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寧爵西的舉止太反常,他不顧她的怒火也要當着她的面刪除錄音,維護寧謙東,背後到底隱瞞了什麼?
蘇柔的這段話像是一個魚鉤牢牢的勾出了秋意濃壓在心底的一串疑問,眼看這些疑問即將解決,她心底蠢蠢欲動。
最後一刻,她按捺住了,昨晚她反覆想過的,這件事他不說,她就不再追究了。
那天在光漁村派出所,曾玉瀅那樣咄咄逼人,不過是因爲容汐彥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更因爲容汐彥和蘇柔的關係。
曾玉瀅早已流掉了寧謙東的孩子,而蘇柔卻挺着懷有容汐彥的肚子找上門,難免曾玉瀅不受刺激。
曾玉瀅對於她是恩人,也是朋友,她不能爲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把朋友出賣了。
“不用了,蘇小姐,你懷有身孕就不要亂跑了,回去休息吧,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秋意濃拿起手包和筆記本,朝蘇柔淡淡頜首,踩着高跟鞋離去。
秋意濃從寫字樓出來,來到離公交站臺不遠的路口,這是她和方菱約好的地方。
聯繫了方菱,方菱在電話裡說還有五分鐘左右就到,她舉起手臂掃了眼手腕錶。往旁邊的樹蔭處靠了靠,提着筆記本耐心的站在路邊等待。
不一會,漢蘭達開過來,莫熙朗坐在後面的兒童座椅裡清脆的叫着:“媽咪。”
“熙熙,渴不渴?要不要噓噓?”秋意濃拉開駕駛座坐進去,等會要上高速,要先把小傢伙照顧好。
“我不渴。也不要噓。”莫熙朗軟聲軟氣的回答。
方菱喜歡莫熙朗小朋友,自動坐到後座陪莫熙朗,說道:“羅總,熙熙在離開麥小姐家前喝了水,也去了趟洗手間。”
“嗯。”在照顧熙熙這方面,秋意濃還是挺感激煙青的,說起來回國前她忙。有蔻兒幫忙照顧熙熙,回國後多虧了煙青。
她把筆記本電腦包放到副駕駛座,聽到有人在敲車窗,轉頭透過暗色玻璃發現外面的人是蘇柔。
她蹙眉降下車窗,蘇柔搶先道:“羅小姐,你真的不考慮我的條件嗎?難道你就不好奇?”
“我當然好奇,不過背叛朋友的事我更做不出來。”秋意濃臉色冷淡,看了眼蘇柔身後的車水馬龍:“蘇小姐,你站在這裡非常危險。”
車窗迅速上升,蘇柔緊咬着脣,悻悻的喃喃:“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在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能知道這個秘密……”
窗戶完全關上,秋意濃小心翼翼的看着後視鏡,確保不會碰到蘇柔這個孕婦之後,踩下油門。
車子剛剛駛出幾十米,車後傳來一陣巨大的撞擊車,尖銳刺耳的剎車響聲,然後是很多車的喇叭聲。
車裡,方菱轉身看着車後,大叫道:“羅總,剛纔那個孕婦被人撞了……”
握着方向盤的雙手一抖,秋意濃連忙把車停在路邊,透過後視鏡看到剛剛蘇柔站的地方很多車橫七豎八的擠成一團,其中有輛紅色兩廂車車頭有血跡,距離十多米的地上躺着一個一動不動的身影,身下一大灘血。
是剛剛纏了她兩次的蘇柔。
秋意濃交待方菱不要讓熙熙下車,她自己推開車門走回去。
蘇柔躺在馬路正中央,這一側的交通幾乎癱瘓了,車子喇叭聲不絕,更多的是圍觀者,指着兩廂車議論紛紛。
“我看這女的身上穿着防射服背心,是個孕婦吧,天哪,死的真慘……”
“地上這麼多血,這司機跟這孕婦有多大的仇啊。足足撞出去十米。”
秋意濃慌忙去打救護車電話,旁邊也有羣衆報了警,而那個兩廂車司機被人指指點點,突然發動了引擎。
這下人羣中沸騰了,有十多個羣衆激憤的圍上前,拍着車蓋指着車裡的司機大叫:“撞了人還想逃走,不要臉的東西,下來!”
