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靜姝站在來來往往的街道,即便腹中絞痛難忍,她的嘴角依然掛着詭異的笑容。
沒有人可以虧欠她不用償還,顧凱也不行!傷害她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季靜姝低低地笑了起來,越小越大聲,越小越瘋狂。
周圍的人都被她嚇到了,一個個都縮着脖子繞開她所在的位置匆匆走了,疑心這又是一個精神病患者!還有人掏出手機來報警,免得一會兒引發隨意砍殺的事件。
季靜姝腹中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疼得她額上盡是冷汗,身體也有些搖晃起來。不知道是因爲疼,還是空中的陽光太過燦爛的緣故,她覺得頭暈得厲害,眼前一陣陣發黑砦。
當身體跌向地面,意識逐漸迷糊的時候,季靜姝的嘴角依然是上揚的。
這樣的日子,她覺得太累了。她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再也不要爲情所苦,再也不要爲那個叫顧凱的男人所累鰥。
尖銳的剎車聲響徹周圍,隨即是尖叫聲,混亂一團。
手術室門外,文玉嬌和季靜橈急得團團轉。
文玉嬌更是急得眼淚一直在哇哇直流,卻又不敢哭出聲來,生怕自己一開口就影響了醫生的搶救。
季靜橈見她站都站不穩了,只得抱着她,支撐她全部的重量。
“怎麼辦?你姐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儘管心裡明白,這個時候說這些喪氣的話沒有任何意義,可是文玉嬌怎麼也控制不住。裡面生死未卜的是她的孩子,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血,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寶貝疙瘩!如果可以,她寧願躺在裡面的是她自己!
季靜橈的心本來就揪成一團,聽她這麼說,就更加難受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能拍打着她的肩頭,一次又一次地重複最簡單的一句話。“沒事兒的,一定會沒事兒的!”
這樣蒼白無力的安慰,說了跟沒說是一樣的。
文玉嬌依舊哭得悽慘,依舊沒有聲音,季靜橈的衣服都讓她哭溼了好大一塊。
季宏偉到底匆匆趕來了。“情況怎麼樣?”
季靜橈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吭聲。手術還在進行,誰知道怎麼樣?這不是問廢話嗎?
文玉嬌則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哭得悽慘。
季宏偉心裡火氣頓時騰騰地燒了起來,可這裡是手術室門外,他就是有再多的氣,也只得忍着。他習慣性地掏出一根菸,剛要點燃,纔想起這裡不能抽菸。他不爽地將打火機揣回兜裡,叼着沒點燃的煙嗅着那股尼古丁的味道。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然而,再漫長的時間也會有盡頭的時候。
當那扇門打開,季靜橈跟文玉嬌連呼吸都屏住了,如果不是兩條腿不聽使喚,他們早就撲上去了。
相比之下,季宏偉則冷靜了許多。他跨前兩步,站在醫生面前。“醫生,她怎麼樣了?”
“病人已經搶救過來了,但是孩子沒有保住。而且,她的雙腿也沒有保住……”
聽到“孩子沒有保住”的時候,季宏偉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至於沒了雙腿,那不要緊,反正人還活着。不能四處蹦躂了,興許還是少給他惹點麻煩!他不介意養一個廢物,但絕不想養一個麻煩精!
“靜姝!我的孩子!”文玉嬌終於爆發出一聲叫喊,情緒一下子失控了。由於激動過度,她一下子昏厥了過去。
“媽!媽!醫生!醫生!”
……
蕭翼坐進駕駛座,並沒有馬上發動車子,而是用力地閉上眼睛,緩解了一下眼部的疲勞。數十秒後,他再睜開雙眼,已經找不到絲毫的痕跡。
要找秦天霸並不難,青城最大的銷金窟就是他的產業,也是他的總部所在地。去那裡,一般都能找到人。
蕭翼跟秦天霸之間是有過糾葛的,所以他很順利地見到了人。雖然道不同不相爲謀,但蕭翼是欣賞秦天霸的。
秦天霸是個亦正亦邪的人,而且是條漢子。最重要的是他恩怨分明,所以即便他手段狠辣,許多人仍是對他佩服得很。
真正論起來,蕭翼跟秦天霸是同一類人。唯一不同的是,蕭翼是個軍人,有鐵一般的紀律約束着,所以行事不像秦天霸那般隨心所欲。
蕭翼欣賞秦天霸,秦天霸也同樣欣賞蕭翼,所以他沒怎麼刁難,就爽快地出來見人了。
“我想帶走顧凱。”蕭翼叫的是顧凱,而不是哥哥。一直以來,他都不太習慣叫顧凱做哥哥。
秦天霸勾起嘴角,那一抹弧度當真邪魅至極,卻又無比的迷人。若是女人見了,恐怕會立馬爲他所傾倒。這種亦正亦邪,做事極有手段的男人,一向是女人爲之神魂顛倒的對象。
“我知道。不過,憑什麼?”
