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要在陌生地方過夜,秋意濃頭皮發麻,可方雲眉這話是對着寧爵西說的,她一時不便插嘴,自作主張。
“不了。”寧爵西突然發話,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抓起她的手起身。
恰巧他響了。
等他走到窗臺前接聽,方雲眉壓低嗓音說:“奶奶剛纔的意思是,如果檢查出孩子不是寧家的,你就立刻中止和爵西的婚姻,明白嗎?”
秋意濃靜默中,慢慢點了點頭。
方雲眉這才滿意,轉身上樓了,把秋意濃一個人晾在客廳裡。
寧爵西打完電話,回來見她孤零零坐着,走過去邊牽着她的手往外走邊問:“媽剛纔和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她笑着改變姿勢,改爲圈住他臂彎:“媽就是問我喜歡哪種婚紗,她說請了巴黎最有名的設計師,到時候讓我慢慢挑。”
寧爵西沒有再追問,指着窗外陽光正好的午後說:“我陪你在外面逛一逛。”
秋意濃沒有看那座曾經她熟悉的花園,低頭笑了下,“不用了,我有點困,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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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酒店樓下,兩人剛從幻影裡出來,周圍突然竄出一大羣記者,五花八門的問題像冰雹般砸了過來。
“寧先生,寧家的公關一直沒有出來說明二位的事,是不是寧家人已經同意你們的婚事?”
“秋小姐,請問你對寧先生和倪小姐的退婚有什麼要說的?他們有很多年的感情,但是因爲你的插足,導致這段美好姻緣解體,對此你有內疚感嗎?如果你們真的會舉行婚禮,你會邀請倪小姐參加嗎?”
“秋小姐,外界都說你是可恥的小三,請問你是用什麼樣的手段讓寧先生拋棄倪小姐,改爲娶你爲妻?”
“寧先生,有知情人透露你們是奉子成婚,請問是真的嗎?”
記者們守了一天一夜,總算能堵到當事人,紛紛激動不已,一大堆問題噼裡啪啦從他們嘴裡問出來,層出不窮。
縱使秋意濃見過世面,可從來沒有一次遇到過這樣瘋狂的記者,那些閃光燈、話筒和攝像機晃的人眼暈,場面一時混亂,擁擠不堪。
從記者在盛世酒店門口探頭探腦那一刻起,保安內部就啓動了警戒狀態,這時候瞬間出動,百十名保安瞬間像堵人牆,把寧爵西和秋意濃保護起來。
可記者實在是太多了,加上這時候大街上還有些行人也涌了過來,一時保安的人牆幾乎快被沖垮。
“躲到我懷裡。”危急時刻,身邊響起寧爵西沉穩的嗓音。她本能的往他懷裡躲,緊緊揪住他的衣角。
寧爵西護着她,加快步伐,兩人總算進了酒店大廳,後面記者和保安鬧成一團,吵鬧着想要衝進來。
好不容易進了電梯,秋意濃鬆了口氣,從他懷裡擡起頭,無奈的笑了聲說:“太嚇人了。”
“怕嗎?”他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面,俊臉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如果嫁給我,以後可能還會遇到這種事情。”
秋意濃歪着腦袋,想了下:“怕到不至於,我就是有點被嚇到了。以前我雖然受人關注,但從來沒有這次陣仗這麼大。”
寧爵西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被剛纔那麼一鬧,秋意濃胃裡有些不舒服,回到酒店套房第一件事就是往洗手間跑。馬桶邊上把剛纔的午飯全吐出來了。
背後有隻大掌動作輕緩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後一隻熱水杯遞到她面前,擡眼是寧爵西柔和的臉部線條:“喝點水,會舒服一些。”
“謝謝。”她站起來,喝掉了那杯水,見他還沒有出去,她拿着水杯往外走:“你洗澡吧,我用外面的浴室。”
