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把人們困在黑暗之中,迫使人們永遠嚮往光明。”
——歌德
【扶蘇 密林】秦王政卅七年十月初四平旦
朦朧中,扶蘇似乎看見一名女子,身披鵝黃色的襦裙,飄飄然從遠處走來,扶起了自己的右臂,悉心打理起傷口。女子似乎正用熱水擦拭着傷口,手臂上傳來一陣陣的暖意,長長的頭髮也在扶蘇臉上不時地搔弄着。扶蘇努力想要看清那女子的樣貌,女子卻一直背對着自己,瞧不真切。
突然,扶蘇聞到空氣中傳來一股腥臊的氣味,隨後一柄巨大的鍘刀將女子一劈爲二,女子的頭顱翻倒下來,竟是驪瑤!
鍘刀沒有停止下落,繼續向扶蘇砍來,他覺得右臂上傳來一陣直徹骨髓的劇痛,猛地瞪大了眼睛,原本模糊不清的視線也變得清晰起來。可他卻猛然發現,自己竟還是躺在林中的草地上,周圍已是深夜,驪瑤和鍘刀都消失不見,可自己手臂上的劇痛,卻依然那麼清晰。
扶蘇的意識隨着疼痛清晰了過來。黑暗中,他藉着快要熄滅的火光,隱約看見自己身邊有個黑影,正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隨着那聲音和濃烈的腥臊氣味,扶蘇覺得手臂上的疼痛,竟是愈發地劇烈了!突然,那黑影轉過身來,在月光下露出了一對明燈般的眼睛,竟是一頭野豬!
扶蘇騰地坐了起來,可手中的匕首早已不知丟到了何處,他只好大叫着揮拳向野豬打去。野豬被他嚇了一跳,脊背上的毛都立了起來,登時便將短小的身體蜷縮起來,但仍不鬆口,緊緊咬住了扶蘇的右臂!
扶蘇沙包一般的拳頭不斷打在野豬的身上和頭上,力道卻越來越弱。扶蘇此時已經逐漸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野豬的獠牙已經將皮肉啃得稀爛,緊緊貼在了骨頭上。他忙用另一隻手在地上摸索,竟摸到了一塊石頭。
扶蘇舉起石頭,用盡全身力氣向豬頭上砸去。野豬吃疼,竟猛地一扯,長長的獠牙竟將扶蘇小臂上的肉都扯了下來。這一下讓扶蘇疼得幾乎脫力,可求生的慾望讓他咬緊牙關,使出渾身力氣揮起石頭對豬頭又是一下——這一下,正中野豬的眉心!只聽到一聲輕脆的咔嚓聲,野豬發出一聲哀嚎,竟是被砸碎了腦門,後腿抽了幾下,便登時死在了當場!
扶蘇大口喘着氣,將豬嘴扳開,將右臂抽了出來——整個小臂已經被咬得見了骨,皮肉從之前的傷口處,被一直撕裂到了手腕,血正從茬口中如泉涌般流出。此時復甦的整條手臂已經失去了知覺,只感到陣陣腫脹的酥麻。
扶蘇只感覺眼前一陣一陣的眩暈,視野也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他意識到自己的血流得太多了,必須立即止血。可是,之前的一道刀傷倒還好處理,可現在半條手臂都已被咬得不成形,即使生火去燒,這麼多傷口也來不及了!
扶蘇胡亂丟了一些落葉和松枝,將火堆再次燒旺,藉着火光他一眼便找尋了草叢中的匕首。稍一尋思,他便立刻將腰帶解下,在手肘關節上方緊緊地纏了十幾道,然後用牙打了個結。隨後他將地上的匕首撿起,放在火上炙烤到通紅,竟咬牙在關節處猛地刺下!
燒紅的刀頭輕易地切斷了關節處的筋絡和肌肉,扶蘇再利用渾身重量,猛地將匕首向身體側面用力一折,竟從手肘處將小臂整個卸了下來!而扶蘇連一絲聲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便再次昏死過去。
【穆煜曦 神農架?地下洞穴】2018年04月14日01:31
連夜在地下洞穴裡前行了一個多鐘頭,已經讓穆煜曦感到萬分疲憊。半小時前,她身邊的宸碩再次經歷了一次身體的退化,身高已經縮至不足一米,這也讓二人在崎嶇的洞穴中前進更加不易,穆煜曦甚至走一段時間就要停下來等他。
隨着緩緩的深入,洞穴中那種藍色的熒光再次漸漸增多。藍色光斑在巖壁上聚集着,呈現出一片一片不規則形狀。穆煜曦蹲下身來,仔細觀察着發光的物質——這竟是一片片如同苔蘚般的熒光植物!穆煜曦小心地伸出手,碰觸了一下那藍色的發光體,只見那發光體竟似受驚一般飛快地合攏起來,成了一枚圓形的花苞!
