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風走在山林之間,左右都是一座座的羣山,右手邊的一座山峰最高,山路盤桓而上,一直消失在遠處。雲霧繚繞,飛巖走瀑,鶴行虎隱,一派飄然世外的境地。天空中冥冥中似有誦經聲,讓人聽來格外祥和,內心平靜而愉悅。
我是來幹嘛的?我當然是來遊玩的。陳衛風這樣問自己,也這樣告訴自己。不帶疑惑的。
於是他且走且玩,就像春遊爬山一樣,這麼一想,路上居然不知不覺間多出了幾對遊人,陳衛風也覺不出奇怪,惠風和煦,好不自在。
走着走着,路邊有位老者站在前面,拄着個柺棍看着他。他也沒當回事,看了一眼,自顧自的就要往前走。
“你怎麼在這兒呢?”老者嚴肅的問到,分明就是在問他呀。
陳衛風一看,以爲是個熟人,只是自己記不得對方是誰而已。家裡的老一輩多了去了,說不定哪個舅舅舅爺的好友見過自己,只是他不記得了,也是常有的事。出於禮貌和尊敬,他就把老頭當成了一個熟人,輕鬆的回答道“來玩啊!”
老頭先是一愣,然後退後了半步,打量了一下陳衛風。
“哈哈哈哈哈哈。。。”隨後就朗聲大笑起來。
笑着笑着就笑彎了腰,後來乾脆連身子都壓在了柺棍上,邊笑還邊搖頭。
陳衛風呢,看着那個老頭笑個不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想應該是沒他什麼事了,招呼也打過了,那就走吧。於是挪了挪腳,看看那笑趴下的老頭,慢慢的就走了。等到走得遠了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老頭也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笑個不停。
莫名其妙。
路上的石仔很好看,路邊的花草也很豔麗,踩着腳下的路就像踩在被子上一樣舒服。他就順着路,一直往山上爬。吹過來的風很舒服,陽光也不刺眼,不知什麼時候腳下的路變成了石階。這倒無所謂,反而更好爬了。越爬,他就越覺得這座山很熟悉。爬着爬着,忍不住回頭一看,這不是他經常練吉他的那個位置嗎,這山,這石頭,還有那一棵樹苗。再看向遠方的羣山,也就是那一片田地。
只是他上來的這條路是憑空多出來的,再往學校的位置一看,那已經沒有學校,而是一個道觀。金碧輝煌,裡裡外外好幾層樓閣,一直綿延到山頂去了。山頂又云霧環繞,高處的樓宇在竹林中若隱若現。雲中有一條瀑布飛流直下匯入了山腳的山溝中,那裡已經變長了一條奔涌向東的大喝了 。操場的位置現在是一個空大的道場,一個薄霧狀巨大的太極圖漂浮其上,若有若無。
一陣欣喜涌上了陳衛風的心頭,看樣子是遇到了什麼幽靜的道場了。平日裡陳衛風就喜歡逛各種儒釋道的觀宇,看那裡來往的人物,陳列的器具,猜測他們平日的日常,感受他們的心境。彷彿自己也能平靜下來。今天遇到一座這樣雄偉**的道觀,那還不得好好的參觀學習一下。
陳衛風迫不及待的朝操場那個方向跑去,誰料到這段路的石頭特別滑。一個不留神,腳下一亂,把陳衛風一下子給摔趴下了,這回又把頭給撞到了。
爲什麼要說又呢?
陳衛風爬了起來,身上不覺得摔得有多疼了。再伸手去摸頭上的傷口,發現傷口不見了。他明明記得在女廁所把頭給摔破皮了呀,還是沈汐給清理的,貼上了創可貼。可這手上摸着,分明就是好的。
這是什麼情況?
我現在在哪兒?
我怎麼到這兒的?
