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精神的勞動;動物是沒有信仰的,野蠻人和原始人有的只是恐怖和疑惑。只有高尚的組織體,才能達到信仰。”
——契訶夫
【伊耆 新大陸?徙居所】舊紀元
族長的突然到來,讓兩人有些驚慌。軌道上的艦隊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二人均覺,老師臨時改變計劃,帶來的一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伊耆同裡希商量了一下,二人決定仍對幫助尤的事情閉口不提,二人一道去見老師,見機行事。如今各項工作均進展到了關鍵時期,二人絕對不能讓任何事情,打亂地面上的部署。
絕不能讓族人的最後一絲希望,從指縫中溜走!
伊耆收拾了一番,便準備回徙居所內迎接族長。他安排裡希繼續留在林中,做好各項準備工作,待新來的工作人員交接完畢,他便趕回來,協助裡希繼續進行實驗。
旗艦懸在大陸的上方,遮天蔽日。由於方舟十分巨大,而落入海中又距離徙居所太遠,故而族長只得搭乘輕便的小艇,從方舟上降到了地面。
剛入徙居所,伊耆便已看見了族長同隨從立在了停機坪的一側。他加快速度奔了過去:“老師,您提前登陸,爲何也不知會學生一下,好讓學生安排迎接。”
族長擺了擺手:“無妨,吾此行乃是爲了一件要事。此處可有僻靜之所?此事爲師須得同你詳談,不可讓旁人知曉!”
伊耆見老師神情凝重,知道事情不妙,急忙領着族長進了徙居所議事廳。此處雖然簡陋,但較其餘設施卻已是有門有窗,四周封閉。伊耆扶族長坐下,便問道:“老師,究竟出了何事?如此匆忙,又如此神秘?”
族長嘆了口氣,喃喃道:“你可還記得,先前爲師曾同你說過,元老院中,如今已經出現了兩種聲音?”
“嗯。”伊耆點頭道:“元老院中有人想要放棄這顆星球,另尋其他合適的行星落地生根。”
“不錯,這雖然只是一個構想,可是,如今調配給你們的資源愈來愈少,你們可知這些資源都用到了何處?”
伊耆搖頭表示不知。族長繼續道:“這些資源,大部分被投入了方舟上生態圈的改造工程。尋找一顆新的行星談何容易,可能耗費數代人的時間,才能最終找到。你所建生態圈,無法滿足吾族跨越星系的長途跋涉,故而吾特代表元老院,前來請你回艦上統籌相關事宜。”
“要學生離開徙居所嗎?”伊耆蹭得立了起來:“如今前哨人手異常短缺,僅憑吾同裡希二人苦苦支撐。吾若是再離去,裡希她該如何是好?”
族長示意伊耆稍安勿躁:“爲師自知,你二人心中定有想不透徹之處。其實,元老院那邊,早已被遞交了一份倡議書,由各艘方舟上的權威學者共同署名。”
“甚麼倡議書?”伊耆奇怪爲何這麼久了,許多事情老師竟一直瞞着自己同裡希。
“倡議書中,羅列了大量探測器收集到的數據,得到的結論是——”族長頓了頓,有些憂傷地看着伊耆的眼睛:“即便臭氧能夠恢復,災變對大氣、水與土壤所造成的影響在數萬年的時間內均難以恢復。元老院以此認爲,與其讓數代人集中生活在方舟之上,不如利用這個時間,另尋出路。”
“另尋出路?說得容易!這羣老……”伊耆罵到一半,硬生生把話吞了回去:“學生失禮。老師對此如何看待?”
族長長嘆了一口氣:“如今爲師在元老院中,日漸式微。無奈爲師也是個留戀故土之人,也仍抱有希望能夠有朝一日,吾族能夠重返地面,拉開新的文明篇章。可事實便是事實,即便吾等再留戀,也沒有辦法改變現狀。”
“老師的意思是?”
“其實,爲師已說服元老院同意,此次帶你返回,可以先只對東部方舟梯隊內的生態圈,進行小範圍的改建,使其可適應長途跋涉。改建完成後的東部方舟梯隊,便可以勝任在附近的星系內,進行探索的任務。”族長頓了頓:“如此一來,其他方舟,也可以繼續在軌道上等候。畢竟量子通訊的速度,遠比長途跋涉來得快得多。如此萬一有所發現,也好過在此乾等。”
伊耆低下了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此法的確最爲保險。可族長此行便是要帶自己返回軌道開始改造,那裡希這邊該如何是好?
見伊耆不言語,族長便已猜到他有所顧慮,問道:“怎麼?有何難言之隱嗎?”
伊耆思慮良久,這纔開口道:“老師,伊耆有一擔心。實不相瞞,此次改造工作曠日持久,少則數月,多則幾年。若就此匆忙離開,請恕學生無法從命。”
“爲何?”族長有些不明:“大氣改造工作業已完成,各大陸上的植物覆蓋面也已達到既定規模,還有何事,竟需要你留在此地處理?”
“學生至少還需留在此地數月,協助裡希進行最後一次嘗試。這次嘗試若是成功,便可以讓族人擁有適應新環境的體質。如此眼下這些所有費時費力的問題,也都可以迎刃而解。”
“哦?是何方法?爲何之前未曾聽你二人提過?”
“此方法也是裡希不久前纔想到,如今尚在初期研究階段,不便對外透露。也請老師不要逼問太多。”
“成算幾何?”族長仍不依不饒,眯着眼睛追問道。
“應有……八成把握!”伊耆覺得自己彷彿在被拷問一般,終於還是扯了個謊,將族長的逼問應付了過去。
“好!好!不愧是吾的學生!”族長眉開眼笑道:“那吾同你約定,半年之後,吾再來接你上去。如今族內人心思動,方舟上不時有小範圍的自殺事件與破壞性事件發生,須得給族人看到一絲希望了。這個好消息,吾須得儘快告知全族人!”
說完族長便安排伊耆更換了人手,將中毒狀況較深的人送回了旗艦,又調來了許多健康之人,繼續在地面協助伊耆與裡希的工作。
伊耆在營地外尋到了裡希,並立刻敦促她準備好所有儀器,裡希卻對伊耆的這個決定難以抉擇,二人在營地外又爭論了起來。
“太冒險了!而且廻魂罍尚未經過嚴格的驗證,萬一出了事,你讓吾如何繼續面對族人,面對老師,面對自己?”裡希仍猶豫不決,將心中的擔憂全都說了出來。
“你怎會忽然關心起吾的安危了?還如此扭捏!這可不像吾所識的那個一心研究,心中從無半分雜念,只會努力達成目標的裡希啊!”伊耆揶揄道:“吾聽你描述,覺得此法既已被尤用過,而且有奇效,僅是有些上不可控的後遺症罷了。吾信你的能力,此問題定能迎刃而解,故而吾十分放心將自己的性命交予你。”
裡希聽伊耆如此說,心中登時涌起一股暖意。在眼下這般時節,能有一個人無條件地信任自己,甚至用生命去冒險,給自己強有力的支持,這讓她萬分感動。可讓她覺得奇怪的是,上次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又隨着她的這些聯想再次出現了。這是一種讓她幾乎無法思考的感覺,裡希一緊張,只得結結巴巴道:“這……你……吾還是……”
“便如此罷,吾的命,吾自己決定!可不能讓這次機會從你我手中溜走,莫要讓擔心限制了你的發揮!”伊耆說道,便忽然伸手拉住裡希,便向營地中走去。
裡希拗不過伊耆,只得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他的方案,抓緊一切時間,即刻進行實驗。隨後,伊耆便躺入了龐大的基因改造儀內,準備接受注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