背後男人沒說話,她加快速度跑出去,還順便帶上門。
這次她又在浴室待了很久,寧爵西處理完手上的文件,擡眼看了牆上的鐘一眼,四點,她進去了一個半小時。
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和平板電腦,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裡面過了一會兒有了迴應,低低的,不太清楚:“唔……我馬上……出來。”
五分鐘後。剛剛吹好頭髮的秋意濃從裡面出來,手裡拿着梳子,正梳着髮尾,歉意的微笑起來:“我好象用太久了。”
她身上仍穿着那套卡通睡衣,外面還特意罩了一件粉色的珊瑚絨睡袍,全身上下裹的嚴實,只露出白皙的脖頸,細長優美。
說話間,她手中的梳子滑掉在地上,彎下腰去撿。
寧爵西所處的位置剛好從她鬆垮的衣領裡看到了一片旖旎風光。
該死,她裡面居然沒穿內衣。
“你知道就好,再不出來我都要懷疑你在裡面睡着了。”寧爵西手指悄然收緊,深邃的眸益發黑沉,看了她一眼,斂下體內躁動的慾望,回到原來的沙發上繼續看文件。
秋意濃面上一滯,很快低頭掩飾過去,其實……他敲門的時候她確實在裡面的浴缸睡着了。
她害怕那張擁有陌生男人氣息的大牀。卻獨獨能困到在浴缸裡睡着。
“晚飯你沒怎麼吃,回來又吐了,現在你應該餓了,這兒有一碗小餛飩,把它吃了。”他頭沒擡,口氣溫淡,說出的話卻是十成十的命令。
秋意濃搖頭:“我不餓。”
寧爵西盯着手中文件上的某行字看了許久,擡頭對她道:“這小餛飩是我母親親手包的,臨走時特意讓司機拿上給你帶回來的。”
這麼說是婆婆的一番心意,推辭不得。
“好,那我嚐嚐看。”秋意濃回到浴室放下梳子,走出來到餐桌前,拿起那碗餛飩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起來。
寧母看上去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婦,想不到包的小餛飩意外的美味。
寧爵西手撐着額頭擰眉看文件,他做事一向可以一心二用,但這次似乎不行,滿腦子都是剛纔無意中看到的畫面,又抑制不住的回想起她那浴袍裡迷人又嬌美的身段,於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擡眼見她眉目舒展,兩頰像染了胭脂般緋紅,掛着淺淺媚媚的笑意,似乎吃的開心,他索性推開面前的文件,無聲的走了過去。
秋意濃不知不覺吃了一大半,正想要向下一顆小餛飩進攻,身後罩過來一道男性氣息,他一手撐在她椅背上,一手撐在桌子上,俯身過來幾乎在她耳後吹氣:“小餛飩好吃嗎?”
他的突然靠近使她的身體一僵,她心裡隱約升起一抹不安,垂眼用勺子舀了一顆,乖乖的回答:“嗯,挺好的,皮薄餡嫩,味道調的也剛剛好,我最喜歡喝這個湯,非常鮮美。”
“小時候我最喜歡吃我媽包的餛飩,可是很少能如願,長大了之後她似乎也忘了我小時候的願望,再也沒包過。從我的記憶中算,有幸能吃到她親手包小餛飩的人,除了我父親,只有你了。”
也就是說,他不在這個幸運的範圍之內。
秋意濃依稀聽出來他嗓音中一絲難掩的落寞,笑道:“是嗎?那我真是太幸運了,佔了寶寶的光。”低頭一看除了她勺子裡的一顆小餛飩,碗裡的就剩下三四顆了,不禁伸頭往四周查看:“你這兒還有空碗嗎?反正我也吃的差不多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剩下的這幾顆都給你好不好?”
“不必了。”他將她手中的碗推開,然後把她從椅子上抱起來。
靠在他熾熱如火的胸膛,她僵硬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拒絕的話說不出來,因爲她發現他今晚與前幾次不同,無論是他的眼神還是他的動作,都透出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
要怎麼辦?
