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網破

待我回淑華殿時,便知道今晚澹臺謹要留宿於此。

因秋意漸寒,因此便換了夾棉的錦被,我剛準備換寢衣,便看澹臺謹也進了寢室。

“這裡地凍,仔細凍了你的腳。”澹臺謹大約是爲了補償今天受驚之事,更加百般憐愛。

“啊呀!”我忽然覺得身子一輕,人被澹臺謹凌空抱起來,寬榻上暗紫蘇織金錦被亦牽連滑下,“哧溜”一聲堆累在地,月牙形花紋扭合成曼妙花樣,好似一團如煙似霧的紫霞雲花堆在牀腳。

兩人正要入寢,忽然聽到外面有爭吵聲。

“這分明是有人要加害三殿下,我一定要告訴皇上此事。”是步輕塵的聲音。

“步總官,皇上和娘娘剛寢下,你明日再說吧!”是小蝶的聲音。

澹臺謹眉頭皺起:“誰要加害三殿下呀?”

我也披衣起來:“召步輕塵。”

步輕塵忙上前將彩漆之事說出,我驚愕地掩口道:“皇上,我自問與衆人無怨無仇,不知道誰竟要加害拓兒?”

澹臺謹眼神凌厲,摟着我的道:“妤是,別怕,有朕人,任何人也不敢加害你和拓兒的。”

我掩面道:“臣妾唯有拓兒一個孩子,皇上,一定要替臣妾作主,查出加害拓兒的兇手!”

一語末了,忽報純嬪來訪,兩人俱是一愣。

“夜深了,有什麼事讓她明日再報吧,”澹臺謹不耐煩地說。

“皇上,臣妾是來指認加害娘娘的兇手的。”純嬪大聲說道。

“哦,宣她進來吧!”這一次澹臺謹也穿了外袍,認真了起來。

純嬪裝束清減,身上的秋香色宮裝還是去年夏天的,雲鬢間只插得一支雙連金翅綴玉釵,餘下不過是些零星的珠花。見到我和澹臺謹未語先盈淚,“皇上,娘娘,這宮裡有人發狠要至嬪妾於死地,求娘娘救救我們母子倆,只要能看着四皇子好好長大,便是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語調哽咽得幾乎說不下去,原本素淨的容貌似乎愈加顯得憔悴,悲悲切切中似乎另有要緊的話要說。

“你慢慢說,誰要加害你們?”我忙扶起她問道。

純嬪看了看我,哽咽道:“只因臣妾偶然瞧見於昭儀命人在彩漆中放石菖蒲要害三殿下,所以被於昭儀威脅,她說如果我說出這個秘密就要了臣妾和臣妾孩子的性命,還逼着臣妾在投壺宴上故意撞滑三殿下的小車,這才險些釀成慘劇。臣妾做了此事之後,夜不能安寢,知道自己是一時糊塗犯下大錯,所以特來請罪。也請皇上明查於昭儀的罪行!”

本來澹臺謹聽了步輕塵的話已經大怒,此時更是怒髮衝冠,一掌拍向黑漆長頭書案,額上青筋微微爆起,嗓間聲音好似數把冰針,“她們整日綾羅綢緞穿着,瓊漿玉液喝着,到底有什麼不滿足?整日算計來、算計去,弄得後宮一團烏煙瘴氣!朕每天爲國事煩心,回到後宮也沒有半點清淨,簡直是罪該萬死!”

我勉強笑道道:“皇上息怒,臣妾雖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於昭儀,但料想她定是年輕氣盛,一時做了糊塗事也末可知……。

“糊塗?朕看她精明着呢!”澹臺謹怒極反笑,“定是看到朕寵愛,心生嫉妒,便生出許多事來。但她難道不知道拓兒是朕的骨肉?只知自己不痛快,下手如此狠辣,何曾有半點婦德可言?照此看來,還是朕太寬容她們了!”越說越是怒不可遏,用力在桌上一拂,只聽“哐當”一片亂響,鎮紙、水洗、筆盞、新茶盅,稀里嘩啦灑了一地。

“皇上,臣妾並沒有出事……”我欲語還休。

“你不必替她求情。==怡紅院(

)==”澹臺謹冷漠截斷,“朕也自知六宮女子衆多,難免易生紛亂,只是此事絕不能輕饒!朕從前只顧着朝堂上的事,如今方知後宮事亦不小,少不得多分神治理一下。朕由不得她們胡來,更不能讓她們傷害你和拓兒,任憑是誰也不行!”

