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音不可置信的盯着滿月,難不成她腦子又恢復了?
不僅趙孟音不可思議。學宮男女幾乎是倒吸一口涼氣。滿月話中的意思是,殉國?
沒有人願意說這樣的讖語,如同衛滅晉一般的詛咒,世上的人都愛聽些好聽的,說了不吉利的話還要摸摸木頭呢。
許玄鶴笑看滿月,是他小看了她。瘦弱女子,父兄身後的小姑娘,身上蘊藏着如此大的力量,叫人敬佩也叫人生畏。她不僅代表自己,還拉上了整個楊家。言語中立了功,立馬高擡了楊家的忠誠。
其實滿月哪裡想了那麼多,她不過把夢裡原話中的孤換成我,把蕭氏換成楊家。自己又組織了一番語言,想聽起來不那麼突兀罷了。
公主呀公主,實在對不住了。借用你的原話。滿月心道,反正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先保命重要。
一番話下來周夫子已無話可說,不住點頭:“不愧是將門之後,有骨氣,老夫受教了。楊小娘子請坐吧。”
滿月如釋重負。她劫後餘生的鬆了口氣。
辯講的話題便止於此了,待散學後,滿月頂着一室或佩服或好奇的目光,快步離開乾元學宮,直到上了她的小馬車,這才拍拍胸脯,鬆懈下來。
陸懷冊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與車伕一同坐在馬車前。車內春曉小聲問滿月:“這個陸侍衛是要一直跟着您嗎?”
“可,可能吧…”
因爲陸懷冊的跟隨,一車氣氛都有些緊張。車伕駕車的手不住發抖,春曉夏蟬也沒了往日的歡笑。
滿月正想開口,陸懷冊又不是瘟神。馬車已行至楊府,早有人在府門口等候她。
是上次前來傳賞的公公,滿月記得他。公公滿面堆笑,上前細聲笑道:“小娘子今日學宮可謂是語出驚人,一語成名天下知呀。”
滿月訕訕失笑,還不等她謙虛兩句,公公又道:“聖上宣小娘子入宮,隨咱家走吧!”
??
滿月一下愣住,嚥了兩三下口水,她耳聰目明,定是沒有聽錯。身後春曉夏蟬等人亦瞠目結舌,眼睛瞪得渾圓。
“走吧,小娘子。”公公尖聲催促,楊府門口停了一輛內宮所用的馬車,四角拴着福袋金雀。公公已經立於車前,等待滿月過去。
滿月生生立在原地,心臟砰砰跳動,整個人怔住,像個釘子一般。
陸懷冊不禁懷疑,這個楊玥和方纔乾元學宮內鎮定自若從容不怕的楊玥是同一個人嗎?
陸懷冊推了她一下。眼神示意滿月過去。
“你,你,你也陪我進宮嗎?”滿月一步三停,她怕,怕極了!
陸懷冊輕輕點頭,叫滿月安心一些。
雖然自己受得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教育,從小接受衆人平等的理念,可對於天子,滿月只在電視劇裡見過。畢竟在這個時代,天子掌生殺,沒有人敢不敬不畏。
滿月人已入馬車,一路晃神。她在想,聖上到底喜歡她什麼呢?她改還不行嗎?且不說深宮如牢籠,就那些宮鬥小說與電視劇,已經將宮廷生活展現的鮮血淋漓了。在現代的辦公室裡,她就不善手段,最後被陳克算計的團團轉。
況且,結局已知,能苟活一世不容易,何必明知是火坑,還要跳火坑呢?
通往皇庭的路十分坦途,一路所鋪的青石板讓馬車連絲毫的顛簸都沒有。
皇庭的黑色角檐彷彿嵌在湛藍天空,一輪金日的照耀下,宏偉的宮宇壯麗波瀾。馬車從正宮門駛入,通過冗長甬道,來到帝王的議政殿前。
從下馬車至入殿內,短短几步,走的可謂步步驚心。這是一個人的路,春曉夏蟬,陸懷冊等人都被吩咐在殿外等候。
也許從前的楊玥深諳禮儀,面對天子也能處變不驚,至少禮數週全,不會出差錯。可現在是穿越後的滿月,沒有人教過她見了天子如何行禮,如何說話,如何不會出錯被罰。
歷朝歷代的禮節都是不同的,可跪下磕個頭總不會有錯吧?