她不是不知道他也有需要,可是她……
“陪着我,濃濃……”他帶着喘息的哄慰聲在她耳邊呢喃,轉而把她溫柔的抱起來,放在臥室的大牀上。
“不,不行……”她終究忍不住,使勁推他的肩膀,想要起身,卻躲不過他。
他俯身咬着她的耳朵,嗓音嘶啞低語:“乖,別怕,我仔細徵詢過醫生了,我會輕一點,不會弄傷你和寶寶。”他的聲音溫柔致命,彷彿在她身上逞兇的男人不是他:“乖一點,濃濃……我要你……”
“不行!不行!不可以!”秋意濃尖叫起來,一隻手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掙脫出來,想也不想甩了出去。
“啪!”
一個無比響亮的耳光。
原本曖昧而旖旎的氛圍因爲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轉眼煙消雲散。
空氣中只剩下死一般的冷。
秋意濃此時管不了那麼多,手忙腳亂的坐起來,她身上的衣服被褪了大半,大半個身子都透着涼意,急忙拉來被子遮住身上的風光,不斷後退縮到角落裡,這才一瞬不瞬的盯着寧爵西。
寧爵西臉歪在一邊,身體還保持着剛纔的姿勢,雙腿屈膝撐在牀上,足足過了五六秒,他捏拳坐到一旁,整個人如雕像般一動不動。
室內光線昏暗,他的表情陰晦不明,喜怒難測。
看着這樣的他,既陌生又可怕,秋意濃遇到過這樣的男人,表面上溫文和煦,一副很好相處的樣子。可是他們骨子裡有着與生俱來的高傲,就算他們平常對女人溫柔大方,甚至可以爲之一擲千金,一旦觸及他們的面子,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翻臉,冷酷無情。
因爲,在這些有錢男人的眼中,女人就是玩意,是解決生理需求的工具,高興了可以哄着你,寵你上天,不高興了,冷言冷語,甚至是不屑一顧,視如敝履。
高貴如他,想必這輩子還沒被人這樣打過,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但她知道,他不會翻臉,因爲她有王牌在手,她是懷了他孩子的女人。
“對不起,我還沒有心理準備。你可不可以再忍耐一段時間?”秋意濃她軟聲軟聲的說完,等着他迴應。
寧爵西一言不發,轉而揉了揉眉心,一聲不吭的下了牀,很快離開了臥室。
沒有開燈的房間寂靜而黑暗,秋意濃卻感覺到了一點安全感,她知道自己惹惱了他。
屏息以待,幾分鐘後,外面響起門開合的聲音,不輕不重,緊跟着整個套房安靜的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
她呆坐了許久,等到腿有點麻了,才終於下牀出去小心翼翼的查看。
外面空空蕩蕩,他坐過的位置乾淨整?,他走了。
身體這時候才感覺到了無力,她腳下虛軟,扶着門框慢慢意識到,他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了。
記憶還在,她這一夜睡的不踏實,總會突然醒來,轉身看着寂靜的房間,再回過身繼續睡。
天快亮了,她疲憊不堪,肯定他真的不會再出現,這才任自己沉入熟睡的狀態。
無人打擾的睡眠持續到下午,她昏昏沉沉的醒來,身上沒什麼力氣,懶洋洋的換好衣服出去。
管家及時送來了豐富可口的飯菜,她隨意吃了一些。
熟悉的鈴聲響起來。
“喂,煙青。”她懶洋洋的接起來。
“這都下午一點了,你怎麼還在睡覺?”麥煙青在電話裡問道。
“嗯,怎麼了?”秋意濃想給房間通通風,便進了臥室拉開厚重的窗簾,讓外面的陽光透進來。
“還不是你家的小丫頭,不敢去煩你,跑我這兒來了。”
聽麥煙青的口氣,蔻兒似乎遇到了煩惱,秋意濃收起懶散,開車火速趕往奶茶店。
靠窗的位置,蔻頭耷拉着腦袋坐着,對面麥煙青一臉無語加撇嘴,一見秋意濃出現趕緊招人讓她過去。
“姑奶奶,你可來了,這位秋三小姐從上午約我過來到現在一句話不肯說,就這樣坐着,我肚子都快餓死了。”麥煙青訴苦。
“叫點吃的吧,剛好我也沒吃午飯。”秋意濃招來了店員。
有了食物,秋蔻的心情好多了,但還是不肯說話。
秋意濃吃了兩份蛋糕,肚子填飽後纔看着秋蔻說:“是不是阿姨又反悔了?”
