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回去住處, 簡單打理了下衣物,遞給沈沉說道:“這些衣物你先帶回去吧。今晚妞妞還是睡我這邊好了。明天放學你記得要去接妞妞。”
沈沉點了點頭,這才和依依不捨的妞妞說再見。
第二日, 沈沉就按時去接妞妞。
其間, 沈沉也打過電話給蘇湄, 本來想着蘇湄定然會囉嗦的很, 沒想到, 電話那端的她似乎嗓音嘶啞,彷彿疲倦的不願多說幾句,簡短囑咐了幾句就掛了。
妞妞已經過了黏人的時候, 平常也乖的很。
沈沉耐着心等了幾天,蘇湄竟然沒有主動打電話給自己。依着蘇湄的性子, 沈沉總覺得有些不安。想了想, 還是在下班的時候開到蘇湄的公司樓下去。
此時說是初春, 這天氣隔三差五的冷空氣,氣溫一直回升不起來。
他見她是等人的樣子, 彷彿絲毫沒有察覺到寒風凜冽,單薄的身姿卻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會倒下去。
沈沉剛停好車,沒想到陳樹的車早已在蘇湄旁邊停下。
蘇湄似乎是有急事的樣子,車剛停下就坐了進去。
陳樹見她坐上車後,就止不住的閉上眼要睡了過去, 便不着痕跡的提醒道:“去車站有事嗎?”
“回建德。”她簡短的應道。說時又微微挪了個姿勢, 彷彿靠的更舒服點。
“我反正也沒什麼事, 就送你回去吧。”陳樹說時, 已經換了方向, 直接往建德開。
沈沉看着陳樹的車尾,在車內呆坐了好一會纔回去。
他似乎, 總是要比陳樹遲到那麼一會。
蘇湄沒有拒絕陳樹,彷彿是輕輕的應了一聲,終於沒有再出聲。
陳樹一個人靜靜的開着車,偶爾回過頭來看她一下。
這樣安靜這樣肆無忌憚真切的看着她,已經有多久,他們幾乎沒有這樣相處過了?他凝神思索了下。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累到極點了,蜷在一旁,沒有一點聲音。
“蘇湄?”他試探的叫了聲。
而她,毫無知覺。
就這麼一當會的功夫,她竟然已經睡熟了過去。
而她,以前是多麼的淺睡易醒。
這當會,高架本就不堵。才兩個多時辰,陳樹就開到蘇湄她們家了。但是看着她們家似乎也沒人在。
陳樹看着蘇湄依舊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她。
自己一個人坐在車上也一起幹坐着。
這樣的時光,她就在他的身旁,咫尺之隔,他竟然也不願意挪動半分,怕擾了這不易得來的夢境。只怕稍一碰觸,他便要從這夢境中驚醒過來。
天終於是一點點的暗了下來。陳樹想起來方纔他剛碰到蘇湄時,似乎她還有着急的事,要不然依着她這麼固執的性子,也不會搭了自己的車。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
陳樹想了想,終於還是又叫道:“蘇湄?”她果真還是沒什麼反應。他只好伸手拉了下蘇湄,蘇湄這才猛地驚醒過來,還沒得及看窗外,就大聲問道:“醫院有到了嗎?”
“醫院?”陳樹莫名有不好的預感。
“天這麼這麼黑了?幾點了?”蘇湄纔看了一眼窗外,聲音不自覺的大了起來,“快點送我去醫院啊,我怕外婆要等不到我了——”她說着說着,終於不自主的哽咽住了。
“外婆怎麼了?”他邊倒車邊問道。
“外婆她——”她努力吸了下氣,可還是壓抑不住那滾滾而來的淚滴,便打住沒有說了下去。
“醫院朝哪個方向開?”
“那邊。”蘇湄指完路,這纔打開包拿出手機打電話。
“怎麼都不接我電話?”蘇湄一連撥了好幾個人的電話,都沒有人接起,自顧自唸叨着,陳樹的心莫名的直往下沉。
在醫院才停好車,蘇湄就急急的朝住院部走去。
他也急忙跟上。
搭了電梯上去,他見着蘇湄一直拿着手機。
他知道她的焦灼與無助。
“表哥,外婆怎麼樣了?”蘇湄還沒邁進病房就急急的問道。
然而下一刻,他就見着蘇湄忽的打住,就那麼直愣愣的站在病房門口,彷彿是要站不穩了,一隻手緊緊的抓着門沿,豆大的淚滴滾滾而下。
“蘇湄,其實上午給你打電話時,外婆就已經是彌留狀態了,你掛電話不久後外婆就——就——,我是怕你擔心,路上出狀況,這才自作主張先不告訴你。”表哥艱難的解釋道。
“你們爲什麼都不告訴我,爲什麼都不告訴我?”蘇湄雖然是捂着大半張臉,終究還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蘇湄,老人家年紀大了,也是難免的。”陳樹見着她哭得快要背過氣,幫着半攙着,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她根本就沒理會他說了什麼,彷彿是愈發站不穩了,只覺得身後還有牆,整個人便無意識地往牆上靠去。
蘇湄表哥示意了下陳樹,低聲對他說道:“蘇湄這陣子隔三差五的深夜趕回來,外婆住院大半個月以來,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她這樣子,我真是擔心她的身體會不會吃不消。要不,你幫我先扶她下去哪裡休息着,我這裡稍微料理下再說。”
陳樹點了點頭,對蘇湄說道:“我們先去休息下吧。這裡人越多反倒麻煩。”
他猜想蘇湄根本沒有聽清自己說的話,不知道是不是乏到了極限,他輕輕一扶,沒想到她大半個身子便都軟綿綿的癱軟在他的身上了。
他吃力的把蘇湄一直半扶到電梯口,然後拖着她進電梯,她倒也根本沒有反抗。
直到把她重新扶到了車內,她終於是哭得沒有了聲響。也許是聲音都啞掉了,單薄的肩膀卻還額止不住的發抖。
陳樹本來也不知道先去哪裡,卻見着蘇湄的父親拿了鑰匙下來,“蘇湄小時候在她外婆家住久了,和老人家感情深的很,所以會這樣。你先送她回家裡休息吧。”
陳樹點了點頭,便又重新往他們家開。
到的時候,這次他幾乎半扛着她上樓,她都沒有醒來。
到了她的房間,陳樹將她放到牀上。見着她滿臉淚痕,又起身去找毛巾,拿熱水浸溼,輕輕的給她擦洗了下。
她蜷在那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又彷彿是在瑟瑟發抖着。
陳樹不知道她是不是覺得冷了,便將旁邊的被子鋪開來,蓋在她的身上,輕輕的說道:“蘇湄,先睡一覺吧。睡醒後就沒事了。”
他就坐在她的身旁。
蘇湄醒來的時候,已是晚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心過度,看了下坐在牀沿的陳樹,好一會才說道:“我有點擔心外公。你送我去下外公家吧。”
陳樹點了點頭,問道:“你是不是沒吃東西,要不先吃點東西?”