秋意濃頭腦空白,幾分鐘前還和她說話的蘇柔轉眼就躺在這裡,從現場來看蘇柔後腦鑿地,地上的血大多是從她頭上流出來的,恐怕凶多吉少……
交警、警察很快趕過來,周圍拉起了警戒線,暫時封鎖了路面。
那個兩廂車司機也被拉了下來,車門一打開,一車的酒氣,有圍觀羣衆大叫:“酒駕!酒駕!缺德玩意!”
司機被帶走了,有警察過來詢問情況,大多羣衆說不知道,只有少部目擊者回答警方的問題:“我看到這孕婦之前在路邊上和一輛車裡的人說話,然後那車開走了,那孕婦就想往路邊上走,就在這時突然衝過來一輛車,把這個孕婦撞飛了……光天化日之下,太嚇人了!”
旁邊還有個目擊者指着呆站在一旁的秋意濃道:“吶,交警同志,這個孕婦好象之前好象就是和那個女人說話來着。”
交警做好筆錄,走到秋意濃面前:“這位小姐,我來了解一點情況。”
秋意濃遲鈍的點點頭,配合交警下面的提問。
救護車開過來,幾個醫護人員檢查了蘇柔,朝其中一個交警搖頭道:“患者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徵!”
一般盤查下來,按照司法程序,秋意濃又跟着交警回了警局。
一個小時後,她從交警大隊出來。坐進車內後,精神有點恍惚,方菱見此主動去開車。
車子飛馳在高速,莫熙朗拿了秋意濃的平板在看動畫片,方菱看着後座臉色怪異的秋意濃安慰道:“羅總,您不用自責,發生這樣的事不是誰想看到的,那個孕婦的死與您沒關係。是她自己不遵守交通法規,纔會釀成這場悲劇。”
秋意濃閉着眼睛,腦袋無力的靠在座椅裡,她心口有些莫名的寒意,上一刻蘇柔跟她說知道一個秘密,並反覆強調這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下一刻蘇柔就被人撞死了。
很難不教人懷疑這當中另有蹊蹺。
那樣一條鮮活的生命,懷着三個月的身孕,幾分鐘前還好好的,幾分鐘後就一屍兩命,橫屍街頭,想起來就教人頭皮發麻。
真的如交警所查到的,那是個簡單的酒駕嗎?
車廂裡,她響了,面無表情的接起來。
“濃濃,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你都知道了?”
“嗯,交警那邊透露了消息過來,我才知道你差點出事。”寧爵西的聲音溫柔關切無比:“你有沒有事,嗯?”
“沒有。”
她低頭看到左腳高跟鞋頭有一點血痕,已經乾涸了,可能是她當時去查看蘇柔的傷勢。被地上的血給沾到的。
“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這樣,下午我處理好文件就去青城,晚上你就不要回滄市了,明天再回來。”
“不用了,晚上我還是回滄市,說好了參加的晚宴不能缺席。”她抿脣,默默抽來面紙擦鞋,因爲乾涸擦起來非常費勁,最後終於被她慢慢擦掉了。
寧爵西見她堅持,沒有強求,而是說:“晚宴我陪你參加。”
“好啊。”她說話的聲音一直沒什麼問題,擦完血跡後,那捏着紙巾的手卻控制不住的抖,像得了帕金森綜合症似的。
結束了這個電話,打開隨身攜帶的保溫水杯,她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水,逐漸壓下了心頭的噁心。
頭腦逐漸沉澱和冷靜下來,是一起簡單的車禍還是有意謀殺?
更或是一種巧合嗎?有可能嗎?
這世界上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也極有能使磨推鬼,要做到掩蓋真相。借刀殺人不是什麼難事。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她已經不打算往下追究了,可是那個幕後黑手還在,並且一出手就殺了蘇柔,還有一個剛成形的孩子。
手段何其殘忍。
到底有多大的仇恨,需要殺人?
事情到了這裡,她肯定。那個人就在她身邊,蘇柔是少數知情的人,那個人就把蘇柔殺了。
究竟是誰?要殺人掩蓋真相。
真正掩蓋又的是什麼?
蘇柔一個鄉下女人,爲什麼會知道這個秘密?