“什麼後悔?”麥煙青不明真相,秋蔻卻是咬脣慢慢點了點頭。
秋意濃先是安靜了片刻,隨後哂笑,她應該早就想到纔對,那天寧爵西親自登門拜訪,讓她這個在秋家一向沒什麼地位的私生女一時風光無限。
林巧穎又是個不甘於落後的女人,受了刺激又怎麼能容忍一個私生女以後騎到她頭上呢,自然是想盡一切辦法要扳回去。
和寧家聯姻,把蔻兒嫁過去,是擺在林巧穎面前最好的捷徑。
“二姐,你說我媽怎麼老是這樣,反覆無常。”秋蔻嘆了口氣。
“那你是怎麼想的?”秋意濃現在最想聽的是這個。
秋蔻眨了下眼睛,聳肩道:“本來我就沒想過要反抗,可是我媽一會一個主意,都把我弄暈了。前幾天我以爲不用急着結婚,所以我一直在外面跑學校,想聽你的繼續完成學業,今天我剛拿到校方的答覆,我媽就找我談話,你說我心情能好嗎?”
原來是因爲這個。
秋意濃柔聲問:“你打算在哪家學校繼續讀書?”
“青大,和你一個學校。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妹了。”秋蔻提起這個,一雙水靈的眼睛笑的格外甜,一瞬間又愁雲密佈:“可是如果我嫁了人,恐怕就不能完成學業了,因爲我媽說寧家那邊的意思是讓我早點生孩子之類的,到時候他們肯定不讓我出門。”
“不一定。”秋意濃想替小丫頭爭取爭取:“你何不找寧朦北再談談,這件事只有他開口,寧家那邊纔不會說話。”
“可是我沒有寧朦北的電話。”秋蔻更苦惱了,“我媽又不肯給我。”
秋意濃有了主意:“這件事我來辦。”
離開奶茶店,秋意濃驅車回到酒店,發現寧爵西並沒有回來,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他好象真的生氣了。
要怎麼辦?
秋意濃咬脣,最後決定去盛世王朝一趟。
她的車到達的時候將近七點,整個大樓一片漆黑,擡頭看過去,最頂層一片燈火輝煌,看樣子他應該在。
大廳內,她恰巧遇到了從外面進來的嶽辰,不費什麼力氣的就一起搭電梯到了頂層。
傳說中的盛世王朝最高掌權者的辦公環境果然氣派,秋意濃走出電梯便忍不住看了看四周。
“寧總,您太太來了。”嶽辰敲了敲總裁辦公室的門,裡面無人應,嶽辰推門進去,偌大的辦公室靜悄悄的。
嶽辰把手裡的文件擺在辦公桌上,對秋意濃點了點頭,就拉上門走了。
秋意濃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只好坐下來等。
“呼啦!”
