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謹放下筆,怔怔地瞧着我,最終冷笑一聲道:“好一個真心待朕的人!”
我擡頭,眸中有淚意顯現:“臣妾確是一心一意對皇上,若有二心,甘受天打五雷轟——”
他顯然沒料到我發此毒誓,呵斥道:“胡鬧!你既然一心待朕,爲何要將別的女人送入朕的懷中?”
到底,他還是說了。
我猛地一驚,心中原來的委屈和酸苦都如堅冰遇春水,融化無遺。
淚水姿意地流淌,我一字一句地道:“皇上錯了,正是因爲臣妾愛皇上,所以纔將皇上推於別的女子懷中。”
他詫異地挑眉:“哦?”
我含淚道:“皇上還記得臣妾被冤下毒害李貴嬪一事嗎?正是因爲臣妾出身微寒,被人輕賤,身邊無相知的姐妹相助,纔會釀此禍事,差點見不到皇上。而且劉貴嬪失子一事,的確另有內情,絕非她故意爲之,她愛慕皇上之心也是真的,所以臣妾才幫她一把。
天下哪個女人不想獨享丈夫的寵愛,但唯獨皇上的女人不行,因爲皇上是萬民的皇上。臣妾不敢奢望獨享,只是想爲皇上分憂,讓皇上歡顏,卻不料一招走錯,讓皇上厭惡之此……”
說到動情處,我泣不成聲。
“妤是,朕惱你口中說對朕是真心,轉身卻將朕推給別的女人!”他走下來,扶着我的起身,長嘆一聲道,“朕自小生活在這深宮之中,見慣了人情冷曖,爾虞我詐。更是見多了女人的善變和險惡,所以才小心翼翼。”
我依在他的懷裡,咬脣道:“臣妾知道,所以臣妾一直不怪皇上。臣妾知道皇上近日因太后一事日夜煩惱,所以特來送上定心丸。”
他歪頭,以爲我在開玩笑,捏了捏我的臉道:“你便是朕的開心果,定心丸。這幾日沒見,朕實在忍得辛苦。”
他打橫抱起我向內殿走去,我急忙掙扎着掏出令牌道:“皇上,你看!”
那枚令牌燦然奪目,果然吸引了澹臺謹的視線,他瞧着我,目光復雜,有感激,有欣賞,有驚異,有防備……
“你是如何得來的?”澹臺謹問道。
我落地,整了整衣衫,不急不徐地道:“皇上當日曾對臣妾說,讓臣妾做您的耳目,現在局勢危急,臣妾只好擅自做主,不知道此舉是否正確,還望皇上恕罪。超速首發 ”
他托起我的下巴,深深地吻上我的脣,全身肌肉放鬆,低眉細語:“妤是,你真是朕的解語花,及時雨。”
我終於釋然,總算不負這麼久辛苦所爲。
他的乾儀宮,一向不許宮妃留宿,但那一晚,他卻破例留宿了我。
第二日,雪已經住了,天還是陰沉沉的,颳起的風乾冷而瑟瑟。
不過,乾儀宮內卻是溫暖如春。
早上醒來,我瞧着他熟睡的容顏,不由得心生滿滿的柔情,用指一點一點地描畫着他的輪廓。
英挺的劍眉,挺直的鼻子,豐滿的嘴脣,他熟睡的樣子比他醒來時更加英俊。
因爲他一旦醒來,便雙眼充滿陰鬱和冷酷,讓人莫敢逼視。
正在恍惚間,他已經醒來,一雙星眸眨也不眨地瞧着我,我不由得大窘,撫面道:“莫非臣妾面上有花?”
他撫着我的臉,輕聲道:“兩臉夭桃從鏡發,一眸春水照人寒。愛妃色如春曉之花,面如中秋之月,朕不用賞花,只需看愛妃的臉就醉了。可見封你爲‘醉妃’是極恰當的。”
我輕輕一笑,赤足下榻,踩在厚而長的毛絨毯中,雙足如蓮,甲點紅玫,紅白相間,煞是可愛。
澹臺謹輕嘆道:“妤是真是朕見過最精緻的女子,也是心底最善良的女子。”
善良嗎?
我微微嘆息,因爲很快,他將要面對一個沉重的決擇,而這一切,都是我在背後導演的。
緩緩地拿起象牙梳,一下一下地梳着油光似水的長髮,再由侍女精心地盤起。
挑了一件煙霞銀底色的柔服曳地長裙,外披一件繡石青碧蘿的錦袍,烏髮並不作別的點綴,梳作飛雲髻,只以銀器作點綴,猶若輕煙密霧一般,風骨自見。
印暗紋的錦緞委拖於地,淡紫色鑲九龍的南越玻璃鼎中,噴着一爐好香。
若不是要面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我幾乎要沉醉在這難得的安靜氣氛中。
拿起青羅黛,一筆一筆地畫着眉毛,不是柔軟的新月,而是凌厲的刀峰。
映着蟠龍雕花的青銅鏡面,鏡中的人冷清如蘭,觀之忘俗。
緩緩地浮起一個笑容,轉過頭,嬌語:“夫君,妾身畫眉可合適?”
他眼中有一抹異色浮現,緊握着我的手,怔怔地凝視着,我能感受到他脈搏的跳動。
他道:“妤是,你喚我夫君?”
