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苦的淚水從墳墓裡流出,爲了還沒有說出口的話和還沒有做過的事。-叔哈哈-”
——哈里耶持?比徹?斯托
扶蘇南疆漢王元年臘月初二隅中
扶蘇帶着廻魂罍,同驪瑤尋到了離開建木的方法。二人從伊耆與裡希的經歷中,獲得了許多關於整個世界的信息。二人行了一月整,這才終於穿過荒漠,再次進入南疆茂密的叢林。
而此時南疆的趙佗,雖早已封關絕道多日,但手下兵士實在有限,象與桂林兩郡均以處在不受管轄的範圍內,聽聞大秦滅亡,各土著國均紛紛叛‘亂’。扶蘇同驪瑤入關後不久,變從邊民口中聽聞,如今漏臥、句盯一帶,在大秦治下曾銷聲匿跡一時的巫蠱之術,竟也隨着‘混’‘亂’的局勢又再次喧囂塵上。使蠱之人不知來歷,傳言其善用弓箭,專用細小竹標將人麻痹後後綁入林中,往來過客無一得以逃脫,據說都已被烹煮拿去養蠱了。
‘亂’世謠傳,不可全信,卻又不可不信。況且林中多毒蟲猛獸,先前修蛇之禍亦未完全平息,扶蘇同驪瑤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處處留意。
二人進林數日,均未遇任何危險,連毒蟲也未見一隻。連日趕路,身心早已疲憊,扶蘇便決定同驪瑤在林中稍歇片刻。誰料先前二人‘精’神太過緊繃,一躺下竟睡死過去,完全對外界動靜毫不知情。扶蘇一覺醒來,已經日落西山,林中黑壓壓地十分瘮人。
他從腰間‘摸’出水囊,飲了幾口之後,又從中取了些水拍在臉上,讓自己迅速清醒過來,隨後便伸手去搖身旁仍在沉睡的驪瑤。可他的手剛觸到驪瑤裹着的那捲蓬鬆的鋪蓋,卻忽然驚得向後一縮,隨後扶蘇覺得背脊發涼,還未完全軀走的濃烈睡意瞬間跑得一乾二淨——鋪蓋鬆鬆的鼓在地上,可手一壓上去便立刻癟了下去。鋪蓋中雖仍有一個人形,但本應躺在其中的驪瑤,此時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待仔細看來,只見驪瑤鋪蓋的附近地面之上,扎有一支細小的竹標。竹標僅有馬尾粗細,不仔細辨認根本無法發覺。扶蘇急忙從腰間拔出佩劍,擺出了一個警戒的姿勢,以防被那些用蠱之人偷襲。
誰料他剛拔劍出來,便忽聽身旁草窠中一片細瑣之聲,轉頭一看,竟爬出了一條手臂粗細的巨型蜈蚣。那蜈蚣渾身黝黑髮亮,頭部鮮紅,一對對金‘色’鰲足在地面上滑動着,瞬間便已游到了扶蘇近前。扶蘇揮劍便向那蜈蚣頭上斬去,誰料那蜈蚣周身生滿硬甲,這一劍揮得又急又促,劍刃僅磕到了蜈蚣的硬甲,便滑了開去。
那蜈蚣被扶蘇驚動,調轉紅‘色’的頭,‘露’出兩枚巨大的顎牙,便要向扶蘇身上撲來。扶蘇忙向後一退,卻被地上的鋪蓋跘了一下,失去了平衡坐倒在地。
林中卻忽然一陣窸窣人聲,隨後低沉的號音急促地響了起來。那蜈蚣似對號音十分敏感,竟停下了進攻,卻仍保持警戒的姿態,緩緩向後退去。
緊接着,兩名手持號角之人從灌木叢中鑽出。只見那二人身上揹着一枚不大不小的陶罐,其中一人將罐子打開,那隻蜈蚣竟順從地爬入了罐中!扶蘇這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兩人,便是傳言中那養蠱擄人的神秘土著。
只見兩名土著身材較中原人矮小許多,身着黑底藍紋的輕便衣物,衣物之外還有一層雜草樹葉編成的僞裝,躲在灌木之中實在難以發現。兩人手中均持有鋒利的骨刀,轉眼便將倒在地上的扶蘇完全制服,隨後便開始動手,將扶蘇渾身上下搜了個遍。
其中一人從扶蘇懷中掏出了廻魂罍,忽然大驚失‘色’,同另一人小聲耳語了一番。隨後,他將廻魂罍舉到扶蘇面前,用生疏的官話道:“這東西,哪裡得來的?此物上的鑰匙現在何處?”
扶蘇卻沒有回答他。因爲方纔他被搜身時,清楚地看見那土著的懷中揣着的,正是先前驪瑤掛在頸上的隋侯珠,驪瑤果然是被這二人擄走了!他們竟識得廻魂罍?扶蘇佯裝鎮定,冷笑了一聲,反問道:“你腰間那掛飾的主人現在哪裡?”
