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是以依賴

蕎麥麪煮好用冷水浸泡挺實,雞腿肉和黃瓜切絲,分置碗中待用,我按記憶裡的方法用把冰塊放水裡加調料勾汁。鬼貝勒看出了大概:“冷麪?”

我點頭:“但是你們家沒有辣椒。”

“那種東西她一口不吃怎麼可能有?”

“嗯。好像錢程也不怎麼吃辣的。”除了陪我吃火鍋基本上不沾辣。

“對,程程喜歡溫和點的。”

我對他的一語雙關簡直無言以對,何德何能,□□大哥親自說媒。“我說過我有喜歡的人。”

“喜歡有日子了吧?怎麼還讓程程等到追求的機會?”

有點複雜,我不認爲這種情況適合說明。

“我不知道你和那位是什麼情況,既然倆人沒法兒在一起不如趁早放了。”

“但我和錢程只是好朋友,錢程也接受。”

“得~”鬼貝勒嘆口氣,抓過一把黃瓜絲吃,“再勸就沒意思了。”

“我不是不識好歹。哥哥您光說讓我放棄,那我也有句話您別不愛聽,您跟秦總爲什麼不結婚?不可能是您這邊沒意思吧?”

菜絲兒啷噹在嘴角,他愣了個把秒鐘,苦笑:“還真是不中聽。”嚥下嘴裡的,其餘的又丟回碗中,“可你畢竟是個女孩兒家,不像我一大老爺們,十年二十年不在乎,你耗得起多久?一年?兩年?”

“您和秦總是不是秦家老爺子反對?”秦堃肯和他一起生活卻不結婚,兩人已經不是可以再拖的年齡,我猜想是有外來的阻力。

鬼貝勒說我:“你就這個腦子,頂願意琢磨別人不愛說的事兒。”

鍋裡雞蛋煮熟了,涼水拔過剝去皮一切兩半,他說保安不吃雞蛋,從一隻碗裡拿出半個塞進自己嘴裡。我問他:“你比錢程大幾歲?”

他靠在冰箱上懶懶回答:“比秦堃小3歲。”

倒是夠透亮,免我再進一步換算。“別吃了,待會兒不夠了。”

“她其實長得不起眼,但是很懂得讓別人注意她,你發現沒有?”他捏着咬成一個月芽的煮雞蛋,“我記得那年見着她,穿一身兒將校尼,特帶勁兒。”

“那是什麼東西?”不知道,只知道有故事可聽了。

“你小,不認識,我們小時候倍兒時髦的料子。”

他最初知道秦堃的名字是在婁保安那裡。倆人中四在一個班級插班,逃課去附近小學校實驗田偷西紅柿,正趕上開家長會,保安保安你看那小媽真年輕。婁保安說你別瞎說人家是姐弟倆,他姥爺以前是我爸首長,後來轉業做貿易,他家巨有錢,那姐姐叫秦堃,保送大學了。那時候上大學還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他因爲保安的這句話多瞅了秦堃兩眼。程程眼尖,朝他們招手,他打小就黏保安,她也跟着笑了笑。

是衝保安笑的,勾的卻是貝勒爺的魂兒。

“現在說出身你們理解不上去,在那個病態的年代這是很嚴重的問題。我祖輩出身不好,爺爺是日本人,所以不但不敢登秦家的門,連自己家都沒待下去,父母挨□□遭迫害,我跟着親戚去了臺灣。那時候一波兒挺有才的人,現在在各個國家很有財勢地位的華人,都是這樣流出去的。不是你看不起這個家,是這個家不要你,不允許你建設,在這兒待着就是死。那些年鬧的,死了好些人,大街上經常有清潔工拿着板兒鍬往起鏟屍體,就是被弄死的人,然後無數次踩、壓,在地上跟層油氈紙兒一樣。歷史課本沒給你講這些吧?我在臺灣一待就是多少年,再見着她都是九幾年了,十……二年前吧,我剛回北京來。”

我聽着年頭,查數兒,賣機靈:“錢程上大學那年。”

