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僥倖這回事,最偶然的意外,似乎也都是有必然性的。”
——愛因斯坦
【扶蘇 荊山?地下暗河】秦王政卅七年臘月廿三日中
扶蘇在一片昏暗的光線中醒來,他猛地咳出了幾大口水,終於緩了過來。自己早已不知被地下河衝到了哪裡,謝姓獵戶更是不知去向,生死不明。扶蘇渾身溼透,但這地下空間內卻溫度適宜,並不覺寒冷。他心中有些內疚,擔心謝姓獵戶因自己而喪命於此,便掙扎着爬起來,想要去尋找。一動之下,卻發現自己頭頂有幾處孔洞,光線就是從那裡透進來的,藉着光線,他看到自己的前方不遠處,竟是一扇巨大的門,門通體漆黑,上面刻有難以辨認的繁複花紋。扶蘇心道,想來這便是那神仙墓了,若不是地下河水暴漲,謝姓獵戶應當是會帶自己沿着河邊的洞穴走來此處。
如此一想,反正一時也無法返回地面上,不如進這神仙墓中調查一番,沒準會找到同先前自己的經歷相關的來龍去脈,而那獵戶若是還活着,想必也會被水衝到這片地下空間。但很快,扶蘇便發現自己的想法太過簡單,面前的這扇巨門,不只是何材料打造而成,十分沉重,也不知裡面是否有機括鎖死,無論扶蘇如何用力,竟然紋絲不動。
正當扶蘇有些氣餒時,無意間將在巨門上摸索的手又向門邊挪動了數寸。這一挪,扶蘇明顯感到所觸之處似乎有些凹凸,再仔細一看,竟是一塊同手掌大小相近的凹陷。他正愁沒有開門的方法,索性便將整個手掌都放進了凹陷處內。只聽一聲悶響,面前的巨門,竟然隨着這一動作,打開了一條縫,扶蘇再一使勁,竟將整個凹陷處推得縮進了門裡,而整個大門,也就這樣轟然開啓。
扶蘇心中暗喜,不曾想這神仙墓的大門,竟被自己如此便找到了開啓的方法。誰料剛邁步向裡走了沒幾步,便踩到了一塊鬆動的磚石。扶蘇只覺得腳下一軟,便聽頭頂上傳來一陣奇怪的水聲,擡頭一看,卻見一塊千斤巨石突然出現,便要向下迅速墜來。
扶蘇來不及細想,忙向前一個魚躍,就地一滾,閃過了頭頂壓下的巨石。只聽身後一陣轟隆巨響,一股帶着冰冷水汽的石塵便撲面而來。扶蘇驚魂未定,卻突然有一隻手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扶蘇嚇得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轉頭一看,竟是那謝姓獵戶。
“謝大哥,我——我還以爲你——你這是從哪裡又冒了出來?”
謝姓獵戶卻滿面愁容:“哎呀,我剛從水中爬上岸,就見你打開了墓門,想要攔住你入內纔跟了過來……現在看來,你我方纔未被淹死,未必是件好事……小兄弟啊,你這下可闖了大禍了!”
扶蘇不解,便問爲何這樣說。那謝姓獵戶便解釋道:“據我家祖傳的說法,這神仙墓中葬着的,乃是上古時期的一個女神仙。當初修這個神仙墓的時候,在大門的上方放了一塊巨石,想來便是打算在完工後,將這大門封死。可不知是何原因,修建這座墓的人,最終卻沒有將這塊巨石放置到位。你方纔踩到的那個機關,便是留着放下巨石用的。”
扶蘇只得暗暗叫苦——謝姓獵戶曾告訴自己,這神仙墓中機關重重,想不到這墓門處便有如此厲害的殺招。。自己方纔一時高興,竟一時間放鬆了戒備!如今這巨石將墓門整個封死,怕是自己同謝姓獵戶,要被困死在這墓中了,難怪那獵戶剛纔會說,自己沒被淹死,竟會不是好事。
可如今已無回頭路可走,扶蘇起身,扶起了謝姓獵戶。所幸行囊沒有丟,二人點起火把,結伴向唯一可以通行的墓道內走去。行不多時,扶蘇便看到墓道四周的牆壁逐漸平整了起來。二人從未見過如此光潔平整的物件,謝姓獵戶也驚訝不已,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光滑如鏡面的牆壁。
手指還未觸到牆壁,便看見牆壁上隱隱出現了一片藍色光點,光點暈染開來,隨着手指與牆壁距離的遠近,忽大忽小地變換着。
謝姓獵戶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誰料這一退,竟又踩到了機關。
扶蘇低聲叫了聲:“不好!”便從腰間抽出了長劍。只見隨着機關的開啓,墓道中不知從何處飛出了數只巨大的飛蟲,拍打着翅膀向二人直衝過來。扶蘇右臂已失,用左手揮劍沒有什麼準頭,左右砍劈了許久,也只斬下了一兩隻,逼得剩餘的飛蟲無法近身。
再看那被斬落在地的飛蟲,腹大如壺,尾部有一根小指長短的鉤刺。扶蘇一怔,便反應過來,這飛蟲,便是先前蟄傷無面鬼張信的那種殺人玄蜂!
