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回來時的確是裝在袋子裡的,後來準備放進櫃子時,這姑娘說不願意讓她婆婆被裝在密封的袋子裡,所以就直接冷凍了。”莫凡回答說。
我記得那天到蘇家去的兩人裡並沒有莫凡,不過昨天柺子也說了,殯儀館這邊晚上值班是三個人一組,應該是拉屍體只用去兩個人就夠了,莫凡剛好是留在殯儀館的那一個。
屋子中間同樣有一個臺子,莫凡把蘇婆放在了臺子上,這時另一人到屋子的角落拿了一副架子來,二人再把蘇婆放到架子上,就一前一後擡着架子往門口走去。
雖然都是死人,可蘇婆的屍體看起來明顯沒有陳豐、羅勇與謝文八那麼恐怖。她的模樣與死的那天一樣,神情算是安詳,當天嘴角吐的血漬也被清理乾淨了,臉色倒是蒼白,卻也不像其他屍體那樣發烏髮黑。
柺子上前去打開了房門,我與蘇溪跟在莫凡後面走了出去,蘇溪一路都是低聲抽泣,嘴裡喃喃地喊着“婆婆……婆婆……”,讓我聽着也是一陣難受。
出來後,莫凡二人在前面,我與蘇溪隨後,柺子在最後鎖了房門纔跟上來,我看着前面擡着的蘇婆,感覺我們像是一支送葬隊伍。
再次行進在通道里,我感覺到耳朵裡那種混雜在我們中間的腳步聲越來越大了,就像有很多人跟着我們似的,我一陣心悸。如果不是之前莫凡告誡過我,我肯定又會回頭瞅瞅的。
奇怪的是,同行的四個人,除了蘇溪因悲傷而情緒有些波動外,其他三人並沒有異常反應,這讓我懷疑他們根本就沒聽到那詭異的腳步聲。
我擡頭向前看去,整個通道還是霧濛濛的,連着最前面那人的身影都有些看不清了。我不由得在心裡嘆道:這夜晚的殯儀館比白天的殯儀館果然要恐怖得多!
這時,我的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我停下步子,往右手邊看過去。轉過頭後,我發現自己面前是一扇門。這門與停放蘇婆和謝文八屍體那兩間屋子的房門一樣,沒什麼奇特的,我正疑惑自己怎麼會剛好停在了這門口,腦子裡又冒出一個念頭——進去。
“看什麼啊,走吧。”柺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同時他推着我往前走去。
我看到蘇溪他們已經走了四五米遠了,忙和柺子跟了上去。走的時候,我回想起剛纔的事,一陣後怕,我怎麼會冒出進停屍間的念頭呢!
出了平房後,我們繞到了前面那棟樓的大門口,他們二人將架子放在地上,打開了“靈堂”門,莫凡又進去按亮了燈,再出來擡着架子走了進去。
進入靈堂,我就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壓抑,殯儀館裡所有的燈都是昏暗的,這靈堂也不例外。靈堂四周擺了好多花圈,花花綠綠的,一些花圈正中寫着一個大大的“奠”字。莫凡見我在打量着這些花圈,告訴我說下午這裡開了一個追悼會,開完
後還沒來得及收拾。
靈堂的正中也有一個臺子,是長方形的,我估計開追悼會時,死人就擺在這臺子上供生前的親友瞻仰遺容。莫凡他們把架子也順着放到了臺子上。
放好架子,莫凡又拿了一個火盆和一個香臺過來,讓我們燒紙的話燒在火盆裡,之後他留了個手機號給我就走了,讓我有事打他電話。蘇溪的情緒已經緩和了一些,正在把帶來的香燭錢紙往外拿,柺子陪我們呆了一會也走了,走之前他把自己的打火機留給了我。
柺子走的時候,我拿出玉觀音還給他,他問我咋這麼快就不用了,讓我再戴一段時間,我知道他熱心腸,不點明的話他不會收回去,只得故作輕鬆地說:“蔡涵他們弄出來的東西,連這玉觀音都怕,我留着也發揮不了太大作用,還不如讓它回到主人的身邊。”
柺子聽我這麼講,果真沒再說什麼,默默收下了玉觀音。
柺子一走,諾大的靈堂就只剩下我與蘇溪兩人了,身後吹來一陣涼風,我這纔想起房門沒有關上,就走過去想要把它關起來,蘇溪卻阻止了我,她說關上門的話蘇婆就進不來了。
蘇溪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我看着她的樣子,嘆了口氣,只得轉身回來陪在她身旁,任由外面的冷風吹進來。
這個時候已經夜裡十點過了,離傳說中回魂的子時還有近一個小時。蘇溪開始是跪在地上的蒲團上的,跪了一會,她想站起來,卻因爲跪的時間過長,腿有些發麻,差點沒站穩,我趕緊伸手扶住了她。
蘇溪起來後,走到蘇婆跟前,細細打量着蘇婆。我以爲她只是看看就好了,結果她圍着蘇婆轉了一圈後,突然拉起了蘇婆的一隻手,我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差點就一把拍開她了。