她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尋聲走到一扇門前,好象是從裡面發出來的,試着推了推門,發現門根本沒鎖,一推就開了。
猝不及防映入眼簾的是古銅色的皮膚、性感的八塊腹肌,迷死人不償命的人魚線。
這個畫面完全將他的清淡優雅與沉靜冷硬更好的揉合在一起,毫無保留的展露出他低調的外表下隱藏的魅惑性感。
寧爵西似乎剛洗完澡,露着上身,頂着一頭溼漉漉的黑髮,正彎腰套長褲,聽到聲音,他也只是面不改色的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來了?”聲音清淡平冷,聽不出什麼情緒。
“嗯,見你還沒回去,順路經過這兒來看看,約你吃晚飯。”秋意濃輕撫了下臉頰的髮絲,若有似無的移開視線,臉上綻出溫婉的笑容,似乎兩人之間從沒有過任何不愉快。
寧爵西旁若無人的把褲子拉到腰際,拉上拉鍊,說了一句:“稍等。”便彎腰去拿襯衣。
“嗯。”秋意濃最快的速度把門拉上,臉頰微燙,表情有些許尷尬,之前有過兩次肌膚之親,她不是沒看到過他不穿衣服的樣子,但沒有像今天這樣在明亮的燈光下看過。
約一刻鐘後,寧爵西換好衣服,秋意濃坐在沙發裡等他,臉上也已經恢復了慣常的神色,一手撐在額頭,一手在玩。
外面響起敲門聲,緊跟着裴界衝了進來,他沒看到沙發上的秋意濃,一見寧爵西還在整理衣服,便說:“寧爵西,你丫快點行不行?那麼多人就等你一個了,他們把公主全點好了,還留了一個身材最火辣的給你,你說你再在這裡磨蹭,到時候連……”
這時候裴界突然不說話了,因爲他發現了沙發上有個身影,走過去一看,抱臂嘲諷道:“嗬。原來是你。”
“裴先生好。”秋意濃放下支着腦袋的手,嫣然一笑。
裴界也不說話,看好戲的眼神看着秋意濃,剛纔他的話太明顯了,今晚寧爵西有應酬,陪同的都是豐滿漂亮的女人。
這個女人聽了不但沒露出妒意,反而眼底有一絲懊惱,有趣。
秋意濃確實是懊惱,看來她的到來壞了他的好事了,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嘛留連那種地方是常態,而她的出現卻不是一個好時機。
迅速的,她笑了起來,揚了揚,對寧爵西道:“不好意思,我差點忘了,我晚上約了朋友吃飯,時間快到了,我先走了。”
寧爵西一面整理袖釦一面掃了一眼她倉促離開的身影,開口說道:“別玩太晚,身體不舒服的話,給我或是管家打電話,會有車去接你。”
“好。”她腳步一點不停,沒一會就消失在門口。
裴界饒有興味的看了一會,對寧爵西道:“你這女人倒是有意思,比倪予茉強的一點就是她好象真的對你不在乎,不然聽到你去那種地方怎麼着也要假裝關心的問上一兩句。可她沒有,還非常快速的閃人了。”
寧爵西正在穿外套,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然後?”
裴界玩味的看着他:“然後就是你這個女人不是衝着你的人來的,而是衝着你的身份和地位。”
“難道你以爲倪予茉不是?”寧爵西淡漠的面孔上沒有掀起絲毫的漣漪,走之前習慣性的拿起平板電腦瀏覽郵箱。
裴界笑出聲來:“倒也是。現在滿世界的人都在罵你是始亂終棄的陳世美,可他們哪裡知道,倪予茉從你這裡得到的,遠比她現在失去的要多。當年她孤身一人,面對如狼似虎的親戚,還有她那個虎視眈眈的私生子哥哥叫什麼薄……”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寧爵西指尖在屏幕上滑動,平淡的提醒:“薄晏晞。”
“啊,對,薄晏晞。”裴界一擊掌,“要不是你出手花了人力物力心力替她對付薄晏晞,她和倪家能有今天嗎?早就是個家道中落的窮鬼,哪有現在的風光。”
“不能這麼說。”寧爵西毫不在意的口吻,合上平板電腦,開始往外走,“我和她各取所需而已,她用未婚妻的牌子替我擋了不少家裡的逼婚,要不然我會像你一樣每年有個十次八次的相親。”