滿月不敢直視天子,一個頭叩的響,從小討要壓歲錢時也沒這麼真誠過。聖上看着幾乎匍匐在地上的小姑娘時,驟然笑了。
“快起來吧,地上涼。”
好蘇的聲音!滿月心驚,她是顏控聲控,最無法拒絕這般語氣。
滿月小心翼翼起身,細皮嫩肉的身體因爲一個響亮的叩頭而額頭泛紅。
“孤聽說你今天在學宮一鳴驚人。”
“臣女,臣女不敢當。”
端坐的天子攏了攏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摺,說話間擡首仔細看着滿月的臉。他頓住了,眼眸柔情似水,甚至還氤氳起了一層水霧。
滿月不知所措,他要哭了?
聖上道:“你叫滿月?是嗎?”
他怎麼知道?
如此,滿月也大着膽子直視天子。不同於楊琰的英氣、陸懷冊的冷峻、許玄鶴的溫潤,天子的矜貴是由內而外,縱然他淡淡的站在那,也是如高空明月居高臨下,不可妄得。
只是不同於電視劇與小說中的殺伐決斷帝王,眼前天子眉宇優柔,眼神寡斷,渾身都寫了三個字:放不下!
滿月不信這兩個人從未見過,也不信他們毫無羈絆。她看的第一部電視劇是大名鼎鼎的藍色生死戀,從那時起就打開了言情的大門,從小到大什麼樣的感情沒從電視上見過?眼前這種情況,除非久別重逢,要不然就是他腦子有病!
“那些話是你自己的本意?”
滿月知道他問的是學宮內的話,她頭如搗蒜。
天子眼中閃過光芒,將他漆黑的眸底點亮,他笑的開心,點頭稱好。“好,好,不愧是楊家養出來的女兒,有骨氣,像我蕭家的女子!”
什麼?滿月不知,又仔細回味他的話,什麼叫像他蕭家女子,這是公然的示愛嗎?
中二上頭,滿月竟弱弱的試探開口:“聖上,您是不是喜歡我?”
天子的那深情懷念的神色驟然止住,搖頭不住的笑,笑的那樣寵溺。
不喜歡?絕不可能。
中二又上頭!有的穿越小說裡,會有雙穿越情節,難不成他也是從現代穿越來的?千方百計打聽到在這個世界還有一個同類。
滿月又弱弱的試探開口:“奇變偶不變?”
天子一愣,神色隨即變成不明所以。他關懷的走到滿月身邊,看着他叩紅了的額頭,探上手輕撫。
“孤聽聞你落水後傷了腦子。”
滿月何止丟人二字?聖上一定以爲她傷了腦子,胡言亂語。自己怎麼這麼蠢,在這試探些什麼呀?
可既不喜歡她,又不是她的同類。爲什麼要如此關懷。額頭的觸感傳來,一陣冰涼。滿月不敢擡頭去看聖上表情,整個人像一隻寵物般乖覺。
“聖上!”有一個人,憂心忡忡的闖入議政殿,入目便是聖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是楊琰,他聽聞乾元學宮種種,後又聽聞聖上宣滿月入宮,憂心忡忡慌忙趕來。
楊琰跪在滿月身邊,打破了聖上方纔的意外。
他是天子,向來不需要和他們解釋什麼。聖上收回神思,也收回手,回到座上。他看着一跪一站的兩兄妹,心中自有喟嘆。
“楊琰,”聖上吩咐道:“下個月衛國使者攜衛國公主前來京師,要在京師過年。”
楊琰以爲要交代他什麼任務,卻不然。
“楊玥稱病,入住拜月寺,直到衛國使者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