“學長,婆婆的手是軟的,和她生前一樣呢。”蘇溪摸着蘇婆的手,有些癡癡地說。
這話讓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過我隨即想着,之前蘇婆被凍在櫃子裡,身子都被凍硬了,現在拿出來了這麼會,溫度升高,皮膚變軟也是正常的吧。
好在蘇溪握了一會蘇婆的手就放下了,然後就對着蘇婆說起了話來。雖然蘇婆的樣子並不恐怖,可她畢竟是個死人,讓我一直站在身邊,我還是有些介懷的。看着蘇溪的情緒沒太大問題了,我就走到了剛纔的蒲團那裡坐了下來,目光落到面前的火盆上。
火盆裡其實沒什麼,我不過是想找一件事轉移注意力而已,就盯着火盆上那斑駁陸離的底紋看起來,視線也順着那紋路而移動着,當看完最後一絲紋路時,我長出口氣,就像做了一件什麼了不起的事一樣。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蘇溪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我以爲她是抒發完了對蘇婆的思念之情,擡起頭一看,卻驚駭地發現臺子處沒有蘇溪的身影。
我一下就站
了起來,目光慌亂地在靈堂中掃視,仍然沒看到蘇溪。恰好這時颳起了一陣強風,把大廳的門吹得猛地關了回來,發出一聲巨響,這聲音幾乎嚇掉了我的魂。
而在這聲音響起的同時,我的目光也投向了靈堂的一個角落,因爲我剛纔似乎聽到蘇溪的尖叫聲從那裡發了出來。
“蘇溪?”我喊了一聲。
“學長,我在這。”說着,蘇溪緩緩從陰暗的角落走了出來,而在她的背後,豎着兩個純白色的大大的花圈。
我小跑了過去,四下打量了她,發現她沒有什麼異樣,這才問她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來了。她就指着角落處說她剛纔看到這裡有個影子閃了一下,以爲是她婆婆回來了,就走了過來,過來後才發現是一個紙人被風吹倒在了地上,她就把紙人扶了起來。這時就聽到房門被吹得關了回來,嚇得她叫了一聲。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我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在白色花圈的下面的確有一個紙人。這個紙人與上次在太平間裡柺子拿的那紙人一樣,都是立體的,只不過它的大小是按真人比例做的,看着比較瘮人。
紙人周身塗着棕色的衣服,所以放在牆角還真不易看見,我往上看去,紙人的臉上有些粉色,像是塗着胭脂,嘴脣則是鮮紅的,這讓我想到了血。看到這裡,我已經看不下去了,退後幾步就與蘇溪一起回到了臺子邊。
我猜測那紙人也是下午開追悼會時放進來的,只是後來家屬忘記拿走燒給死者了。也不知那些商家爲何把紙人做得這麼詭異,生怕嚇不着人似的。
蘇溪看到門關上了,又走過去把門打開,門剛打開,又是一股大風吹進來,風裡夾着寒氣,我條件反射地閉了一下眼睛,這時身後卻傳來幾個清脆的聲音,也敲在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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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蘇溪都回頭看去,就看到好幾個花圈都被剛纔那風吹得倒在了地板上,東倒西歪的,花圈後面都固定着一根竹竿,方便人用手拿着,剛纔那聲音就是花圈倒地時這些竹竿敲擊着發出來的。
今晚的風都是一陣一陣的,剛纔那風過後,外面又消停了下來。蘇溪看着我,輕聲問:“學長,你說剛纔那風會是婆婆進來了嗎?”
說完,她還往臺子上看去,我想回答她“不是”,又怕她難過,可回答“是”的話,我看着滿屋的花圈,心裡又着實有些發毛。
蘇溪也沒等我回答,先過去看了看蘇婆,然後就跪在火盆前,我看着她先點燃了三柱香,插好後就開始點紙燒起來。
沒多大一會,火盆裡的紙就歡快地燃了起來,一些紙灰在熱空氣的帶動下漂得很高,又慢慢落下來。
整個靈堂被這火光映照得亮了不少,而隨着火焰的飄動,映照在牆面那些花圈上的影子也搖曳了起來。
我看了下時間,此時剛好是夜裡十二點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