我惶恐:“臣妾失言。”
他緊緊地擁着我,緊得似乎要把我溶入血液中,用溫柔的語氣道:“妤是,你是第一個喚我夫君的女人,朕覺得這個稱呼,很動聽。”
我伏在他肩上,甜甜地笑了。
正在兩人溫存之時,忽然聽到外面有嘈雜的聲音,是小李子惶急的聲音。
“小蝶姑娘,皇上和娘娘還沒起來,請你不要進去。”
小蝶急道:“不行,我要見我有主子,我已經查到殺害李貴嬪母子的兇手是誰了,我要爲我家主子申冤!”
我和澹臺謹都是一驚,我疾步走了出去,見到小蝶失聲道:“小蝶,你說得是真的嗎?”
小蝶因爲奔走和激動,臉蛋微微泛紅,用力地點了點頭,拿出一支珠釵道:“這就是證據!”
這時澹臺謹也已經出來,看到珠釵微微疑惑:“這支珠釵能證明什麼?”
小蝶旋開珠子的一端,立刻有淡淡的銀粉漏下,接着有人將白蘭押上了殿。
“皇上,正是這個惡奴害死了李貴嬪和皇嗣!”小蝶厲聲道。
白蘭猶自嘴硬:“你胡說什麼,李貴嬪分明是服毒而死,與我何干?”
小蝶冷笑道:“當時李太醫已經驗明李貴嬪中的是‘五毒草’,我偶然經過皎月殿,發現皎月殿裡有老鼠的屍體,拿了化驗,卻也中得五毒草毒,我便留了心。誰知道有一個老鼠卻是從你的住處出來便死。我悄悄命人去搜你的住處,恰好在你的住處搜出了沒用完的五毒草,這做好解釋?”
白蘭面色雪白,猶自強撐道:“這東西說不定是別人陷害我的,我是皎月殿的總管,爲什麼要害自己的主子?”
“因爲你爲了財!”小蝶一針見血地道,“我對你起了疑心之後便假意贈你珠釵示好,其實這珠釵內裝有螢粉,你害死了李貴嬪後,便向你的主子請賞,殊不知這螢粉灑了一路,已經將你的惡行昭露無遺。白蘭,你所收的黃金五百兩正是埋在皎月殿後花園第三顆香樟樹下,對也不對?”
白蘭終於不再鎮定,瑟瑟發抖,跪在地上直呼冤枉。
澹臺謹面色震怒,一揮手,便有人去挖財寶,片刻之後,果然有一包整整五百兩的黃金呈現在澹臺謹面前。
“你這該死的奴才,還有何話說?”澹臺謹震怒地擲下一個鎮紙,打破了白蘭的頭,鮮血淋漓地滴了下來。
白蘭顧不得擦血,眼神竟然慢慢鎮定,是孤注一擲的瘋狂,她堅決地說:“奴婢沒做完,這是有人栽贓!”
小蝶拿出一塊金子,嘲笑道:“有人栽贓?白蘭你別說這金子上的牙印不是你的?”
原來宮人辯別金子喜歡以牙咬印,金子上清晰的牙印讓白蘭終於無話可說。
“賤婢,李貴嬪與你有何仇,你竟下此狠手,謀害宮妃皇嗣,你可知是誅九族的死罪?”澹臺謹厲聲暴怒地喝道。
白蘭終於崩潰,砰砰地磕頭:“奴婢知錯了,請皇上不要誅白蘭的九族。”
我合宜地道:“想來你也沒這麼大膽子,快快說出背後指使的人是誰?”
白蘭咬牙,堅持稱是自己所爲。
小蝶俯近她的耳邊清楚地道:“那螢光粉已經指明瞭背後主使的人,況且你的情郎的命還在我的手中。你若說出幕後指使的人,不但你的情郎得保,甚至連白家九族也可得保。你若不說出,不但所有人要死,而且幕後的那個人也不會救你,你仔細想清楚吧。”
白蘭癱軟在地上,目光有柔情有狠意,糾結而複雜。
終於閉眼道:“回皇上,是皇后娘娘指使奴婢乾的!”
我和澹臺謹俱是吃驚:“皇后?”
白蘭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用眼神望着我,我微微點頭。
她方一鼓作氣說道:“不錯。皇后娘娘上月遇到奴婢,知道奴婢馬上要放出宮,便問奴婢想不想出宮後過富貴生活。奴婢自然是想的。但萬料不到皇后娘娘是要奴婢害自家主子。主子懷有龍嗣,奴婢本是萬萬不敢的。但是皇后娘娘說她自有辦法讓我全身而退,又拿奴婢的性命相脅。奴婢一時糊塗,便聽了皇后娘娘的話。
合歡和相宜也被皇后娘娘收賣了,所以,所以……醉妃來瞧貴嬪娘娘之前,合歡已將盛有五毒草的安胎藥餵給了貴嬪娘娘。所以醉妃娘娘到時,貴嬪娘娘便毒發身亡。這一塊缺角的糕點也是被合歡偷偷地拿出去丟了,醉妃娘娘自然的不到證據。
爲防萬一,相宜又在剩餘的糕點上塗了毒藥,但這五毒草是一柱香後毒後,相宜便另換了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藥。銀杏姑娘吃了帶毒的糕點,自然就毒發了。
後來李太醫查出了兩種毒不同,皇后娘娘怕事情敗露,便命奴婢把合歡和相宜也殺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指使的,皇上請饒了奴婢的九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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