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礦場外舊紀元
尤吸了吸鼻子,長出了一口氣——如今山崩地裂,他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終於有機會,將憋在心中二十餘年的秘密,向兄長和盤托出。
“吾所做的那個模型,其基礎理論並非由吾創立,也不是一個黃口小兒的恣意想象。這個理論,早在吾做出那個模型的許多年前,便業已成型。它是經過學界小範圍內的數名專家,耗盡心血調查驗證,並經過嚴密的計算而得出的結論。而這數名專家其中的一位,便是吾的生身父親!”
“你的……那人……竟是……怎麼可能……!”伊耆覺得猶如五雷轟頂,尤的父親,自己的繼父,那個拋棄妻子的人,竟有着如此重要的身份?
“……父親將吾帶走後的那幾年,將自己所有的學識都記錄了下來,並傳授給了吾,其中便有那天體運轉的基礎理論。”尤繼續道。
“可既然這個理論是你父親發現的,他又爲何不將其公之於衆,吾和母親自那之後,也再未聽聞一點關於繼父的消息。他就這樣一走了之,又將此理論傳授於你,究竟是和原因?”
“當時,父親也不是未曾考慮過將此理論昭告天下,可是當時的情形,這個理論不幸在得以發佈前,便被元老院中的一些人知曉。這個理論觸動了他們能夠通過新星所獲得的利益,故而相關的研究專家很快便開始不斷地神秘失蹤,或者自殺。父親察覺到了這一點,感到自己不能再在母親身邊待下去,這才選擇了隱姓埋名獨自離開!”
“那他爲什麼又要帶上你一起走?又在多年後將你再次拋棄?”
“父親並非將吾拋棄,而是希望吾能夠待到風聲平息之後,找機會將他的理論再次公佈於世,一來是讓世人得知真理,二來,也可藉機確定找到當年指使進行綁架和暗殺活動的,究竟是甚麼人,以及得知他們極力掩蓋真相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那你已經有頭緒了嗎?”伊耆問道。
尤卻搖了搖頭:“沒有任何頭緒,當年所有的相關歷史記述,都已經被人銷燬。吾於退學之前,將模型發佈出來,以來是要引那些人‘露’出真容,二來也是想讓更多資深學究瞭解之後,讓那些人轉移對吾這一無名小卒的注意,保全自己。可直到今日,並沒有人主動想要置任何人於死地……”
“那你對新星的破壞,又是爲了什麼?”
“老族長畢竟學識淵博,並不願聽取吾年輕氣盛的意見,認爲吾太過‘激’進。況且,新星乃是族長畢生心血,從他的角度來看,這也是一件有益於全族的大事,就這般讓他放棄,必不可行。”
“所以你就採用暴力破壞的手段?”伊耆怒道。
“吾又能如何?吾幾次三番呼籲全族重視新星會帶來的後果,可無人理睬,大家都被眼前的利益‘蒙’蔽,可計劃卻一天未停!可惜如今說甚麼都晚了,即便兄長你能相信吾的話,可覆水難收。”尤長嘆一口氣:“這時候,吾只想去尋父親,別無他想,兄長你便不要再多說了。”
“‘混’賬!”伊耆罵道:“且不說你將如此重要的信息對吾同母親隱瞞,此時你竟會如此膽怯,想要臨陣退卻,你又焉知已無任何解救之法?如今雖已大難臨頭,但以你我兄弟的才能,卻仍能助族人脫離苦難,爲何不同爲兄一道前去面見元老院?反而在這裡自暴自棄?”
“救了他們又如何?兄長方纔在礦道中也看到了,爲了生存,這羣所謂的文明人,甚麼底線和道德都可以拋棄。這些年來,吾四處奔走呼籲,可如今族中滿是自‘私’自利,不惜用他人的犧牲換取自己苟活之人,造成今日局面,他們有無可推卸之責任。吾還是那句話,吾只盡自己應盡之事,其餘的生死存亡,與吾無關!”