他是三千佳麗的夫君,能有如今這份情已難得,豈敢再奢望別的?我依偎着身旁龍袍男子,雖然溫暖卻不敢太依賴,低聲道:“嗯,臣妾不擔心。”

“怎麼?”澹臺謹俯低身子輕聲相問,語氣自有一種難得的溫柔,“莫非,剛纔朕嚇着你了?妤是你放心,朕能治理萬里江山,也就能調理六宮女子。從今往後,總不讓你受驚嚇就是。”

這一切隱隱讓我覺得心底發痛,有溼潤水珠溢出眼眸,縱然隱忍堅韌此刻卻再也掌不住,許久都沒有放縱自己,“若你不是你,我不是我——”無聲的啜泣,喃喃低語,“那該有多好……”——

若你我皆非今身,該有多好?只是生命輪常向前,卻是永無止境,芸芸衆生都沒有重新選擇一次的權利。

“妤是……”自是極力平靜壓抑的聲音,仍然控制不住微微顫動,澹臺謹別開頭避過嫋嫋的紫檀薰煙,似乎被薄煙刺疼眼睛,“朕能等到今天,真的很歡喜。從前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你和我,不是還有很多以後麼?”

我向上傾斜仰着頭,那殘餘的淚水消散退回去,“等以後拓兒長大,臣妾就告訴他如何被你欺負,如何爲你受盡委屈,還有……”

澹臺謹深不見底的瞳仁中似有融化,連聲笑道:“不知道的,都以爲你是最嫺靜,誰知道內裡卻是這般不講理。你且說說看,朕何時欺負你了?”

我拭了拭淚,這纔看到純嬪已經看得癡了。

她眼中有微痛的光芒逝去,旋即不見。

我忙不好意思地回過頭。

“來人,速宣於昭儀見朕!”澹臺謹寒聲道。

純嬪面色一白,目帶懼意地看着我。

我忙道:“皇上,這些後宮中的事情便交由臣妾處理好了。於昭儀懷有身孕,如果知道皇上責罰她做錯事,萬一動了胎氣倒不好了。不如這個惡人便由臣妾來作,罰她抄幾卷女訓,讓她知錯能改就好了。”

澹臺謹思索半晌微微點頭,爲了子嗣着想,他是不會衝動懲罰於昭儀的。

而我也正好不要於昭儀見他,以免說出純嬪子嗣之事。

澹臺謹看了看純嬪寒聲道:“你雖然是被脅迫,但也難逃謀害皇子之罪,朕便仍降你爲婕妤,並罰銀半年,抄平安經十遍爲皇貴妃和三殿下祈福。

純嬪鬆了口氣,連連叩謝。

經過這一鬧,已經快亥時了,小李子恐皇上睡不好誤了早朝,便婉言相勸。

澹臺謹突然將錦被矇住兩人,湊在我耳邊道:“咱們在被子裡悄悄地說話,他聽不到。”

“皇上……”我只說得兩個字,嘴脣已經被他封印住,那溫度灼熱滾燙融化掉心上的寒冰,嘴角有淡淡鹹澀味道跟着漫進。

榻上掛着明黃挑花流蘇,我胡亂揮擋之間,牀頭的束帳纏絲金鉤被扯下,內中雪瑩鮫紗無聲滑下來,拖曳堆壘有如千堆雪。累贅華麗的宮裳被層層剝落,柔如羽毛的撫摸掠過我的身體,深淺不一的吻使之渾身發燙,想要開口卻又被吻住,那麼用力的纏綿幾乎快要不能呼吸。澹臺謹低低說着些含混不清的話,越來越纏綿悱惻,脣齒間糾纏無盡無邊,待到鬆口之時呼得一口氣,那吻卻由耳垂脖頸漸漸往下。