只見玄蜂在墓道內越聚越多,發出的嗡嗡聲逐漸變大,頃刻間連說話聲也蓋過了。扶蘇見狀忙叫道:“快向裡走!”
二人輪番揮舞兵器驅趕玄蜂,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墓穴深處逃去。不料奔出了百餘步,腳下又是一沉,再次觸動了機關!扶蘇心中明白,這玄蜂的作用,雖一時間不能致人死地,卻會讓人驚慌奔逃。來人措手不及一心躲避之時,便會觸動其他機關。一步一殺招,看來這墓中所葬之人,對修墓之人來說,一定非常重要。
驚慌間,二人突然看到身後亮出了一道光幕,將玄蜂阻擋在外,再也無法逼近二人。二人這才停下腳步站定,喘着粗氣,看着光幕另一側的玄蜂,腦海中卻百思不得其解,爲何這個機關卻是救了二人的命。
誰料,他們想的太過簡單。待二人喘勻了氣,剛一回身,扶蘇便感到腳下似踏了個空,隨後便覺整隻腳陷入了一片柔軟潮溼的沙地中。是流沙!扶蘇心中一驚,身體卻早已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很快雙腳和雙腿都被沙子掩沒,扶蘇只感到腳下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將自己緩緩向下拖去!
見扶蘇踏入流沙之中,謝姓獵戶便想伸手將他拉出,誰料流沙之力太過強勁,沒拉兩下,他也失去平衡,摔入沙坑之中。
二人便在沙坑中再不敢動,眼看着流沙漸漸快要沒過腰際,扶蘇突然想到,之前在征討匈奴狕獸軍團之時,張信曾同自己聊起過,如何從草原上的沼澤中逃生的方法。此刻這流沙坑,感覺同沼澤較爲類似,如今別無他法,只得姑且試一試!
於是,扶蘇開始將身體的中心前移,努力將雙腳向後向上擡。謝姓獵戶見狀,驚呼道:“公子,莫要再掙扎,你是想早些喪命不成?!”
扶蘇擺手示意他不要擔心,繼續努力扭動着身體。起初時,他感覺雙腳便如同掛着兩塊鉛塊一般,十分沉重。誰料隨着身體逐漸變爲水平,雙腿上的下墜之力明顯減弱,漸漸竟還好似產生了一股上浮之力。很快,他的整個身體都幾乎水平趴在了流沙坑中,而身下的流沙,竟也好似變得不那麼鬆軟,幾乎可以靠雙手的力量控制身體向前挪動。
一個多時辰後,二人終於成功爬到了流沙坑的另一邊。此刻二人已是狼狽不堪,渾身溼透,沾滿了砂礫和爛泥。二人將身上的衣服鞋襪除下,將沙子抖淨,又用火折點了些火把,放在一旁取暖。
扶蘇枕着包袱,覺得頭昏昏沉沉,卻怎麼也無法睡去。他同謝姓獵戶進神仙墓已經好幾個時辰了,雖然遇到不少機關耽擱,但是估計此時,也應能看到墓的內室,但此刻,卻除了狹長的墓道外,仍不見任何墓室和可能擺放棺槨的地方。再這樣耗下去,待到乾糧和水都耗盡了,怕是要死在這墓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