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類歡呼對自然的勝利之時,也就是自然對人類懲罰的開始。”
——黑格爾
伊耆地表?愈療軒舊紀元
伊耆醒來時,他已經躺在了一張乾淨的塌上。窗外流水蟲鳴,環境清幽,無比愜意。他翻了個身,發現自己從頭到尾纏滿了厚厚的繃帶,稍一活動,渾身的皮膚便如要撕裂開來一般,火辣辣的疼。
他剛醒來,房內的監控儀便已經啓動,將窗簾拉開,讓陽光灑入。隨後,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從應答器中傳出:“伊耆大人,您終於醒來了。‘門’口有本次事件的特使,已經恭候多時了。他們有樣證物,需要讓您確認。”
應答其中話音未落,便已有人推‘門’闖了進來。伊耆看到,這羣使者身上帶着輕短武器,立在自己的病塌兩側,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緊張了起來。
爲首的人僵硬地對伊耆笑了笑:“你恢復了意識,這很好。不過,接下來我將要說的消息,可能對你來說並不那麼樂觀。但我們仍希望你能配合調查,確認一下證物。”
那人說着,將一枚漆黑的圓形物體,遞到了伊耆手中。這是一枚全息儀,伊耆稍加擺‘弄’,那黑‘色’物體便投出了一道光柱。光柱中央呈現的全息圖像,是一枚被燒得只剩下一半的繩墜,繩墜編織‘精’美,其一端墜有一枚圓形金鎦,其上的犄角型徽章栩栩如生,鮮‘豔’奪目。
“這條繩墜,乃是在發生火災後的廢墟中發現。”使者道:“雖然案發現場早已面目全非,許多證據線索也歿入了太空,蹤跡難尋,可我等已近可以確信,此次生態圈受到大範圍的破壞,乃是有人故意爲之。”
使者頓了頓,看了一眼伊耆,提高了聲音繼續道:“而且,這次事件絕不可能是一兩個人所爲,而是有組織有計劃實施的破壞活動!這枚金鎦上的紋章,按理說世間只有一人可以動用,請伊耆大人看仔細了,這枚紋章你是否認得?!是否是家中失竊之物?”
伊耆一看到這枚金鎦,便渾身一抖。不需詳細辨認,他便已經認出,金鎦上那犄角形徽章,乃是一人所特有,而這個人,則正是自己那早已被罰去勞役的胞弟——尤!
雖然知道自己的胞弟,對新星一直都持否定態度,可伊耆的腦海中還是第一時間便得出了一個結論:不可能!尤被判在地下礦脈服十年勞役,那礦脈僅有一條出入口,尤是如何能夠從地下礦脈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出,又如何能上得了新星,進行這次破壞活動呢?
可若是尤指使他人進行破壞,又爲何要將自己隨身的紋章帶出,並留在了現場?莫非是要向全天下告知,自己便是幕後指使者?
“伊耆大人,你是否可以肯定,此乃令弟之物?我等已經確認過,令弟如今仍被關押在地下礦場之內,未曾失蹤或外出。敢問伊耆大人,此物是否被令弟留存家中,又或者乃是失竊之物?”
伊耆無力地搖了搖頭——這枚金鎦及其上的紋章,乃是尤一直隨身攜帶之物。即使是之前受審出庭,也從未取下。如今看來,自己的親胞弟,這次竟是犯了不可赦免的叛族重罪,而這些使者,其實早已有憑有據,此次前來,告知自己的意義大於詢問的意義。
“既然伊耆大人已經確認了,那麼縱火者必定是與令弟有關之人。此次我等受族長所託,定會將事情查個清楚,既不會疏忽一絲線索,也絕不會願望任何人。此次前來,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伊耆大人,能夠跟我們前往地下礦場,同令弟詳談,或許看在伊耆大人的面子上,令弟會說出一些不願向我們吐‘露’的前因後果。”
伊耆不知該如何做,他一方面不想承認,就是尤犯下了這樣的罪行。如果他答應同去,從某種意義上便已經認可了,尤便是有重大嫌疑的犯人;可另一方面,他又想要儘快見到胞弟,當面問個清楚。
見伊耆不做聲,使者便紛紛退去,緊接着從‘門’外走又走進了另一個人。伊耆擡頭一看,竟是老族長!老族長緩緩來到伊耆塌邊坐下,長嘆了一口氣:“唉……未曾想到,尤這個孩子,竟然會犯下如此大錯!”