“莫非這花是活的?!”穆煜曦驚道,再也不敢擅動。藉着幽幽的藍光,她逐漸可以透過深邃的黑暗,看到四周出現的各種嶙峋的石鐘乳與石幔。隨後她漸漸發現,周圍的溶洞,似乎正在以肉眼可以查看到的速度生長着:幾分鐘前才路過的那枚懸於頭頂的石鐘乳,此刻已經很明顯垂到了與她的肩膀一般的高度;而身後的滴水聲,竟已經由先前的幾不可聞,變成了現在由嘀嗒聲交匯成的清脆響聲。她停下了腳步,藉着微光回頭觀察着——之前路過的地方,此刻已經似似下雨般,在洞頂上掛起了一道細密的水簾,水珠從不知何時生長出的石鐘乳上滴落,在地上彙集出了一大片水窪。
很快,水簾開始向穆煜曦站立的位置移動過來,而水簾經過之處,藍色的熒光卻愈發強盛了起來!穆煜曦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景象,似乎在整個溶洞內,時間被加速了一般,地質構造也成倍地加快了。很快,穆煜曦感到洞內的溫度陡降,連呼吸都出現了白色的水汽。
“難道是主人追上來了?”宸碩大口喘着氣,似乎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不過造成洞裡這樣劇烈的變化,似乎連主人都沒有這樣的能力……”
穆煜曦也感覺到洞裡的空氣似乎發生了變化,自己逐漸有種胸悶的感覺。
兩人正納悶,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悶響,似乎地下洞穴的入口附近,發生了嚴重的塌方。很快從來的路上,潮溼的空氣中夾帶了一陣隱隱的腥臊氣味,向兩人撲面而來。
“好臭啊……這是什麼味道?”穆煜曦皺起了眉頭。
“似乎是血腥味,又帶有一股排泄物的臭味——應該是尾隨追蹤我們的人,被塌方下來的石塊壓死了。”宸碩擡起頭嗅了嗅,毫無感情地說道。
穆煜曦還沒聽完宸碩這血腥的描述,便不住地嘔吐了起來,過了好一會才道:“他們進不來了,如果前方是一條死路,那我們豈不是也出不去了?”
“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宸碩示意穆煜曦先走,自己仍然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面朝着來時的方向,小聲念道:“主人……希望你沒事……”說罷便快跑幾步,趕上了穆煜曦。
兩人又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會兒,洞穴四周本已愈來愈亮的藍色熒光突然中斷了,一道黢黑的溝壑橫貫在兩人面前。
“是地下河道,不知道里面深淺如何。”宸碩道:“可是爲什麼沒有聽見水聲呢?”
穆煜曦也覺得奇怪,藉着熒光探頭向下張望着:“不知道這河牀有多深,我們要是能爬下去,沿着河的流向走,應該就能走出去吧?”
“像這種已經有一定規模的地下河,往往會彙集到地下湖泊或者更深的地下河裡,通向外面的可能性不大。”宸碩道,但緊接着又搖了搖頭:“不過如果我們沿着河牀向上遊走,也許能從源頭的地方走出去。”
正當二人遲疑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極度陰冷的說話聲:“你們兩個以爲可以逃出我的掌心嗎?太天真了!”竟然是梟影!
梟影的聲音雖然仍是電子合成的,但穆煜曦能聽出,梟影似乎有些喘不上氣來,說話時像是在強忍着不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太過於異常。見穆煜曦與宸碩沒有反應,梟影便又向前走了幾步。
穆煜曦這時纔看見,梟影的身後竟還跟着一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士兵滿身血跡,看來其他人確實在之前的塌方中喪命。士兵手中握着一把槍,槍口正對着自己的心窩!梟影笑道:“你跟你哥哥逃離的時候,居然沒有像他當年逃走時一樣,將你的克隆體全部破壞掉,這真是將主動權白白交到了我的手裡!”
穆煜曦只見士兵擺弄了一下手中的槍,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咔噠,梟影便繼續道:“子彈已經上膛,此刻我只要將你殺死,你就會以新的克隆體的身份復活,但我不想讓你的記憶中存有如此痛苦的經歷——”梟影深吸了一口氣,轉向擋在穆煜曦身前的宸碩:“奴才!看來你比我更不想讓身後這個水靈的姑娘喪命於此吧?你這麼丁點大,還不夠擋住她的兩條腿,不過我恰好隨身帶了一針藥物。你只要答應乖乖聽話,幫我將洞口塌方的地方清理乾淨,我可以答應你不在這裡斃了你們倆!”梟影說着,從懷裡又掏出了一枚針管,針管裡的藥物在藍色的熒光下顯得更加晶瑩剔透,在洞中閃着詭異的寒光。
宸碩回頭看了看漆黑的河牀,竟猛地轉身將穆煜曦向河谷中一推。穆煜曦清晰地聽到上面傳來一聲槍響,同時梟影的咒罵,緊接着便見宸碩也跳了下來。穆煜曦只覺得時間的流逝似乎突然變慢,她感覺空氣似乎變的濃厚了許多,子彈在空中引起了一陣如熱浪般的擾動,隨後她便感到身體接觸到了一片柔軟的物體,激起一灘粘稠的液體。
隨後,穆煜曦周身陡然亮起一片藍色的耀眼光芒,隨着光芒的不斷增強,穆煜曦看到原來整個河道里,竟長滿了之前那種熒光的植物。此刻不知是何原因,將這些植物那好似雞冠一般的花蕊,都引得綻放了起來!
隨着綻放的花朵越來越多,穆煜曦發現,周圍的空氣變得更加濃厚了,即使手指輕微地動作,也能看到明顯的擾動。很快,河道上方又傳來了一陣轟隆的悶響,隨後梟影與士兵也從上方一躍而下,來到已然昏迷的宸碩身邊,口中大聲罵道:“你們兩個小畜生,將我引到什麼地方來了!這洞內有古怪!”他說着,竟已將手中針管裡的藥物,全都一股腦注射進了宸碩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