“對,我在臺灣只做事,回來被叔叔強迫去念大學。電影學院就在我住的樓下,我一看也別遠了,念這個吧,過去領報名表。一大奔在旁邊停下,剛下完雨,濺我渾身泥,我那時候還年輕氣盛呢,摸出個鋼蹦就想鬧事兒。司機一開門,出來的是她,我當時就懵了,心想人七八年不見這人怎麼就完全沒變模樣。她見我不說話,過來給我道歉,要說程程這小崽子,趴在車窗戶上朝我笑:我認識你,你是保安同學,我在他家看過你照片。” 他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了對兒子一般的喜愛之情。“我以爲是秦堃來上學,也跟着報了導演系,後來才知道是這小的。”

“然後帶着小舅子上了四年課?”太傳奇了,全天下沒有像他上大學這麼草率的。“老爺子現在還是介意你出身嗎?”當過兵的人總是特別憎恨與日本有關的人和物。

他搖搖頭,很無可奈何地笑:“這就是一藉口,秦家的私事我不方便說,總之我是過不了老爺子那關,你就當因爲鬼貝勒這個名頭吧。這是跟你說呀妹兒,我估計啊,哥哥只能等老人家壽終正寢那天了。”

“哥~不是我打擊你,我看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得很。”

“總活不過我吧?”

“要是把她嫁了呢?”

鬼貝勒還在笑,可笑容已足夠膽小的打擺子了。“她敢嫁我就敢搶,我對她的安份絕對取決於她的配合。”

“真危險。”

“說得好!你哥就是靠這詞兒吃飯的。”

“您要對秦總有信心,她吃着恐怖的養顏秘方,怕的就是比你先老。”沒有女人不想做個漂亮的新娘。

“我十多年等下來,還說什麼信心,簡直已經成習慣了。”

“或者是用了這麼久得不到的不甘心?”這話是在問他,還是在問我自己。“一輩子還能有多少個十年?”

“那要看是什麼質量的。現在要是跟我說以後沒有她了,永遠等不到了,我告訴你我一個十年都不活。”

“我說不上您那麼絕對,但還是願意耗下去。”我喝一口兌好的湯,糖好像放多了,“他也比我小,我們打小玩兒到大,我看他談戀愛,失戀,陪着他,哄着他。就是再不容易,也不是說放就放得了的。”

這些話說給鬼貝勒,也希望他能轉給錢程聽。像他說的,錢程是好孩子,而我和季風現在這個狀態,我不能讓人沒名沒份等我。

鬼貝勒一下噎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故事反倒給我樹榜樣,只罵道:“我這是個傻妹子。”

我和季風之間牽絆太多太多,不是情情愛愛那麼簡單的事,這麼多年我如履薄冰的小心,如今被自己打破,冰下是春山還是絕谷,我就快沒有勇氣面對了。

手機響的時候我正在廚房化冰水吃羊角片,季風剛下班打電話來,我說在延慶朋友家,他說你延慶怎麼又弄出朋友來,明天出差別玩太晚坐車該暈車了。隨口問着他今天交工反應怎麼樣?聽他神采飛揚描述着對方多麼滿意,末了還是說有細節要調整,笑他總先說好的後說壞的讓人白高興一場。手機小用肩頸夾不住,一隻手擰開瓶往出倒藥片,沒拿住掉了下去,藥灑了小半瓶,唉喲一聲趕忙去撿,擡頭錢程端個麪碗站在門口,表情不自在:“保安要鹽。”

季風聽見呼聲問怎麼了,我說鹽罐子弄翻了,他告訴我到家去條短信,掛掉電話。

我把鹽找出來給錢程,他接了沒走,蹲下來幫我把弄髒的藥片撿到紙簍裡:“你偏頭疼還沒好?”

“停幾天就犯。”

“去看醫生,依賴藥物不行。”

“又不是待因片,哪有什麼依賴?”收拾乾淨了拍拍手站起來,“再說這是中藥。”

他心不在焉地點頭,我抱了自己的那碗冷麪出去,他喚住我,我一回頭他又沒話了。

“你可別說你沒事噢。”

“沒事。”

輪到我不急着走了,站在原地夾了些雞絲:“我跟季風……打算結婚。”

“我知道。”他點點頭,挑着麪條,想起什麼似的又說,“哦,恭喜。”

“對不起啊。”雖然很俗,但也沒別的話可說。

他一愣,笑起來:“什麼呀,沒事兒。我追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喜歡他,”他咬着筷子對我眨眼,表情揶揄,“上課不聽講在練習本上寫他名字,我都看見了。小花癡。”

