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並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餘萬人,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複製本地址瀏覽%73%68%75%68%61%68%61%2e%63%6f%6d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爲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爲燭,度不滅者久之。”
——《史記》
扶蘇咸陽秦二世元年二月初一黃昏
聽完驪瑤的敘述,扶蘇已幾‘欲’哽咽,同時二人也深深感到,自己同對方的命運,已經如此牢固地糾纏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正是這幾近於神話一般的命運安排,再次讓兩人重逢、相聚在這風雨飄搖的咸陽城中。
扶蘇忽然想起了‘蒙’恬——他幫助自己逃過一劫,此時應是趙高等人最爲痛恨之人,應會被壓入天牢。於是他便問起驪瑤,最近是否有打聽到‘蒙’老將軍的下落。驪瑤卻搖了搖頭,只道趙高心狠手辣,一定不會留‘蒙’老將軍活口。但她可以肯定,‘蒙’恬此時並沒有被關押在咸陽城內。此時,怕是‘蒙’老將軍正被關在某偏僻之處,聽候發落。不過前些日子,她聽聞宮中不日便要將‘蒙’毅處死,估計不日便將行刑。
二人眼下一無財力,二無可以信任之人,即便有心想要搭救,可此事畢竟非同小可,稍有差錯,便會有去無回,一時間竟是無法可想。忽然間,屋外悉悉索索地,傳來了犬吠,其間還有人聲。隱約中,只聽那隊人邊走邊商量着,方纔收繳了多少銀錢,似乎是王宮禁軍,正在城中‘逼’催稅款。扶蘇趕緊示意驪瑤噤聲,熄滅了燭火。那隊禁軍越走越近,說話的內容也已經可以依稀聽見。
扶蘇豎着耳朵,仔細分辨着這些禁軍的對話,捕捉一絲一毫的信息。忽然聽得其中一人道:“於大哥,你前些日子同那新任的郎中令一同外出數次,之後回來,便每日魂不守舍地,到底是是去了何處?”
扶蘇一聽“郎中令”三字,登時緊張了起來。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此時遇到的這一隊禁軍,竟在談論趙高!趙高自胡亥登機後,便升爲了郎中令,權傾朝野,此時這幾名禁軍竟然公開談論他的行蹤,可見來頭也不小。他趕緊屏息凝神,生怕漏掉一絲有用的消息。
只聽被稱爲於大哥的人清了清嗓子道:“別提了,我如今兵役只剩一日,便到了期滿的時間,只希望能憑着這些日子裡跟着趙大人搜刮來的金銀首飾,在鄉下地方換個一官半職……”
其餘幾人聽他這樣一說,更是不肯放過他,一隊人竟恰好在扶蘇他們藏身的土屋附近停了下來。那于姓禁軍經不住幾個人的央求,終於道:“這件事非同小可,聽過之後,千萬不可泄‘露’出去!否則不光是你我這幾個人,就連當今小皇帝的項上人頭,都很有可能不保!”
扶蘇聽來,心中一驚:弟弟胡亥雖自幼頑劣非常,卻還能分辨是非曲直。況且先前父王對他也疼愛有加,如今雖上位,但城中的這些苛刑重典,卻不似他能做出的事情。如今看來,莫非正如自己所料想的一般,胡亥竟也受了趙高控制?
“怎麼可能!”其餘幾名禁軍也不大相信,催促道:“我們大秦有法有度,怎會輕易便連皇帝的‘性’命,都如此危在旦夕?於大哥別賣關子了,趕緊說罷!”