我情不自禁漫出們一聲低語,好似火苗之上潑下新油,殿內華燈燒得通明,整個帷帳似乎都燃燒起來,戧金銅鼎內輕煙氤氳繚繞,淑華殿內一室皆春。

漫漫長夜過去,天明前的微光稀薄的透進來。我朦朧之間甦醒,空氣裡瀰漫着龍涎香的味道,殿外傳來小李子小心翼翼的聲音,“皇上,該上早朝了!”良久不聽裡面迴音,又提高些聲調補道:“皇上,該……”

“退下,朕知道了。”澹臺謹聲音略有一絲不耐煩,殿外頓時安靜下來,只聞他自行穿衣的摩挲聲,想必小李子已吩咐過宮人,因此也沒人進來服侍。

我一動也不動,只想等着他早朝先行離去。誰知道,忽然有幾絲頭髮觸到鼻間,耐癢不禁,忍不住“阿嚏”一聲。

澹臺謹慢慢轉回身,低低聲笑道:“呵,原來你也醒過來了。”

我只覺臉上滾燙,心思混亂道:“皇上,趕緊上早朝去吧。”

他在我額上印下一吻道:“天氣寒冷,再渥一會吧。”

待他走後,我便起身梳妝,只覺得一股烈火在胸中燃燒,片刻也不能耽誤。

來到於昭儀的鳴翠堂時,她正安臥在榻上,喝着安胎藥。

看到我來,忙堆出笑容,起身相迎。

若是從前,我多半會憐她身懷有孕,免其行禮,但今天,我偏我她行個全禮。

於昭儀大概也沒想到一向寬厚的我竟站着看她行禮,只得將費力地彎腰屈膝:“皇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我冷冷地看着她,緩緩地將視線移到她已經六個月的腹部上。

於昭儀悚然一驚,保護性地護着小腹。

我淡淡地說:“本宮看昭儀腹部尖尖,應該是生子的徵兆,看來皇子又要多一位皇子了!”

於昭儀不料我這般說,鬆了口氣,面上不禁浮出得意之色道:“是啊,太醫……呃不是,宮中的人都這樣的說的!”

看來,她已經私下命太醫診過男女。

而她知道自己懷得是男胎後怕被人陷害,便假裝自己懷着的孩子像肖婉菇死去的孩子,讓肖婉菇保全自己。

並將這個孩子認肖婉菇作義子。

然後二人聯手,借純嬪之手陷害我的拓兒。

好一招借刀殺人的連環計!

只可惜,我不是她們想象的這般蠢!

我俯近她的耳朵低聲道:“不過本宮卻有幾百種方法讓你生不出這孩子來!”

她猝然一驚,面色煞白:“娘娘此話何意?”

我撫着她滾圓的肚子,咬牙一字一句地道:“別以爲你幹得事誰都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本宮勸你還是爲你腹中的孩子多積點德吧!”

“娘娘……”於昭儀後退幾步,手心緊握成新,“娘娘要幹什麼/”

我淡淡地說:“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對本宮的孩子幹了什麼事。皇上已經知道此事,本來是要降你爲庶人,這個孩子也永生不得爲王的!”

“啊,皇上,皇上知道了!”於昭儀臉色死灰一片,不安地說。

“嘖嘖,看你這可憐樣!本宮已經替你求過情,所以免過這些責罰,只是令你禁足三月,抄女訓十遍。”

“謝娘娘求情,嬪妾知道錯了,嬪妾以後再也不敢了!”於昭儀緩了口氣,激動地說。

我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安靜:“行了,本宮也是做母親的人,能體量孩子對於母親的重要性。你受人指示犯下這等錯誤也是情有可願。”

“娘娘怎麼知道……”於昭儀說了一半突然閉嘴。

我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豈莫爲。”

於昭儀定了定神道:“娘娘爲嬪妾求情,定然是有所圖,不知道嬪妾能幫上什麼忙。”

我慢慢地說:“我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答應我兩件事,我便放過你。”

“什麼……什麼事?”