從所有的問題出現,到找到答案。這個邏輯過程很長,可是卻只在一瞬間就完成了。
陳衛風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做夢。
要是擱平時,知道自己在做夢,那夢中世界就是自己的天下。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早就胡作非爲起來了。可是今天在這麼個**肅穆的地方,陳衛風實在生不出什麼惡念來,還有點兒好奇,裡頭到底會是怎樣一番景緻。
說着身體一虛浮,陳衛風就凌空而起,雙腳離地飛了起來。
對於這一切的操作,陳衛風實在太熟悉了,先前不是說陳衛風在自己的夢中世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嗎?爲了在夢裡找姑娘,他可沒少訓練自己的技能,什麼飛行啊,穿牆術啊,無中生有啊,隔空取物啊。但凡能想到的招數,都有嘗試過,不過最得心應手的還是這凌空飛行。
別問他是怎麼會的。關於做夢這東西,他太熟悉了,很小的時候就清晰的記得做過的夢,而且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處在夢中,然後能控制自己的夢。由於年少氣盛,血氣方剛,頭等大事兒當然就是去找姑娘了。想什麼來什麼,反正夢裡面又不犯法。次數多了,慢慢的也開始總結起經驗來。
頭幾次知道自己在做夢的時候,總是緊張興奮得醒過來,然後後悔萬分,趕緊閉上眼睛想要把夢續上。但是大多數情況,都徒勞無功。後來有幾次也還能續上,但情節已經無法由自己控制了。
慢慢次數多了,想着,既然是自己的世界,那想要什麼東西,憑空捏造不就可以了嗎,反正都是主觀的。比如說穿牆術,硬生生的就碰過幾次牆。剛開始一頭撞上去,以爲能過去,結果像籃球一樣彈了回來。
嘿,把他氣的,趕緊平復一下心境,努力想象着穿牆的感覺和牆後的環境,再一頭過去。別說,還真就成功了,可是牆後面什麼都沒有。哎。但好歹也是穿過來了。
無中生有是最難的,往往太集中注意力去想象的時候,就容易脫離夢境回到現實中來。而且心中雜念太多,老是變出劣質產品,模樣甚是嚇人,慘不忍睹,讓人看了不忍直視,實在無法下手。沒錯,他玩的是難度係數很高的,大變活人。
凌空飛行的次數就太多了,飛行的姿態也不全一樣,有時候不太清醒,所以飛的低,而且比較隨意,或者需要某個特定的動作才飛得起來。比如需要把手當成螺旋槳,然後才能能飛起來,或者需要把腿當做彈射器,不斷的壓縮空氣,就像海賊王裡面的山治一樣,估計海賊王的編劇也做過類似的夢吧。有的時候知道自己在做夢,比較清醒,那飛行就輕鬆多了,可以像超人一樣,騰空,加速,俯衝,一系列高難度動作。只要他意識到自己在夢中,就能實現。這是他最拿手的技能了。
此時陳衛風凌空一看,我的個乖乖,這就是一座仙山啊,整個的築立在雲層之上,回頭一看,空中祥雲涌動,泛着金光,雲層下還能看到大片的山河樹木。再看那座山,山就坐立在雲上,遠處還能看到幾座,但都沒有這一座那麼高,那麼氣派。山後能看到一排排的仙鶴在空中飛過,遠遠的傳來一聲聲清脆的鳥鳴。再看山上,一層薄霧籠罩山頂,霞光萬丈,隱約可見山頂上有的一座巍峨的寶殿。
陳衛風當即就朝着這寶殿飛去,突然之間,只看見前面雲霧大開,就像兩扇門一樣分開了。雲層後“咚咚咚咚咚”的,一陣鼓聲不緊不慢的響起。隨後一隊人馬衝了出來,列隊兩邊,比電影裡演的都要真。隨着鼓聲越來越緊,感覺周圍的雲層都涌動快了許多。緊接着一名天將站了出來,威嚴肅穆,鼓聲隨着兩聲急響,一個收尾。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鼓聲餘韻不歇。鎮得陳衛風都有些不好喘氣,雖然是夢裡,但人家明顯也是針對他的,這他哪敢放肆,看看什麼情況吧。
“何人在此窺伺!”那大將拄着杖刀,嚴聲利喝。聲音比那鼓聲都要大。
陳衛風着實被他的聲音鎮住了,這陣式,一看就知道是把他當賊了,心想給他解釋一下吧。
“我叫陳衛風,我就是看這裡蠻好看的,想看一看,不做什麼。”
沒有人迴應他,只是直直的看着他。陳衛風心裡其實也沒有特別害怕,畢竟是在夢裡,還能怎麼樣,醒過來就完事兒了嘛。只是這威嚴的陣仗,他還真不敢造次,所以順着他來吧,看看結果如何。
過了一會兒,那天將開口了,語氣和緩了許多,“冥域聖地,豈可擅闖。念你冥智初成,不忍毀之,且速速退去,不予責罰。”
陳衛風聽明白了,這是讓自己快滾。
好吧,就算對方真叫他滾,他也不打算跟人家動手。萬一把自己鬧騰醒了,多不值。好不容易做這麼精彩一個夢,還知道自己清醒着,那可得多玩一會兒。走就走咯。說完陳陳衛風掉頭走,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那人大喝一聲:“放肆!”