保安在客廳喊:“鹽!程程,先給我送來你們倆再聊。”

我把鹽拿進去,鬼貝勒誇我做的冷麪味不錯。我說我們老家附近朝鮮人很多,冷麪配辣菜狗肉是一絕,說完忌諱地看看他們仨:“沒有滿族人吧?”滿族有狗救駕一說,是不吃狗肉的。

婁保安拖拉着一團冷麪張不開嘴,只好舉手。

鬼貝勒瞥他一眼:“你丫別侮辱皇族血統!”

他說:“我真是滿族的,看戶口本兒。”

“小時候偷狗屬你吃的最多。”錢程也幫腔。

“高幹子弟還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我以爲這種事兒只是叢慶和季風之流能做出來的。背槍上山打獵沒有獵物,捎帶把人家養的鴿子打回來兩隻烤着吃了。

“那時候小嘛,就嘴讒,有一天在保安他們家衚衕口瞅着一隻狗轉悠,我們幾個就叫着給它逗院裡來。那次還有區姐一個,噢?她那時候梳一板兒寸,跟個男孩子沒兩樣。保安給那狗踹翻個兒,她一盆水就潑上去,完了鬼貝勒伸手扯下外牆燈的電線往地上一淌,給那狗電死了。”

“完了你就等吃。”鬼貝勒接錢程的話,向我比劃着,“那時候他這高一點兒,拍巴掌在旁邊樂。狗一死他就說:煮了吧煮了吧。嗓子溜尖兒,讓區洋捂着嘴兒給拖屋去了,再不喊了,老實兒蹲門檻兒上看我們給狗扒皮。”

“嗯。”錢程也不介意別人說他小孩了,完全沉浸在狗肉的回憶裡,“那狗肥着呢,吃着特香。”

“你們真這麼幹的……”我被這殘忍的一幕震住了,都說東北人身上有狼血,這羣人一點兒不比狼善良。

“真的。”保安想起來也大笑,“那狗是大院食堂散養的,後來人家找狗,我拎個狗腿子站門口兒撕得正賣力,讓我們老頭兒一腳捲進去了。”

“完事兒就天天惦記吃狗肉,我姐那陣兒零花錢活,得空兒就領我出去搓,一頓把我給吃噁心了。”

婁保安又羨又嘆:“你姐是真疼你程程。”

“白疼了!”鬼貝勒恨恨地說,“這麼大了就在外頭仙悠,她一人兒多辛苦,還得操心給你和你姥爺中間加湯。”

“你不用想我回去接公司就能跟我姐雙宿雙飛,何況就是我願意接,老頭子也不會放手。”

“你聽聽,你聽聽,不怪秦堃總唸叨:這就是個冤家。”越說越來氣,筷子劈頭蓋臉就抽下去,“都他媽欠你的!”

“給他找個像樣的媳婦兒管着就好了,”保安又了話說太透的毛病,“像家家這樣的。”

滿屋子就剩吸溜麪條兒的聲音,鬼貝勒冷笑:“你也別說人家,你還得玩到啥時候呢?”他放下面碗點了根菸,笑着對面前兩個埋頭吃麪的男人搖頭,“十三歲就知道拍婆子刷夜,那個呢三十歲了沒碰過女人,這我不是跟倆怪物兒一起吃飯嗎?看着是挺正常的。”

婁保婁不愛聽:“去你大爺的!誰不正常?脫下來比你長。”

“碰沒碰過告訴你了啊?”錢程向鬼貝勒抗議,卻用肘子尖砸保安腦瓜頂。

保安吃痛,猛然意識到女士在場,轉而問一個始終疑惑的問題:“對了家家,爲什麼我沒有雞蛋?”

鬼貝勒晚上在農家小院住了,我們三個回市裡,保安開車,先到錢程家,停了一下,探風聲:“還是,車你開着明兒送我單位去?”

“不用了,”錢程開門下去,“我還得回去修圖,明兒着急要,你送家家回去吧,她們家小區黑,送上樓。”

在我家路口等燈的時候,保安看着熙攘人羣問:“程程跟你求婚了?”

“你也要替他保媒?”

