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沉嵐 神農架?遺蹟】2018年04月03日10:08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讓‘窺靈瓏’取得小嶽的意識反饋!如果再不能連線,小嶽的靈魂很有可能會認爲三維空間內的載體已經消亡,從而永遠脫離肉體,而迷失在‘窺’中!”離衍此刻十分焦慮:離沉嶽已經昏迷半個多月了,而“窺靈瓏”所需替換的部件研製卻仍然沒有進展。
離衍也試圖同派出準備截取空戰署運輸隊的部下取得聯繫,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兩條路都走不通,這讓他心急如焚。
“迷失?父親你是說小嶽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隨着時間的推移,離沉嵐也感到事態越來越危急,弟弟的情況也越來越差,整個人的生理反應都大不如前。
“小嶽幾次不明原因地與脖子上的玉玦共鳴,加上這次過度疲勞和悲傷,頭部又受到了撞擊,爲父有理由相信此刻他的靈魂正通過‘窺’在另一段時間內徘徊。由於靈魂脫離了肉體,使他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經歷所處時空另外一個人的一生!爲父現在擔心的不僅是他醒不過來,即便能醒來,若拖得太久,小嶽也很有可能變成另外一個人!”
離沉嵐大驚失色,他並不知道“窺”竟然還有如此危險的副作用。此刻他彷彿看見了弟弟的靈魂從身體中慢慢浮出,隨着鐘錶的嘀嗒,逐漸遠離。冷汗不知不覺便爬上了離沉嵐的背,他覺得腦袋裡嗡地一響。
正當父子二人一籌莫展時,櫻子卻從門外慌慌張張奔進遺蹟中來:“離……離總,我父親他……他回來了!還帶回了一輛掛着國安部牌照的軍用卡車!”
【石伯 神農架?遺蹟】2018年04月03日10:21
離衍見到石伯時,三五個持槍衛兵已將他包圍在遺蹟外——石伯身着一套黑色制服,疲憊的臉上盡是回家的喜悅,全然不顧衛兵的無禮與威嚇。
“老哥……真的是你?”離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站着的,竟是兩個月前同自己一起越獄的那個人,更何況自己親眼見到他墜下了深不見底的通風井!
“離總,我知道你肯定會懷疑,容我慢慢解釋。”石伯開口道。
離衍示意衛兵放下槍:“我親眼看着老哥你墜下了萬丈深淵,此刻又怎麼會毫髮無傷?”
“……老朽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能夠逃過一劫!可能真的是上蒼保佑,讓我陰錯陽差地帶回了這輛車!”
“……我當時墜下深淵,自以爲生還無望,誰料那通風井下方竟是一條地下暗河!老朽真的命大!河水很深,也沒有礁石。我便抱住一塊漂浮物,便順着水流在暗河中漂了下去。不久已經昏過去的我便被捲入了一道漩渦,被從一條完全淹沒的通路送入了一大片地下巖洞……”
石伯當日抱住的,是一具已經被泡得浮腫的屍體。醒來時,他已經隨屍體一起被衝到了巖洞中一處平緩的石灘上。在充斥鼻中腥臭腐爛的氣味中,石伯緩緩醒來,而眼前的一幕讓他立即毛骨悚然地驚叫了出來:此刻他身邊的石灘上,除了壓在自己身上的那具屍體,還三三兩兩地散佈着不同程度腐爛的許多具屍體。屍體均爲男性,沒有穿任何衣物,屍身上蛆蟲遍佈,面目早難以辨認。石灘上還有數不清的被浪打碎的白骨,零零碎碎地幾乎撒滿了整個灘頭。整個巖洞,宛如一座地下墳場般陰森駭人。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石伯定了定神,感到巖洞中隱隱有風吹來——這表明洞內有與外界連接的通道。他將食指放進嘴中,蘸溼後拿出來舉在半空中。洞內的氣流很亂,石伯摸索了很久,才判斷出了風吹來的方向。石伯回頭看看石灘上七零八落的屍體,心臟這才砰砰地猛跳了起來。之前墜落時只要出了絲毫偏差,他都會難逃加入這片墳場的命運!