嚇得陳衛風一跳,什麼跟什麼呀,我都準備要走了,你還吼什麼吼。
陳衛風有點兒不耐煩了。回身一看,發現那一對天兵已經把自己圍起來了。十二個鐘頭,每一個方位都站着一個人。自己正對的十二點方向就是那天將。
陳衛風說:“我都準備要走了,你還要幹嘛!”
那天將又不說話,渾身甲冑冷冷燦燦的閃着霞光。腰間金絲履帶無風自揚,額間一點印紅,像血滴一樣,刪着淡淡的光澤。兩個眼睛像鉤子一樣,死死的看着陳衛風。
陳衛風在等,看他到底想幹什麼,見那個人也不發作,也不答話。又問到:“你到底想幹嘛!”
那個天將嚴肅的表情一鬆,就鬆了一點點。但是陳衛風感覺出來了,因爲他當時就一直盯着他的臉,兩人對峙緊張,一絲一毫的情緒他都能感覺到。而且在夢中他還有一個技能,就是能提前感覺到夢中劇情的發展,就像是看電影再看第二遍一樣。此時的他,能感應到這個天將好像有心要放他了,而且對他有了一點兒好感,是看上他哪一點了呢,還說不好。但他知道這個時候他需要乖乖的配合。
只見那天將袖子一揮,陳衛風頭上的雲動了起來,旋轉成了一個漩渦,而且在一點一點的加速。
“善加修持,莫要枉費天澤。”那天將對着陳衛風說了什麼。陳衛風聽得不甚清晰,覺得自己被天上的那漩渦往下拽,身體越來越沉,突然就有加速往下落的感覺。可是眼前自己明明就沒有動啊,那些天兵天將都還站在眼前。
猛然一沉,陳衛風發現自己躺在牀上了。窗外天還是黑的,門外的蟲子叫得特別歡。沈汐和雲菲都還沒睡,都能聽到她們的笑聲。這都幾點了,看看手機,發現怎麼才八點都不到,這是剛睡着就醒了呀。想想剛剛的夢,平時都是早上做夢,今天倒好,大晚上的做夢,睡了還沒十分鐘就醒了。
哎呀,算了,快睡吧,明天還要上課的,快睡啦。邊想着剛剛的夢,邊窩在被窩裡,挺神奇的。那山裡會有什麼呢?越想,印象就越模糊,慢慢的就不怎麼記得那個場景和那個天將的樣子了。再想想就已經記不清夢的過程了,只隱約記得山上那個石頭那裡,他練吉他的地方,然後慢慢的睏意上來了,就睡了。
“喂,衛風?衛風?”