寧爵西之前警告她離蘇柔遠一點,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這些問題蜂擁而來,快擠破了她的腦袋,秋意濃又喝了一大口水。把筆記本拿過來看文件,讓自己暫時得到平靜。
文件沒看兩分鐘,轉頭一看,莫熙朗的小腦袋歪在兒童座椅裡睡着了,她輕輕拿走ipad,關掉動畫片。
……
車了抵達青城,換成秋意濃來開。她打算把方菱先放到了影視城,然後開車送熙熙去寧宅。
剛把方菱放下,有人在叫她:“秋小姐。”
秋意濃轉頭,一個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走過來,“秋小姐,老爺特意讓我來接小少爺回去。”
她下意識看了眼方菱,方菱顯然聽到了這個稱呼,驚詫中倒也聰明的趕緊說:“那個……羅總,我先進去了。”
秋意濃點頭,隨即也認出了這是寧譽安的司機,今天發生的蘇柔的事她心有餘悸,不敢貿然把熙熙交給別人,於是說:“你先回去吧,熙熙我一會會送過去。”
司機大約是帶着任務而來。有點堅持道:“秋小姐,老爺和夫人在家等着小少爺,您工作忙,不如把小少爺讓我送回去。”
對方越是這樣,秋意濃越是不放心:“不用多說了,我說我自己送過去自然會送過去,難不成我還會反悔?”
司機見秋意濃語氣中有怒氣,忙陪了笑臉:“別生氣,秋小姐,我這也是沒辦法,老爺和夫人有幾天沒見小少爺了,挺想小少爺的,要不我在這裡等您?”
最終,秋意濃開車在先。司機和保鏢跟在後面,一羣人浩浩蕩蕩穿過市區。
寧宅外,寧譽安和方雲眉親自等在門口,旁邊站着秋蔻和在一旁玩耍的秋蔻。
莫熙朗剛睡醒,揉着眼睛下車,就被寧譽安親自抱過去了。
莫熙朗到了寧譽安懷裡也不認生,清清脆脆的叫着:“爺爺。”
“熙熙。”寧譽安一貫嚴肅的臉上綻着慈祥的笑。方雲眉趕緊讓保姆把熙熙愛吃的零食和愛玩的玩具拿上來,一羣人很快把莫熙朗團團轉住。
秋意濃蹙眉,想上前把熙熙抱過來,並提醒他們不要這麼寵着,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畢竟是她主動把熙熙送過來的,弄的場面上過不去不大好。
準備離開前。秋蔻走過來,打量着她:“二姐,你臉色不太好,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可能是我太忙了。”她揉着太陽穴。
“二姐,你就別騙我了,我在網上看到了滄市的新聞。還有一些市民在現場拍到的照片,我看到當時你就在車禍現場。網上網友議論說那個被酒駕撞死的女孩叫蘇柔是嗎?最近有人看到她在小漁村和沒死的寧謙東在一起,網上議論聲沸沸揚揚的,想不到她突然出車禍死了。”
“嗯。”秋意濃不奇怪蔻兒會看到這個新聞,“網上還說什麼了?”
“別的倒也沒什麼,對了,就是提到了寧謙東的前妻。那個叫程蕊的女人,我在網上看了照片,長得真的好漂亮。聽說裙下之臣無數。”
秋意濃看了看寧宅,低聲問妹妹:“你最近有沒有看到這個程蕊在寧宅出現?”
這一路上她心裡一直有個猜測,蘇柔的死會不會與程蕊有關?
因爲程蕊發現寧謙東沒死。
秋蔻搖頭:“我問過寧朦北了,他說當年程蕊在寧謙東去世的消息公佈之後就以在法律上夫妻關係自動解除爲由,主動搬出了寧宅,這些年一直沒消息。哦,對了,你看。”
秋意濃掃了眼秋蔻舉過來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這個女人不是在巴黎電梯不小心撞上寧爵西,還踩了他皮鞋一腳的女人嗎?
她是……程蕊?
記憶倒回,那天那個程蕊和身邊的女人似乎與寧爵西挺熱絡的……原來是他的大嫂。
可到現在爲止,他在她面前隻字不提。
回到車上,她兩隻手緊緊的握着方向盤,遲遲沒有發動車子。
沒有任何的理由,單單是種直覺,她認爲蘇柔的死與程蕊一定有着某種聯繫。
擱在副駕駛座上的開始震動,震了好久,她纔將手從方向盤上移開,是個陌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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