“老師……我……”
“不用多說,爲師知道你心裡有無數的懷疑與掙扎。”族長嘆道:“如今的多項證據,都已經直接或間接地證明,尤難逃與此事的干係。這次也是爲師力主,纔沒有將此結果在第一時間披‘露’出去。此行請你前往礦場,也是爲了以防萬一此事確實不是尤所爲,或許在事情向族中民衆公開之前,尚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伊耆地下礦場舊紀元
地下礦場中散發着一股刺鼻的氣味,雖然通風設備都已經馬力全開,可畢竟此地太深,缺乏有效的空氣對流,加之終日不見陽光,又多有勞作,濃重的汗臭及黴味,已經深入了這裡的每一寸土地和空氣中,揮之不去。
礦場中只有幾部老舊的升降機,升降井口兩端都守衛森嚴。伊耆跟着族長,經過守衛的檢查後,進入了一架顫巍巍的升降機。
升降機中滿是腐臭的氣味,族長告訴伊耆,這是由於礦內的勞役生存環境惡劣,尤其是終生監禁的人,經常會得各種怪病,活人通過升降機運出去的時候,鮮血、粘液和各種排泄物或多或少都會殘留一些;而大多數病人根本熬不到被送出去的那一天,礦場內悶熱‘潮’溼,直到屍體開始腐爛才運出地面也是常有的事。
伊耆聽聞此言,肚腹之中不由得立刻翻江倒海起來。而一想到自己的同胞兄弟竟然被關在了此地,他又開始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他們被守衛領到了一間較爲乾淨的房間內,房內只有一張長桌。族長告訴伊耆,在這裡稍後,便隨守衛一道出去了。伊耆在房內隱約聽見,族長同守衛費了許多口舌,這才說服了守衛,同意將已經被關押起來的尤帶到房內同伊耆相見。
伊耆在房內不知等了多久,就在他即將失去耐心,開始擔憂是否出了甚麼狀況時,外面忽然由弱漸強,傳來了一聲一聲的鐵鐐聲。
伊耆騰地竄了起來,伸手便將‘門’打開。藉着昏暗的燈光,他在‘門’外的黑暗中看到了一個高大強壯的身軀——不是尤又會是誰!
只見尤的手上戴着沉重的鐐銬,尾尖上也被穿入了一枚鐵環,一條粗大的鎖鏈從鐐銬上直穿過鐵環,鎖了個結實。在這種拘束下,想要大幅度伸展身體,進行快速行動已幾乎不可能。
尤停在了伊耆面前。伊耆看着面前這個已經被長期的勞役,而折磨得滿臉疲憊的胞弟,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關切地查看起尤身上的傷:
尤的手腕上,早已被鐵鐐磨得潰爛,傷口好了又爛,爛了又好,已經在手腕上成了一圈厚厚的繭。尤**着上身,筋‘肉’虯結的身上,可以看到各‘色’各樣的傷疤,有燙傷、也有刀傷,但最多的,還是那種一個一個像環形山一般的圓點——那是高壓電槍打擊過後留下的痕跡,電擊點周圍的皮膚被高壓高溫燙得融化後又迅速癒合。
這讓伊耆原本就‘陰’鬱不安的心情,又多了一層灰‘色’。他憑空打了一個冷顫,簡直難以想象這些年來,尤究竟在地下過着怎樣不守規矩的日子,竟會被打成這般模樣。
尤的臉‘色’不好,可見到了兄長,仍‘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這驚訝轉瞬即逝,隨後伊耆看到尤努力打起‘精’神,向自己擠出了一個微笑。
“你們兄弟二人慢慢談,爲師就不打擾了。”族長說着便轉身離開。兄弟二人身後的房‘門’被關上,伊耆可以聽見外面上鎖的聲音,留下的只有他們兄弟二人,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