裴界邊跟着寧爵西往外走邊翻了個白眼罵道:“滾!”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被家裡逼着相親是裴界心底永遠的痛。
兩個男人說說笑笑,很快來到電梯前,秋意濃卻還站在那兒,朝寧爵西扯了個笑容,指着電梯說:“好象要刷卡才能用。”
“指紋也可以。”寧爵西自然的攬住她的腰,一邊用手指按了下電梯,緊閉如蚌殼的電梯門終於開了,他擁着她一起進去:“改天我讓技術部把你的指紋輸進去。以後你就可以直接坐電梯上來。”
“好啊,謝謝。”秋意濃脣角揚了揚,語調嬌軟。
若不是瞭解他們的人,一定會認爲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
裴界瞬間有種被人強行塞了一口狗糧的趕腳,在電梯外停了一會,才皺眉跟着進來。
前面一對男女親密的站在一起,裴界一邊冷笑一邊想,從這裡到停車場,將近十分鐘呢,秋意濃怎麼着也得提一提晚上應酬的事吧。
以前倪予茉在的時候,可沒少使這樣的小手段,女人嘛,天生愛嫉妒。
然而到了一樓,秋意濃指着打開的電梯說:“我車在外面,先走了。”
“嗯。”寧爵西點頭,伸手按了電梯,電梯便直接下行來到負一樓。
身後,裴界冷嘲熱諷道:“你們這對夫妻不拿奧斯卡真是可惜了。”
寧爵西側頭看了裴界一眼:“奧斯卡被我拿了。你怎麼辦?”
“啊呸,我演技可不如你!”裴界睨了寧爵西一眼,腦海裡有個火光一閃而過:“對了,你說倪予茉同父異母的哥哥叫薄晏晞是不是?”
“對。”
“靠。”裴界突然大叫了一聲,拍着寧爵西的肩膀道:“今晚的飯局這個薄晏晞就是主角,難怪我當時聽我哥們說了名字還奇怪,怎麼有點耳熟,原來是倪予茉的哥哥薄晏晞。”
寧爵西聽完沒什麼表情。
“怪我。”裴界一拍腦門:“以前你幫倪予茉爭家產的時候我記的你提過一嘴薄晏晞這個名字,當時我也沒在意。今天這飯局可是我動了所有關係才請來的人,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手裡有一筆近百億的回籠資金,那些開發商擠破了腦袋都想和他搭上關係。如果他真的是倪予茉的大哥,依我看今晚這飯局很有可能無功而返。”
電梯到了負一樓,二人走出電梯。
寧爵西目光沉沉,摸出車鑰匙,打開車門坐進去。
今年年底,盛世的新項目需要龐大的資金,時間就是金錢,尋找新的合作人迫在眉睫。裴界人脈廣。身爲他的死黨自然積極牽線,這纔有了今天的飯局。
薄晏晞……
寧爵西脣邊勾出淡的幾乎沒有弧度,對面駕駛座裡的裴界偏了偏腦袋問他:“你去不去?”
“你說呢?”寧爵西揚眉,轉動方向盤,踩下油門,黑眸裡蓄着冷然的笑:“我向來怕過誰。”
裴界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當年寧爵西接手盛世王朝就是靠着這股狠勁,硬是從“拿地成本高”“資金鍊緊張”“政府一再採取調控措施”等重圍中開創出了“事業合夥人”制度。
那最先一批敢於吃螃蟹,和他合作的房企事後都獲得了高額回報,此舉被業內和新聞媒體稱爲拉開了標杆房企內部員工“一起玩”的大幕。
從此盛世王朝被寧爵西帶進了一個新的輝煌時代。
能有今天的成績靠的就是過人的膽識,區區一個薄晏晞難不倒他。
裴界這麼一想,馬上給撮合這頓飯局的哥們打去電話,在問清了薄晏晞已經到場後,他扔了,擡頭一見寧爵西的幻影已經沒影了,他加足了馬力,一路狂奔,這纔在第三個紅綠燈路口追上了幻影。
包廂內七八個男人。每個男人旁邊都有一名或性感火辣或溫柔可人的女人相伴,寧爵西進去時,有道冷淡的嗓音在說:“我不需要女人,家裡那位知道了會吃醋。”
“家裡那位?薄少,你什麼時候結婚了?”有人問,在座的幾個少爺都是菱城的,和薄晏晞平常倒也有來往,所以對薄晏晞的情況有所瞭解。
西裝褲包裹的長腿優雅的交疊着,薄晏晞面容清貴淡漠,沒有回話。
另一個男人卻玩味起來:“該不會是小情人吧,這些年我可從來沒聽說過你有女朋友,秘密小情人?”