陳衛風感覺到有人在喊他,迷離的睜開眼睛,感覺有人在抽他的臉,而且還很用力,很急的樣子。
“衛風,衛風,你醒醒!”李雲菲着急的拍着躺在牀上的陳衛風,叫了半天。站在旁邊的沈汐都有些擔心了,莫是昨天撞得不輕,出什麼問題了。這裡去醫院的路倒是不遠,可要送他過去也不是她們倆能做到的,校長剛巧也不在。只能去找胡叔了,現在胡叔和胡姨應該還在食堂等着他們吃早飯。
吃早飯的時候不見陳衛風人,雲菲讓沈汐去叫一下他,估計是鬧鐘沒定好睡過了。沈汐順道回了一下宿舍。然後去到陳衛風房間,敲門沒人應。推門喊了一聲,也沒聽到有人答應。進去一看,人就躺在被窩裡,睡得正香的樣子。就上手搖了搖,邊搖邊喊。喊了半天也沒醒過來的,就有點兒急了。這時候李雲菲也進來了,看沈汐半天沒回去吃飯,她來看看什麼情況的。
一看沈汐這架勢,就擔心別不是出問題了。昨天晚上不還好好的嗎,難道頭上撞得很嚴重?心想壞了。上前拉開沈汐,伸手就衝臉上招呼。雲菲可不像沈汐那麼客氣,輕搖輕晃的。
“衛風!衛風!”很抽了好幾下,這纔看見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然後動了起來。
“怎麼啦,大早上的。”陳衛風醒了過來,用手揉了揉臉。這纔看見沈汐和李雲菲臉上的表情不對,又問“出什麼事了?”
李雲菲一臉的不好看,衝陳衛風吼道:“起來!吃飯啦!”甩手就走出去了。
陳衛風坐起來,看看沈汐。沈汐皺着眉頭,:“你怎麼睡得那麼沉啊,嚇死人了~”
陳衛風一肚子委屈,我就睡個覺,至於嗎。
關於昨晚的夢,他什麼都想不起來,只覺得昨晚自己睡得挺好。起了牀,趕緊去吃飯去了。一會兒還有他的課呢。還好今天早上校長不在,不然就麻煩了,校長可是一個很守時的人,平時誰要是睡懶覺,那肯定是要挨批評的,一頓大家長式的思想政治教育課。
早讀完了之後,休息十分鐘。孩子們都跑到樓道里,操場上玩兒。女生都比較喜歡跳繩子,最近孩子們之間流行一個新的遊戲,就是一把竹籤兒,倒地上,然後一根根挑出來。
葉培林是三年級班上的,平時最調皮的就是他和趙輝了,一高一矮,一個成績差一個成績好,因爲家住的近,所以關係特別好。輪到葉培林挑的時候,上課鈴突然就響了,葉培林趕忙抄起竹籤,往教室跑去了。
孩子們從各個角落跑回教室,就像蜜蜂回巢一樣。第一節課就是給三年級的學生。陳衛風將課文中的生字生詞挑出來,跟大家講解,然後讓大家書寫,造句。聽他們造的亂七八糟,時而讓人啼笑皆非,然後他給學生們講解,孩子們聽得也認真,一節課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下課鈴突然就響了,下一節課還是他的語文課,所以就先下課了。孩子們衝出教室去搶操場的位置去了,操場上有一個水泥砌的乒乓球檯,那是爭奪的重點,一般都是被三年級學生佔據的,小學的孩子差一個年級,身高和興趣還是差很多的。這個三年級是陳衛風從一年級一直帶起來的,所以學生們對他也都熟悉,偶爾跟他們打打乒乓球,所以知道那裡經常打架,他就常過去維持治安。慢慢的他也跟孩子們一起打,有幾個高個子的學生居然還能跟他過幾招,所以平時他也偶爾會去跟他們玩玩。
下課了,陳衛風就回辦公室,還要批改二年級學生早上交上來的作業。正用紅筆瀟灑的打分數的時候。沈汐進來了。
“衛風,校長叫你去他辦公室。”沈汐也抱着一沓作業本,擱在了自己的辦公桌上。
“什麼事啊?”陳衛風有點兒心虛。心想莫不是早上遲到被知道了,不可能啊,雲菲和沈汐肯定都不會說的。肯定是胡姨說漏嘴了,說我吃飯去晚了。但是也不應該啊,就起晚一會兒,還不至於把我叫到辦公室去。如果當時碰到的,他可能會被批評幾句,這都沒被逮着啊。嗯,不應該是這個事。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什麼正事吧。”沈汐一邊收拾桌面上的雜物一遍說。“校長看起來挺嚴肅的。”
“咱們的校長,什麼時候看起來不嚴肅了。”陳衛風開玩笑的回答道,放下手上的紅筆起身。
朝着校長的辦公室走去了,總覺得今天心裡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