“沒領那份工錢。我能問問爲什麼嗎?”

“他太老了。”

“你不要打擊我,我死給你看。”他呵呵笑,“大四五歲算老嗎?你多大?可別說18,實在不像。”看我瞪眼睛他慌了,“你真18啊?程程告訴我你24,我就說麼,這二十多歲長得可夠年輕的了。”

我深深佩服他這套黑白臉齊唱的功夫:“你這果然是救命的嘴。”

“你這卻是要命的嘴,一個不行就給我們堵上了,幹嘛回得那麼絕呀?”

“說多了就是欲迎還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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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有經驗的。” 他笑一聲,變燈上路。

“我跟他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對於婁保安,我相信現實一點的現由比較能讓他接受,“做朋友還行,沒有辦法進一步發展。”

“你嫌他學歷低?他是趕上考學時候叛逆期了你知道嗎?要不然憑那腦瓜兒學什麼都沒問題,他在攝影班的時候系裡來國外訪團兒,一韓國大師看着他作品就想帶他回國深造,是老爺子沒讓走,要不現在大小也是個藝術家。”

“門高狗大的權勢官家,連他學什麼都管,結婚這種事他拍得了板兒不?”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他喃喃,“齊大非偶。”

“也不全是。”他同學會上那幾個女人的話還在我耳邊轉。

“你別小看了程程,什麼事兒關看他想不想做。”

“我不是小看他……”這樣誤會就不太好了,我一般不會有勇氣小看任何人的。“女人總是比較感性的,感覺這東西,第一眼,有就種下了,沒有就是沒有,以後也長不出來啥。”

車停至小區,我一再請他不用送我上樓,他沒堅持,趴在方向盤上看我解安全帶:“你這女孩子,外表安靜討巧沒什麼個性,實際還是很擅於思考的,但是不要總強迫自己出一些奇談怪論,時間一長,真正的想法都給蓋住了。”

51.顧忌見放19.是以鍾情21.是以逆心15.是以擲氣69.以人爲非,是以期翼見放23.是以迷途60.十年見放8.是以放棄49.隱忍見放38.和諧見放48.勇氣見放22.是以雀躍76.兩得相較,是以心魔見放1.是以想念80.反覆難測,是以安然見放72.宿醉無眠,是以驕傲見放77.酒過三巡,是以原委見放30.是以依賴1.是以想念80.反覆難測,是以安然見放80.反覆難測,是以安然見放1.是以想念30.是以依賴61.把握見放23.是以迷途22.是以雀躍29.是以偷閒10.是以自由76.兩得相較,是以心魔見放58.鬱壘見放5.是以怯近66.整裝上陣,是以安逸見放81.從來沒有放逐50.番外3.是以真實27.是以陶醉50.番外35.混沌見放29.是以偷閒52.瀟灑見放71.遭遇冷落,是以遊興見放76.兩得相較,是以心魔見放32.血脈見放82.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喉嚨只有0.01公分31.冷靜見放27.是以陶醉79.盤旋不捨,是以現境見放15.是以擲氣15.是以擲氣62.美夢見放69.以人爲非,是以期翼見放55.傾斜見放40.堅持見放76.兩得相較,是以心魔見放37.回憶見放39.宿命見放32.血脈見放66.整裝上陣,是以安逸見放71.遭遇冷落,是以遊興見放58.鬱壘見放25.是以等待26.是以停滯46.雲霧見放64.秋雨無邊,是以心願見放43.掙扎見放22.是以雀躍40.堅持見放55.傾斜見放70.單純對白,是以惘惘見放63.夜話達旦,是以藏匿見放10.是以自由46.雲霧見放2.是以照舊18.是以冰釋72.宿醉無眠,是以驕傲見放60.十年見放13.是以自厭30.是以依賴81.從來沒有放逐14.是以冒險27.是以陶醉23.是以迷途49.隱忍見放41.晴空見放63.夜話達旦,是以藏匿見放61.把握見放66.整裝上陣,是以安逸見放65.時間匆匆,是以往昔見放71.遭遇冷落,是以遊興見放29.是以偷閒23.是以迷途33.心情見放3.是以真實37.回憶見放77.酒過三巡,是以原委見放14.是以冒險29.是以偷閒32.血脈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