“呵。”薄晏晞身軀往後一頃,抽了根菸出來,火焰搖曳,照出一雙冷峻的眉眼,繼而吐出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也許是有夫之婦呢?”
在場的少爺都是無所不玩的,這話一出來大家都吃吃的笑了:“新鮮吶!咱們在座的玩過飛機,玩過輪船,玩過女人,玩過雛,還有的玩過男人的,可今天我是頭回聽說玩上有夫之婦的,佩服,佩服!要不,咱也改天嚐嚐?”
裴界在外面聽到這話,邊往裡走邊大聲插嘴道:“這有什麼,人家是你情我願,誰管得着?”
一見裴界和寧爵西進去,大家紛紛起身打起招呼:“裴少,寧少,你們可來了,再不來我們可都走了啊。”
“行,行,行,你走,小爺還不稀罕你。”裴界也不含糊。一邊和一幫少爺插科打諢,一邊拿起酒往杯子裡倒:“自罰三杯。”
“不行,不行,三杯哪夠,再來兩杯。”男人女人們都在起鬨。
整個包廂吵吵鬧鬧的,唯有兩個人不受干擾,一個深沉淡定,處變不驚,絲毫不見求人之態;一個眼露冷蔑,冷冽森然,坐等魚兒上鉤。
寧爵西坐下後徑自拿出打火機,點了煙,旁邊坐着的女人嗲嗲的給他倒了杯酒,傲人的胸部幾乎蹭到他手臂。
寧爵西沒動手接,只淡淡擡了擡下巴,指着對面的空座說:“你去那兒坐。”
女人挺委屈,不知道做錯了什麼,扭扭捏捏的往那邊挪。
薄晏晞脣間溢出一個輕薄的音節:“呵。”隨即對裴界道:“把女人們都撤了吧,男人間談事,何必把女人攪進來。”
裴界這時候已經被灌了四杯酒,頭正昏着呢,理智還在,趕緊擺擺手,大聲叫來經理,把一羣鶯鶯燕燕全趕走了。
在場的少爺們對聲色犬馬早已習以爲常,陡然把女人全趕走了,剩下一堆男人,看着就全身怪怪的,有人眼巴巴道:“不是,這兒的公主可都是青城數一數二的,留一兩個下來活躍活躍氣氛也好啊。”
“趕緊的,全弄走。”裴界趕人趕的更勤了。
幾分鐘後,烏煙瘴氣的包廂變的清爽了許多。
寧爵西的這時候響了,但只響了兩聲就掛了。
沒了女人,少爺們自然拿彼此打趣,有人笑道:“寧少。這是你老婆查崗的電話吧?要不然怎麼響了兩聲就掛了,這不明擺着讓你主動回過去嘛。”
這個話題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又有人提議道:“我可聽說,你要娶的可是青城第一大美女,要不把嫂夫人叫過來一起吃飯?”
電話確實是秋意濃打的,她上牀睡覺前猶豫再三,怕他今晚在外面睡不回來了,所以直接打電話。
電話通了兩聲後她又覺得不妥,說不定他這會玩的正嗨,她豈不是又壞了一次他的好事?
正當她準備關機睡覺的時候,屏幕亮了,寧爵西三個字跳入眼簾。
幾乎脫口而出的問他寧朦北的號碼是多少,可是大半夜的向即將成婚的丈夫打聽一個單身男人的號碼似乎不太好。
猶豫來猶豫去,她悶聲沒說話。
“怎麼還沒睡?”寧爵西背景聲音嘈雜,隱隱還有女人的嬌笑聲,但仔細聽卻是男人捏着嗓子裝出來的。
秋意濃攥了攥手指,乾脆直接問:“你有寧朦北的電話嗎?”