說罷,尤便頭也不回地向西離開了。任憑伊耆在身後如何勸說呼喊,他均再也沒有回過頭。
伊耆議事廳舊紀元
“……九州裂,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吾族所遭受之天災,亙古未有……”‘精’力憔悴的伊耆道。回到城中的這些日子裡,他日夜不休地協助族長儘可能地救助全球受災的族人。好不容易纔得以‘抽’身,參加此次十分重要的會議。
議事廳位於地下的恆溫設施之內,與會者由族長及十數名倖存下來的各行業‘精’英者組成,伊耆同裡希也在其中。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族長的學生,所以在會議上,無一例外地均閉口不提或儘量少地提及新星。
會議已經開了半天,可衆人紛紛說不到重點,裡希實在忍受不過,終於低沉着嗓子,嗆聲道:“此乃**,究竟何來天災之說……在座各位避重就輕,紛紛推卸各自職責,而不”
坐在一旁的族長面‘色’在這一瞬間,忽然變得難看了起來。但他很快收斂了心神,潸然淚下道:“各位休要再爭論起因——事已至此,吾族遭受滅頂之災,數萬年的文明毀於一旦。當下最要緊之任務,是要如何延續這璀璨文明的火種!之所以召集各位來此商議,便是爲此事。
伊耆、裡希,二位一是生命遺傳與氣候學之翹楚,一是機械化學與農耕畜牧之天才,方纔一直未曾言語,如今不知有何高見,可爲族民指明方向……”老者說着,目光移向了伊耆。
“族長,依吾之意,當加快各艘方舟之建造計劃,以期將盡可能多的族人轉移。”伊耆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吾族探索星空已有數百年曆史,雖說此次造星計劃失敗,招來滅頂之災,但我仍堅信,以吾族的飛行器技術與農耕技術,在茫茫星空中支撐百年應不成問題……吾估計,按照當前進度,再不出半月,首艘方舟便將建造完成,登船的事宜,需要提前安排組織。”他一面說着,一面看向裡希。這件事他同裡希從災難伊始便開始爭論,而每次總以裡希火冒三丈而結束。
“登船之後呢?莫非要讓族人在這百年間拋棄家園,在軌道上過着看不到希望的流‘浪’生涯嗎?”裡希繼續大聲反駁道:“若是連家園都可以隨意拋棄,吾族之文明還有何理由繼續延續?這一切,均因吾族而起,吾族亦應盡力挽救!吾以爲,此刻便當儘快將新星毀去,並立即修補大氣和臭氧受到的破壞,爲將來的返航做準備!”
與會的衆人均不再說話。裡希見狀,只覺得終於有機會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她清了清嗓子,繼續大聲道:“……吾提議,由吾組織人手,結合吾多年研究的技術,爲族人改造一個適應力更強的身體……”
“人命關天!”伊耆也不甘示弱:“雖說你已將全族的基因圖譜編錄成冊,可基因改造談何容易,如今連一次人體實驗的條件都不一定能滿足,萬一出了問題,如何向族人‘交’代?”
“好了,都別爭了!”族長打斷了二人的爭論:“你二人說的均在理。這些事項,關乎吾族存亡,須得步步小心。伊耆,命你全力確保方舟計劃的實施,務必達成在一年後,可以將九成族人送入太空避難的目標。”
伊耆點頭領命,道:“採用登星天柱登船,並無大礙,只是,若將全球恆溫設施之內的族人均匯聚至此,恐怕數量過多會出紕漏。請族長允吾再造三根天柱,以供分散登船壓力之用。”
“可。”族長允諾道,隨即轉向裡希:“裡希,年輕氣盛,不如將滿腔怨氣用於繼續研究之上。吾族雖壽數長久,但也不過區區數百年。眼下最緊迫只事,仍是先備好預案,以便於災難平息後,能立刻着手助大地恢復生機。此乃重中之重,你二人此行只許成功,不允許一絲風險的存在!”
裡希鄭重地點了點頭,便同伊耆一道躬身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