那姓餘的便小聲道:“始皇帝下葬之後,趙大人便從禁軍中欽點了幾個身手敏捷的人,協助他與新王進入始皇帝陵寢之內,我便是其中之一。這始皇帝的地宮下,機關密佈,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中招。第一次我們共去了五人,還未走出墓道,便已死了四個,趙大人‘逼’我繼續向前,我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了。
趙大人沒有辦法,便只得帶着我先退了出來。一個月之後,也就是半月前,他又找了五個人陪同他一起下去。這次他更是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圖紙,大部分致命機關的位置,都已經在圖上標了個清楚。據說,通往地宮的路上,滿是死囚的屍體,怕是趙大人用死囚探路後,這才繪出了那張地圖。
據說他們一路直達擺放始皇帝棺槨的白‘玉’閣,趙大人便命那五人在外面等候,自己同新王一起進了地宮。誰料這一等,就是整整三天,可就當有人大着膽子向白‘玉’閣內走時,卻恰好碰到了趙大人帶着新王出來。趙大人見這無人不聽號令‘私’自行動,頗爲震怒,急忙帶着他們出了地宮。
先前新王還曾對趙大人的苛刑重典頗有微詞,可自那時起,新王便對趙大人言聽計從,再也不敢有何臧否。可是,到底這三天裡,趙大人和新王究竟在白‘玉’閣內做了些什麼,卻無人知曉。”
“對對!我好像聽隔壁營裡的陳兄弟也說過,他的一個同鄉,也曾跟着趙大人和新王進了始皇帝的陵寢!但陳兄弟說,自那之後不久,似乎那人就已經回鄉去了,再也沒有見過他。他現在也每天疑神疑鬼,不敢再向我們透‘露’半句……”
那于姓禁軍冷笑了一聲,繼續道:“回鄉?你們可知,這第二次陪同趙大人下去的五個禁軍中,有兩人先後離奇身亡,而剩下三人,失蹤的失蹤,回鄉的回鄉。只有天知道這回鄉的,是否還尚在人世。也不知他們究竟是受了陵寢內‘陰’邪之氣的侵害不幸身亡,還是他們撞見了趙大人在陵寢內做的什麼對新王不利的事情,而被——”
“噓——於大哥,這事可不好‘亂’說!自始皇帝駕崩後,趙大人幾乎已成這咸陽城隻手遮天的人物。你說的這些萬一傳到趙大人那裡,那豈不是——”
那于姓禁軍嘆了口氣道:“我不說時,你們非讓我說,現在卻又怕了。罷了罷了,如今我們這些陪同趙大人進地宮的禁衛,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如今已經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你們,萬一我這兩日裡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也別想好過!”
一羣人吵吵嚷嚷地,這便要繼續向前走。扶蘇正待挪動下一直緊繃在牆角的身體,卻不料一腳踩在一根幹稻草上,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嚓”。禁軍隊伍中的狗立即被聲音吸引,對着這一片土牆內的低矮房屋低吼起來,發出那種咕咕的吼聲。禁軍也反應過來,這片土屋裡有可疑的動靜,便也紛紛拔刀出鞘,如臨大敵般地向扶蘇他們藏身的土屋圍攏過來。
屋內的驪瑤還想伺機溜走,但扶蘇在火把的光線中,隱約看見屋外的人影已經四散開來,將片土屋前後幾個‘門’都堵得嚴嚴實實,無論從哪個方向,都一定會被發現。扶蘇根據屋外禁軍的腳步聲,略加判斷,便已清楚共有五人一犬,但所幸禁軍尚未確定到底哪一間房內有人,所以十分小心地慢慢靠近。如今一味躲藏已經不是辦法,此時他同驪瑤在暗,禁軍在明,不如硬衝出去,殺出一條生路!
扶蘇示意驪瑤呆在屋內,自己卻伸手握住了腰間的短劍,透過糊着紙的窗戶,盯着一個打着火把的人影,順着牆角向自己這間屋‘門’靠近。待到那人靠得足夠近,他便突然奮起發力,突然從窗中刺出手中的劍。還未等那人反應過來,長劍便已經刺穿了他的咽喉。
這幾下凌厲迅捷,未發出一點聲音。但那隻狗卻還是發現了扶蘇的行蹤,飛也似地從破碎的窗中竄了進來。可那狗不知扶蘇右臂已失,一口咬下去,除了空擋的衣袖,什麼都沒咬住。扶蘇腳下生風,帶着身體猛地一轉,將那隻狗摔在了土牆上,隨後又是一劍劈下,那狗嗚咽了一聲,當場斃命。這一下,卻也暴‘露’了扶蘇他們的位置,弓弩手立刻便將弓箭投‘射’了進來。扶蘇揮劍擋開數箭,隨後藉着慣‘性’將手中短劍對着‘射’箭的位置擲去,竟是正中那名弓弩手的‘胸’口。
扶蘇從早已破爛的窗口翻身出去,一把將劍拔起,接着又揮劍砍翻了身旁的另外一人。噴涌的鮮血,登時噴了他一身,扶蘇面目猙獰地看着這些魚‘肉’百姓的禁軍,一時間殺心大起。餘下兩人見扶蘇渾身浴血,猶如奪命的妖魔一般,片刻之間便砍翻了三人一犬,登時嚇得丟下武器,落荒而逃。
扶蘇眼見着那二人越逃越遠,也沒有再繼續追擊,便折返回來。如今死了三名禁軍,眼見着這裡很快就會被大量的禁軍包圍,扶蘇趕緊‘弄’了點清水,稍微沖洗一番,便拉着驪瑤向城外的驪山衝去。驪山的皇陵他去過幾次,如果方纔那于姓禁軍所言非虛,那麼趙高進入地宮的地方就只可能有一處——皇陵封土西面的一處尚未封死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