見她搖了搖頭,他也沒有勉強。
他走在前頭,見着蘇湄走路都有些勉強,便刻意放慢了腳步,走了幾步,終於還是忍不住退回到身後半扶着她說道:“我下午給你表哥打過電話了,外公家裡有阿姨陪在那裡,你放心好了。”
她點了點頭,便任由着他攙扶下樓。
陳樹其實上高中時的暑假也去蘇湄的外婆家去過的,後來畢業後自己一個人也去過幾次,這條路自然也是認識的。
到了蘇湄外婆家,這才發覺蘇湄家的很多親戚都在。
蘇湄外婆家的堂前本就不是很寬敞,這當會猛的來了很多人,無端便覺得擁堵的很。
“我們先去看下外公吧。”陳樹說時望向蘇湄,蘇湄點了點頭,沈沉便跟在蘇湄的身後往樓上走去。
樓下是人來人往,倒是樓上安靜的很。
蘇湄的外公一個人很安靜的坐在木桌前,在翻着經書。
“外公——”蘇湄才叫了一聲,便覺得又要哽咽起來。
“你們都過來了。”蘇湄的外公起身,挪了凳子給他們坐。
陳樹也不知道怎麼勸慰,倒是蘇湄的外公說道:“幫我鋪下宣紙。”陳樹這纔看到書桌前還有一卷宣紙,便上前拿出一張平鋪在桌上。旁邊的硯臺上還擱着一隻羊毫。
陳樹鋪好後,又退回去,挨着蘇湄坐下。
“我和你外婆其實早已過了天命之年了,你們也不用太擔心我。”倒是蘇湄的外公先說的,望了望陳樹給他鋪好的宣紙,卻又沒有動筆,依舊架起老花眼鏡,對着自己手頭的經書看了起來。
兩人看着外公這樣,倒比想象中的安心了很多。
因着人多,蘇湄又實在是疲乏的很,便回房間裡休息了。因着接下來又要料理後事,這幾日蘇湄外婆家着實的人羣攢動。
直到外婆的後事也料理的差不多了,其餘的親戚倒是陸陸續續的都回去了。
單剩下蘇湄和陳樹。
“我外公就是固執,我們都想着把他接回去一起住放心點,現在只能我們輪着過來陪他。”蘇湄邊洗碗邊說道。
晚上其實是陳樹生火做的稀飯。外公只喝了一點點便放下了。蘇湄自己其實也只喝了一點薄薄的稀飯湯,倒也沒有太在意。
吃完飯後,外公說覺得有點累,先回去休息。蘇湄等外公回房間後,便簡單清理了下碗筷。
蘇湄洗好碗,他們本來也沒其他事了,倒是陳樹建議道:“不知道外公睡了沒,我們再去看下吧。”
蘇湄點了點頭,兩人走到外公的房間裡,輕輕推開外公房間的門,見着外公仰躺在長搖椅上,閉目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可能外公想外婆了,又不願我們擔心,嘴上一直沒說。”蘇湄說時,進去從牀上拿了條小毯子,披在外公身上。
外公緩緩的睜開眼朝他們看了下,“外公,有點涼,待會還是回牀上休息吧。”陳樹勸道。
也不知道蘇湄外公有沒有聽清了,呷了呷嘴,說道:“我先躺會,有點累。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兩人這才從房間裡退出來。
蘇湄不知道爲何,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明知道陳樹就睡在隔壁,想了想,還是忍住沒有過去打擾他。倒是陳樹先過來敲門的,“蘇湄,你睡了嗎?”
蘇湄披了外套去開門,說道:“我也睡不着。”
“要不下去坐會?”陳樹建議道。
蘇湄想着反正躺着也睡不着,又去加了件衣服,這才披了外套跟在陳樹後面。
因着晚上,夜風颳起,莫名的肅冷。
蘇湄將外套裹緊了些,擡首望了望天空。昏暗如許,只有零散的幾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