未等他問完,那土著便一掌扇到了他的臉上:“何時輪到你開口問話?此物酷似我族相傳上古先人所鑄的聖物。那‘女’人已被送往族中,若不從實招來,便將你同那‘女’人一道烹了喂蠱!”說着便從腰間‘摸’出陶罐,便要打開罐口,再放那條蜈蚣出來。
可扶蘇卻極力壓制住自己心中的緊張,仍不緊不慢地對那土著道:“此物乃我從北方荒漠之中偶然所得,被發現時它早已深埋地下,你所說鑰匙也在那裡無疑。但若你們想知道那裡究竟是何處,須得先讓我見到先前同我一道的那個‘女’人。待我見到她安然無恙,便將鑰匙下落告訴你們也無妨。”
因爲他方纔見那土著雖取出陶罐,卻不似真要打開罐口的樣子。看來這土著真識得廻魂罍,卻不識和氏璧與隋侯珠。且這土著似對打開廻魂罍被鎖之事十分清楚,急於想得知鑰匙下落。扶蘇有九成把握,這些養蠱擄人的土著,必定同尤有些關係,或許他們便是尤一族倖存的後裔。從伊耆與尤的時代至今,斗轉星移,滄海桑田,尤的埋骨之地早已被茫茫叢林覆蓋。自入林以來,他同驪瑤一直處於一種大海撈針的搜尋狀態。此時竟偶然獲得了數日來的唯一線索,雖兇險萬分,但他仍決定賭上一賭。
果然那土著似十分希望能尋到打開廻魂罍的鑰匙,卻不知這鑰匙究竟是何物,竟真的被扶蘇唬住了:“你果真知道這鑰匙現在何處?”
扶蘇見自己賭對,更添了幾分信心,點了點頭道:“不過,若是讓我告訴你們鑰匙的具體方位,也須得先答應我幾個條件。”
那兩名土著相互對看一番,面‘露’難‘色’。扶蘇估計二人乃是斥候,自己提出的條件讓他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二人將他用繩索綁好後,走到一旁小聲商量了一陣,這才答應道:“此事我二人亦無法決斷,便將你同那‘女’人一齊送去族中,讓族裡長老來決定!”
扶蘇長舒了一口氣,一面感嘆自己實在運氣,一面慶幸暫時不用爲自己和驪瑤的‘性’命擔憂了。
兩名斥候將五‘花’大綁的扶蘇向密林深處押去。走着走着,他漸漸發覺他們正在向一片山上走去。山路變得愈來愈難走,怪石嶙峋,藤木虯結。直至翻到山巔,扶蘇卻忽然覺得眼前一亮,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似曾相識起來。
原來此地正是他同驪瑤幾日來一直苦苦尋找的尤埋骨之地。雖然萬年前作爲尤的那片藏身谷地屏障的瀑布,此時早已斷流不見,可在不知不覺中,兩名斥候竟領着自己入谷,並抵達了眼前的這片山頂上的深潭。
“這……莫不是上天有意,讓我替伊耆完成心願,以解心中內疚?”扶蘇心中忽然覺得,所有一切似乎冥冥之中均早有安排。
這片深潭,同千萬年前尤剛剛入葬之時毫無二致,只是潭邊修築起了數座吊腳樓。扶蘇很快便從圍攏上來的人羣中,認出了那兩名土著口中的長老——只見一名鬚髮均已雪白的老人,顫巍巍地被人從吊腳樓上攙扶下來。老人頭上帶着一頂銀盔,盔上裝飾着一對十分明顯的彎彎犄角,同尤頭頂上的犄角毫無二致!
那兩名斥候奔上前去,同那長老彙報了一番,並奉上了從扶蘇身上搜出的廻魂罍。扶蘇見那長老捧着廻魂罍仔細端詳了一番後,擡起頭又向自己這邊看了看,隨後便向身旁隨從吩咐了幾句。很快,扶蘇便看到了較自己之前便被送到此地的驪瑤,被幾個人從一旁的茅屋內擡了出來,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此時驪瑤臉‘色’青白,呼吸微弱,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斷氣。扶蘇見狀登時腦中嗡地一聲,用肩將按住自己的守衛頂開,衝到驪瑤身邊,近乎於咆哮道:“‘混’蛋!你們對他做了甚麼?!若她有事,那鑰匙的下落你們永遠也別想得知!”
那長老讓人攙扶着自己走到扶蘇身邊,緩緩道:“莫急,此‘女’中了我族的毒鏢。不過此毒僅會讓人昏睡,看似氣若游絲,卻不至於喪命。我這便命人替此‘女’解毒,你有何其他要求,大可告知於我。”
話音未落,便已有一名斥候手持一枚‘藥’丸,和水給驪瑤灌下。過不多時,她果真緩緩睜開了眼睛,面‘色’也重新恢復了紅潤。
驪瑤醒來後,扶蘇這才放心。他見面前的老者不似攻於心計之人,便也不提什麼要求了。既然自己‘陰’錯陽差地尋到了尤的埋骨之地,他便將自己此行打算粗略告知了老者。
長老一聽扶蘇竟打算祭拜一下本族先祖,吃了一驚道:“你怎知明日我族將行逐疫迎‘春’祭祀大禮?你究竟是何人?”
扶蘇苦笑道:“我也不知,自己該算何人。權且當我是你們族中一名滿懷恭敬之意的後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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