“嗯?”他的嗓音聽不出情緒。
“我想要寧朦北的電話,你能不能一會發給我。”秋意濃終於說出來了。停住呼吸聽着那頭他的回答。
寧爵西聞言一笑:“好好的怎麼想要他的電話,據我所知,他這兩年不用,所以我所從給你。”
不用?倒挺符合寧朦北古怪的性格,秋意濃抿脣,“那好吧,其實我是替我妹妹蔻兒問的,他們可能要結婚了,在此之前她有話要跟他說。”
電話裡一陣靜默,寧爵西低低的聲音道:“老四住宅的電話裡是通的,我有號碼。”
“真的嗎?那,你能報給我嗎?”秋意濃大喜過望,急忙下牀去找紙筆,準備記他報的號碼。
“不能!”
不料電話裡他態度堅決。
她不甘心的追問:“爲什麼?”
“我不管你是什麼理由。”他溫淡的嗓音節奏很慢,但很清晰:“我娶你自然會寵你,同樣的你不能越過寧太太的底線,我會吃醋,明白麼?”
秋意濃心底劃過一絲電流。要論說情話,電話裡的這位寧公子可算是高手,一句性感到令人心動的“吃醋”將她下面所有的話全堵死。
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那如果你越過寧先生的底線呢?”
“你可以吃醋,回敬我。”他有點失笑,但嗓音非常篤定:“也可以提出離婚。”
這句話的意思她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他日若是他發現了新的目標,發現還有一個比她更聰明更漂亮女人,就像他用她取代了倪予茉一樣,到時候他不再需要她了,他們的婚姻關係就可以解除?
交談到這兒,她應了一聲,準備掛電話了,卻在隱隱約約間聽到那頭喧鬧的背景聲音中有一道清貴而冷寒的嗓音。
塵封的記憶中無數間記下這道嗓音,她不敢置信的捂住脣,幾乎瞬間問道:“薄晏晞在青城?”
迴應她的是嘟嘟的盲音,那頭已經掛了。
從手中滑下去,秋意濃失神的坐着,那些藏在內心深處最深的恐懼像蛇一樣吐着寒氣冒上來。
突然間。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大腿,在確定全部被遮嚴之後,全身泛冷,本能的抱住自己,卻越抱越冷。
她跑回臥室,緊緊關上門,縮在牀上,蓋着厚厚的被子,還是覺得冷,那種冷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一點點吞食着她肌膚上的體溫,把她拉入冰寒地獄。
此時的包廂,男人們開着玩笑,說些少兒不宜的段子,也算氣氛和諧。
裴界講了好幾個笑話,感覺快詞窮了,不斷給寧爵西發暗號,讓他說點什麼。可寧爵西自從接了電話後,只顧埋頭抽菸,完全不理人。
什麼情況?
向來事業第一的寧爵西居然心不在焉?
裴界不想讓今天這個機會錯過,拿肩頂了寧爵西一下,想把話題轉到他這兒,然而寧爵西卻突然站了起來,“你們繼續,我還有事,先走了。”
拿上外套,寧爵西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然後紛紛看向薄晏晞。
薄晏晞嗤笑一聲,攤攤手:“都看着我做什麼?我又不知道寧少怎麼突然走了。”
裴界想說什麼,可他今天實在說了太多話,此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想了一個迴旋的話:“寧少最近要結婚,可能是他家裡臨時有點事。”
“結婚?和誰?”薄晏晞扯開嘴角語氣很淡的問:“你們剛纔說的青城第一美女?”
“對,叫秋意濃。”裴界回答。
薄晏晞聽了,吐出一口白色煙霧,若有似無的笑了聲:“聽過!想不到人美,名字更美。寧少真是豔福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