石伯沿着一條僅一人寬的狹小巖縫,側着身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風越來越大了。一陣強風過後,巖縫發出了淒厲的尖嘯。風讓石伯微微有些睜不開眼睛,直到走得雙腿痠軟再也邁不動,他才找了處略高的地面坐下,不知不覺便倚着巖壁睡着了。
就這樣走走停停不知過了多少天,洞中的溼氣與之前相比幾乎已經消散殆盡——滴水未進的石伯此刻也已經虛弱異常,終於不支倒地。朦朧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並開始有東西啃自己的頭髮和腳趾。疼痛讓他睜開了眼睛,伸手猛地一把抓住了眼前的一團黑影,竟是一隻碩大的田鼠!石伯使勁攥住田鼠的肚子,將它捏的屎尿橫流。他張開嘴,顧不得腥臊的氣味和毛髮,一口便咬下了田鼠的腦袋。溫潤的鼠血滋潤了石伯的嘴,他將整隻田鼠連皮帶骨嚼得稀爛,吞下肚中。
就這樣,依靠洞內的鼠、蛙、蛇,石伯終於在幾天後走到了巖洞的盡頭。夜色中,他撥開洞口齊人高的雜草和枯萎的爬地虎蔓條——就在這荒郊野外,一列整齊的軍用裝甲車隊,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發現車隊是在原地休整,便偷偷爬上了最後一輛卡車,車內整齊地堆放着的,竟是貼有‘液態機艙介質’與‘航空標準核子電源’標籤的木質板箱!我這才意識到,這竟然是那狗日的空戰署的運輸車!”車內只有一名司機,我用備用水箱裡的水解了渴,梳洗乾淨,又找了一件制服換上。在第二次停車休息的時候,便趁機打暈了司機,取代了他的位置……
車隊當時正沿着公路向南邊開,但不知爲何一直走的都是鄉間小路,我花了兩天時間才大概搞清楚了自己所處的位置,竟已快到北都!既然弄清楚了方向,我便找準機會脫離了車隊,驅車南下想尋你們。
可惜走到一半,便收到了疏散的廣播。我尋思着:整個華東沿海都被淹了,估計離總你們會來遺蹟這避難,便又驅車向西,終於今天得以相見……”
石伯還沒說完,離衍已經一把將他緊緊摟住:“老哥,您帶來的這一車元件,正是離某急需的!您是我離家的大恩人哪!……離某,離某真的無以爲報!”
石伯卻咧開嘴呵呵笑道:“老朽只要有罈子陳年女兒紅作陪,就知足啦!”
【扶蘇 秦王宮?扶蘇寢宮】秦王政廿一年二月十八夜半
扶蘇與騰霜朝夕相處,一人一馬早已生出感情。數月來他一有空閒便策馬出城。今日他在殿內讀完了《國風》,無聊至極,便騎馬出城閒逛,一直到日落西山纔回來。沐浴更衣後,他合着中衣躺在牀上,不一會便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眼前是一大片黃色的芍藥,這種黃色的芍藥扶蘇從來沒有見過。雖從花型上看來確是芍藥無疑,但仔細看卻發現,這一叢叢一捧捧的芍藥,不僅花苞大且飽滿,而且是單獨生長在一個個圓形的陶皿中。十幾排陶皿整齊地擺放在架子上,伸手一摸,看似細弱的架子卻比自己常使的鐵劍更加堅固。
架子擺放在一間大房子裡,能看見似乎尚未完工的橫樑與立柱,室外有尚未化盡的殘雪。可十分奇怪,房外雖然有雪,房內卻沒有絲毫寒意。仔細瞧來,橫樑和立柱間竟是一片片比寶石更剔透的透明石片。陽光透過石片撒入房內,無比溫暖。
扶蘇回頭,微笑着的母親正看着自己。母親換了髮型,身着一套貼身的衣物。衣服無襟無袖,顏色鮮豔,扶蘇從未見過,也根本無法想象。
“小嶽,這裡你可要格外注意,定股的時候一定要仔細挑選。否則主幹組織不充實,分佈不均勻,就開不出好品質的‘御衣黃’哦!”母親說着,伸手用一柄奇怪的削刀,將剛發出的一盆新芽中細弱的芽枝剪除乾淨。
扶蘇突然覺得自己心中,變得如狂風肆虐一般混亂不堪。母親爲何要喚自己“小嶽”?
這名字在腦海中盤旋徘徊,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清晰:“小嶽——小嶽!”
他擡起頭,明亮的陽光刺痛了眼睛,眼前的情境一晃,竟變成了炎炎烈日下的懸崖絕壁。
父親……?是父親?身邊的絕壁上,一個體格健壯的中年人正告訴自己應當如何單手打布林結。與剛纔種花時截然不同,之前的夢境中,除了母親,一切對扶蘇來說都非常陌生,而現在所有看似陌生的一切卻那麼地似曾相識,這個男人雖然與父王長相不同,但是卻如此熟悉如此親切。而所有的奇怪名詞,復甦也瞬間瞭然心中。
“……將繩穿過剛纔預留的繩環,再打一個防脫結,這樣便好了。小嶽!你有沒有在聽爸爸說話!”正發呆的扶蘇被當頭一喝,腳下一打滑,險些摔下去。
“笨蛋!你在想什麼啊!”父親緊張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現在趕緊給我把結打起來!我數到十,如果這次再打不好,我就繼續向上爬,不管你了!”
在這樣的威脅下,沒有經過任何訓練,前一刻還在開小差的扶蘇,竟然笨拙地將布林結打了出來……
眼前又一晃,天色突然黑了下來。巨大的房間內一片混亂,扶蘇看見母親在包圍着她的人羣中緩緩倒下,滿臉血污,圓睜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瞳孔慢慢擴散……擴散……
“娘!”扶蘇騰地驚醒了,汗溼的頭髮散亂地粘在臉上,身上的中衣已經完全汗透,隱隱滲出了裡面肌膚的顏色。他坐在牀上喘勻了氣,窗櫺外是一輪皎潔的明月,隱隱傳來巡邏侍衛細碎的腳步聲和兵器碰撞的叮噹聲。
“適才……我做了什麼夢?”僅須臾間,扶蘇竟已將剛纔夢境中的一切忘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