兩個人之間隔着十多米的距離,四目相對,仍舊火花霹靂。他們都是存在感強到讓人喘不過氣的男人,強強相對,氣氛簡直緊張到極點。
“開個條件吧。”蕭翼不打算廢話
。事實上,跟秦天霸這樣的人是不必費嘴皮子功夫的,因爲他沒有那個耐心去聽。同樣的,蕭翼自己也是這類人。
秦天霸挑了挑濃黑的劍眉,逸出一聲笑。“跟你說話就是爽。不過,顧凱若動的是我名下的產業甚至我本人,我都可以放他一馬。但是,他動的是他絕不能動的人。”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那個女人就是秦天霸的逆鱗,蕭翼很清楚。“他縱是十惡不赦,也是我哥。”
“所以?”
蕭翼突然走到秦天霸其中一個手下面前,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他已經將人家的槍握在手上。然後,他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心臟。
“你往這開槍,然後放了他,如何?”
秦天霸冷笑一聲,道:“蕭翼,你是太看得起自己,還是太看不起我?你以爲,老子是吃素的嗎?”
他又不是路邊的菜鳥,百發百不中。蕭翼也不是電視劇裡永遠不死的男主角。他若真的動手,蕭翼必死無疑。
“都不是。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爲了那麼一個廢物,值得嗎?據我所知,他心裡可怎麼把你當兄弟。”
蕭翼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你動手吧。”
“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是個男人。”
蕭翼眼睛也不眨地將手中的槍丟了過去。
秦天霸穩穩地接住。子彈上膛,然後將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蕭翼的心臟。“你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嗎?”
“沒有。”蕭翼知道,秦天霸是個一諾千金的人。既然他同意了這筆交易,他就一定會放了顧凱。
秦天霸眼裡毫不掩飾全都是讚許。如果不是道不同,他真的很願意跟這樣的人做兄弟。蕭翼絕對是可以交付後背的那種人,跟他一起戰鬥,心裡踏實。
“很好。”
秦天霸緩緩地勾動食指。在這個過程中,他始終緊緊地盯着蕭翼,想從他臉上看到一點反應。可惜,他失望了,他看到的只有一臉的平靜。
“砰——”槍聲響起。
蕭翼挺拔的身體震動了一下,最後還是穩穩地站住了。血從他胸口汩汩地往外冒,很快染紅了他腳下的地板。
“謝謝。”
蕭翼按住自己的胸口,平靜地道謝。秦天霸放了他一馬,否則他根本沒有機會開口。這一槍,打偏了。
秦天霸什麼都沒說,只是叫人將顧凱拉了出來。
“蕭翼!你快救我!”顧凱一見到蕭翼,馬上激動地叫了起來。那樣子,怎麼看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孬種。
秦天霸眼裡是遮掩不住的鄙夷。這樣的貨色,怎配做蕭翼的兄弟?給他提鞋都不配!
顧凱被收拾得很慘。當然,胳膊腿兒還是完好的。
秦天霸知道,蕭翼會來救人,所以特地留顧凱一個完整。不過,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敢動他的寶貝兒,豈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留他一條賤命。但是,得留下他一半的身體。”
蕭翼沒有吭聲。他很清楚,這已經是秦天霸最大的讓步了。如果不是秦天霸還念着他當年的那點恩情,只怕根本不可能給顧凱一絲活命的機會!
