看你那麼害怕,肯定是以爲我要讓你受蟲刑。你錯了,你暫時還配不上!”
聽了這話,我哭笑不得,我竟是連喂蟲子的資格都沒有。
老太婆繼續說道:“你說你沒有褻瀆我女兒的屍體,你敢發誓麼?”
我點點頭說我敢啊,不過我說我敢,你會放我走麼?她聽了就讓我對着女媧大神發誓,我心想我一不信這個,二我確實沒有褻瀆過族長,有什麼不敢的?
於是,我放下啞巴狗,學着電視裡的樣子,手指着上方,大聲說道:“我,周冰,在此發誓,我絕對沒有褻瀆過族長的屍體,如有不實,天打雷劈。”
其實我當時發這個誓,想得很簡單,認爲自己的確沒做過分的事,沒想到的是,這個誓言日後給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我話音剛落,老太婆忽然雙手撐地站起來,其他苗人恭恭敬敬地對她鞠了個躬,老太婆裂開乾癟的嘴道:“好,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相信你。女
媧大神會保佑無辜的人,你的兩個同伴我會扣下,如果你真是無辜的,女媧大神會保佑你找到證明自己無辜的證據。”
什麼?我這才發現,我繞進了她的陷阱裡,她要是把蘇溪和米嘉扣下來,豈不是等於點住了我的死穴?
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可是就在這時,廟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我扭頭去看,只見幾個年輕小夥子推着蘇溪和米嘉走了進來。
“學長,你沒事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溪給嚇壞了,臉色蒼白。米嘉倒是一言不發,任由別人推着她往前走。
我壓制不住怒火,衝着老太婆大吼:“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女媧大神的旨意。如果你不要這個可以自證清白的機會的話,我只好把你們三個帶來厄運的外鄉人,通通扔進蟲陣裡去了。”
一想到蜈蚣,我渾身發麻,蘇溪的眼睛通紅,眼淚珠子在眼睛裡打轉,低頭說:“學長,對不起,我們發現不對勁本來想藏起來的,可是這些苗人動作太快了。”
她越是這麼說,我越是自責,如果不是我太魯莽,我們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我張了張嘴,剛要說話,米嘉卻搶先說道:“你不用自責,這定是這幫苗人故意設計的陷阱。”
米嘉說這話時,用眼神指了指老太婆,同時趁其他人不注意,對我眨了一下眼。我知道米嘉一定是知道些什麼事情,於是點點頭,然後扭頭對老太婆說道:“你要我自證清白可以,但是我要和我朋友說幾句話。”
老太婆眯着眼睛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的手心都是冷汗,就怕她不同意。沒想到的是,過了幾分鐘,老太婆竟然一揮手同意了。
老太婆發了話,那些苗人自然不會有異議,自覺地退到一邊,我拉着蘇溪和米嘉走到廟裡的角落處,問她們有沒有受傷。
蘇溪搖搖頭,眼淚汪汪的,看着她的樣子,我更愧疚了,米嘉卻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問你,你爲什麼會被抓到這裡來?”
我簡單把趁她們睡着後我偷偷回到元武院子的事交代了一遍,講完後,我自責地說:“連累你們了。”
米嘉輕輕搖了搖頭,接着說:“按照你的說法,是你在院子裡和一個神秘人搏鬥的時候,元武發現了你,然後這些人就被叫起來,把你送到廟裡來了?”
我點了點頭,隨後問:“是這樣,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麼?”
米嘉瞟了一眼廟裡的苗人,爾後說道:“你看看他們的穿着,看有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我扭頭看去,這才注意到,因爲是半夜起來的,並且事發突然,很多人還穿着睡覺的衣服,腳上也是拖鞋。我用目光迅速掃了一圈,最後,我的視線在老太婆身上定格住了。
爲什麼老太婆穿得這麼正式?難道,她早就知道晚上有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