“彩漆之事是不是皇后指示你乾的?”我緊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問道。

她嚥了咽口水,良久才低聲道:“是。”

“好,今天我放過你,但你得答應我以後永遠不許找純嬪的麻煩,否則我便讓你孩子生不出來,即使生出來也活不長久。還有以後你還是假裝順從皇后,但是替我找出她謀害宮妃的證據,本宮不願意這後宮之中嬪妃互相爭鬥,互相害人。”我一字一句地道。

說句真心話,我恨不得立刻殺了於昭儀。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一是她懷着子嗣,澹臺謹也不會殺她。

二是拓兒無事,她的罪不足致死,而且她還有純嬪的把柄,我答應過純嬪她們母子平安,不能食言;

三是我知道了肖婉菇是我的敵人,而這個敵人風頭正勁,不能打草驚蛇。

“是是是,嬪妾答應皇貴妃娘娘!”於昭儀連連點頭。

我本以爲這件事已經處理得很好,但是,我沒有看到於昭儀眼中怨毒的光芒,沒有料到自己的善良差點害死了三個人!

因爲今晚的時候,純嬪,哦不,已經是古婕妤了。

她瘋了一般地衝進淑華殿中,大叫道:“娘娘,娘娘救命啊,皇后搶走了我的孩子!”

什麼,我猛地一驚:“你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純嬪驚恐地說:“皇后下午突然闖進琉璃殿中,說這個孩子是回鶻雜種,要割開他的眼讓皇上看看,還要,還要滴血認親!”

什麼?我真沒料到肖婉菇竟然如此狠毒,更沒有料到,她要來個魚死網破!

“娘娘,怎麼辦啊?我死不要緊,可是我爹孃年事已高,哥哥在外面做官,他們可怎麼辦啊……”古婕妤痛哭流涕地說道。

按理說這件事如果這樣壓下去,畢竟對誰都好,肖婉菇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也知道她在害拓兒,怎麼她要拼個兩敗俱傷呢?

我安慰她道:“本宮隨你去看看!”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卻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孩子已經死了!

因爲肖婉菇要割開孩子的雙眼,來證明眼珠是棕色的,結果孩子疼暈過去,窒息而死。

而此時,澹臺謹也匆匆趕到,正好和我碰個對面。

孩子的襁袍上血漬斑斑,毫無聲息地被抱在一個宮女的懷中。

肖婉菇的腳下丟着一把刀,臉上強撐着傲氣,站得筆直。

古婕妤如瘋了一般衝向孩子,探了探鼻息,放聲大哭:“孩子,你怎麼丟下娘一個人走了……”

澹臺謹臨事毫不慌亂,看着孤傲的皇后緩緩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古婕妤哭得哽咽難言,要讓肖婉菇賠她孩子的性命。

肖婉菇卻是厭惡地提裙,甩開她的手。

這才上前,正色道:“皇上,本宮聽聞古婕妤的孩子並不是皇家血統,所以前來驗證,不過不小心讓他窒息而死……”

我心中微微一驚,不由得皺眉道:“他是不是皇上的孩子尚末明辯,怎可割眼求證?皇后乃六宮之首,爲何對一個稚子下此毒手?”

澹臺謹也上前看了看孩子,眼皮上一皮血肉模糊,已經沒了氣息。

這才面色劇變,陰沉地道:“皇貴妃所言及是,皇后若是今天不拿出證據,這謀殺皇嗣的罪行要須一力擔待下來。”

肖婉菇淡淡地說:“本來就是孽種,本宮怎麼會殺嗣?皇上可以看看,這個孽種的眼睛是棕色的,本宮已經看過了。如果皇上還不信,本宮爲了皇家血統的真實,只好請皇上獻出一粒血,來個滴血認親,真假便可立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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