秦天霸握着槍,一步一步地走下來,一直走到顧凱的面前。
顧凱被打了個半死,疼得都不能動,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秦天霸像個煞神似的陰森森地逼近他。他是個含了金湯勺出生的人,向來高高在上爲所欲爲,也甚少有人可以讓他恐懼。但無疑,面前的秦天霸便是一個。
“你、你想幹什麼?秦天霸,你別以爲老子怕了你!等我——”
“砰——”
“啊——”
迴應他的是一聲槍響,還有一陣劇烈的疼痛,以及他自己的慘叫。
秦天霸冷麪冷笑,眼神不帶一絲溫度地看着顧凱汩汩冒血的左腿。“哼,就憑你,也敢來威脅老子?若不是看在蕭翼的份上,你今天別說想活命,連一具全屍都別想留。”
顧凱覺得自己的心跳幾乎都要停止跳動了。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神看可以像冰刀,能讓他渾身都被凍得無法動彈,還能割破他的皮肉一樣疼痛。
在這個時候,他腦子裡閃過的全都是外面對秦天霸的傳言,還有那些因罪過他而下場悲慘的人。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即便他自己要賠上性命,他也要先將你凌遲而死!
“蕭翼!”顧凱如夢初醒,想起了他還有一道救命符。“蕭翼,我是你哥,你不能見死不救!蕭翼,我知道你能打得過他,你怎麼還眼睜睜地看着他欺負你哥?”
“砰——砰——砰——”連着數槍打在顧凱的下半身,他再也沒有什麼力氣叫嚷了。
秦天霸吹了吹槍口的煙,冷冷地丟下幾個字。“你太吵了。”
說完
,他轉身看向蕭翼。“人你可以帶走了。”
“謝謝。”蕭翼微微一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救護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很快,醫生護士擡着擔架衝了進去。
在秦天霸的示意下,他們很快就把顧凱給擡走了。
“你看,我連救護車都替你叫好了。”就當是還你當年的那點恩情吧。我秦天霸,向來不願意欠債,尤其是人情債。
“謝謝。”蕭翼沒多說什麼,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轉身跟上了醫生護士。只是他還沒上救護車,就讓人給攔住了。
來的,是顧城。
蕭翼微微一笑,額上冒出些許汗珠來。“我正想去找你。”
叮囑了醫生護士之後,他毫不猶豫地上了顧城的車。
顧城今天開的是一輛改裝過的大車,裡面空間很寬,而且有醫療器械,連醫生護士都是齊全的。
蕭翼看了,臉上露出一抹發自心底的笑,並且用力地拍打了一下顧城的肩頭。這個人,是懂他的。“我有點累了,先睡一會兒。”
然後,他就真的放鬆身體放鬆神經,就這麼睡了過去。
杜子璋看着着這樣一個怪物,心裡感慨,這兩人果然是兄弟,一樣的怪物!胸口都被打了一個大洞,他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睡得香甜,這不是怪物是什麼?
“顧總,難怪你跟他感情這麼好,你們果然是一類人。”相比之下,顧凱就是一個沒長好的歪瓜裂棗,所以跟他們相差十萬八千里。
顧城沒吭聲,視線一直盯着蕭翼,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麼。
杜子璋也沒再廢話,動手利索地給蕭翼施救。開槍的人絕對是個高手,在如此要命的部位,即便是偏離了,也會很危險。但這個人避開了所有的要害器官,這一槍看似嚇人,實則打得很巧妙。
他就說嘛,這人居然還沒事兒的人似的睡得這麼香,原來傷不致命。可那也疼得厲害啊,所以這人還是個怪物!
顧城退到角落裡安靜地坐着,不打擾醫生的救治。雖然他知道這一槍肯定不會要命,但是看着那汩汩往外冒的殷紅色液體,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人都是這樣,看自己在意的人受傷,反倒比自己受傷還要難受得多。
……
廖若雪跟顧日冕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馬上從家裡趕到了醫院。
顧日冕雖然嘴上說顧凱這樣的兒子有還不如沒有,可到底還是在意的。從呱呱落地到今天,養了幾十年的人,自然是有感情的。即便是養的雞鴨,養的時間長了也不捨得宰了烹煮,何況是人!
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顧凱還在手術室裡。
秦天霸在他身上打了好幾槍,即便不是致命部位,也得及時搶救,否則還是會沒命的。人的身體裡總共就那麼一點血,流乾了,還能活嗎?
“蕭翼呢?”廖若雪在手術室外面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還有一個人沒到場。
顧日冕沒吭聲。
廖若雪四處找了找,確認蕭翼沒有來醫院。打手機號碼也無人接聽,她氣得用力地跺跺腳。“這孩子!到底跑哪裡去了?哥哥都這樣了,他還有心情四處亂跑!”
顧日冕突然倒抽一口氣,叫道:“他會不會還在秦天霸那裡?”
惹了秦天霸的人,想要安然無恙離開是不可能的。顧凱惹的是那個叫小若的女人,秦天霸卻沒有要他的命,那肯定是蕭翼做了什麼!
“不、不會吧?”廖若雪的心臟也沉了一下。“哎呀,你快想辦法問問!”
這樣的小事兒難不倒顧日冕,他很快就弄清楚了。原來,蕭翼跟顧城走了。
說實話,顧日冕對此是樂觀其成的。他們兩本來就是兄弟,而且脾性相似,兄友弟恭自然是最好的。可他也知道,廖若雪見不得蕭翼跟顧城往來。
“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他已經從秦天霸那裡離開了,但具體去了哪裡,暫時還不清楚。”
廖若雪一聽,知道蕭翼沒事兒,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惱他。“這孩子真是靠不住,關鍵時刻連個人影都不見!一年到頭不着家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要玩失蹤。”
“行了!如果不是他,顧凱能回來嗎?說話憑點良心!沒準他是有事情要辦呢?”顧日冕聽不得她說蕭翼的不好。
原本,顧日冕和廖若雪的態度是一致的,他們寵的是一直承歡膝下的顧凱,對蕭翼都不太關心。可顧凱最近太混賬了,在他的反襯之下,蕭翼怎麼看怎麼成熟穩重。慢慢的,顧日冕心裡那架天平就傾斜了。他還想着蕭翼能回到顧氏來幫他的忙呢,自然得好好護着蕭翼!
“有什麼事情能比得上哥哥的安危來得重要?”廖若雪明知道理虧,卻還是反駁了一句。
顧日冕瞪了他一眼,懶得跟她爭執。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何苦跟她廢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
術終於結束了。
“醫生,我兒子怎麼樣?”
聽着醫生的話,廖若雪只覺得那些詞語她都懂,可是組織起來,卻是怎麼也弄不明白。她一把抓住顧日冕的衣袖,着急問道:“他到底說什麼?”
顧日冕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廢了,顧凱徹底廢了!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說話呀!顧日冕,你啞巴啦!”廖若雪改爲揪住他的衣襟,用力地搖晃他的身體。她自我欺騙說聽不懂,眼淚卻已經哇哇直流。
顧日冕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兒,但同時又鬆了一口氣。比起顧凱沒事兒給他惹是生非,他寧願他在牀上躺着!反正,他們顧家請得起看護!
“顧凱癱瘓了,下半輩子只能在牀上躺着。”
廖若雪終於無法再自我欺騙了,身體一個踉蹌,徑直往後倒去。
顧日冕嚇得一把拉住她,一手攬住她的肩頭。“你冷靜一點!”
“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廖若雪眼前一片漆黑,一口氣幾乎上不來,卻還是揪住了顧日冕的衣衫,一遍一遍地重複這兩句話。
顧日冕沒吭聲,跟護士一起把她扶到病房去躺下。等護士出去了,他才壓低聲音說:“你看開一點兒,至少他還好好活着。”
除了無法行動自如,他依然還是顧家的大少爺,依然還有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這話,廖若雪剛開始沒覺得不妥,過了一會兒卻突然叫了起來,指着顧日冕破口大罵。“顧日冕,你這個混蛋!你是不是巴不得他癱瘓,然後你好理所當然地把一起都給那個野種?”
“廖若雪,你給我閉嘴!他也是我的兒子,我難道就不心疼嗎?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我有什麼辦法?比起每年清明給他掃墓,他還好好活着已經是天賜的幸運了!”
“你還好意思說!要是你肯早點想辦法救人,說不定他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顧日冕,你個殺人兇手!你個混蛋!”
顧日冕聽不下去了,轉身直接走了出去,來個眼不見耳不聽!
“顧日冕,你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題外話---土豆的小寶貝兒得了急性腸胃炎,所以今天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