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嚇得直哭,一直又是掐又是晃的召喚我:“小姐,小姐你別嚇我,你怎麼了,你回神啊,我的小姐,小姐……”
我在一聲聲召喚中感受着我還活着,輕輕擺脫阿寧的手,一步一步堅定的往前走,最終站在那青冢前面,青石的碑面上只有清晰的幾個字“陸青衣之墓”。
我手指觸摸着那幾個字,清晰的感覺,清晰到我知道這是真的,沒有人在騙我,只因我的小師叔,他從來都不騙我。
太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後,聲音悲哀而蒼老:“外面的人都在傳,西都的楚春昭姑娘如何的巾幗英雄,一夜之間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江陽城的十萬百姓轉移,有嘉陵公主遺風,他們都說你如何的美麗如何的聰穎,如何的尊貴,和我們的皇帝多麼的般配,你們雙雙出現在戰場上,你是他的隨君夫人。”
他的聲音伴隨着竹山上長年以來的風隱隱浮動,在我耳邊猶如靈歌一般。
“他每天都清晨下山去,傍晚的時候又回來,他不說,我知道他是去外面聽你的消息,春兒,他一直在等你,我對他說,不要再等了,你不會再回來了,他只淡漠的笑,然後跟我說‘師父,小昭答應我的,我信她’。”
我手指骨捏的發白。
“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沒有藥物能控制,當初我一共得了四棵鬼穀草,製成的藥丸他要我瞞着全部都給了你,一顆不剩,身體早就不行了,後來的日子裡,他又看不見了,隨着日升日落,每天的等啊等,終於再也煎熬不下去,他讓我告訴你,小昭,莫悲傷。”
我恍如雷劈,小昭,莫悲傷,一語成了我永恆的傷,小師叔,你說,我怎麼可能不悲傷,原來他對我說的不是‘我恨你’,而是‘莫悲傷’。
我早就應該知道的,我的小師叔,他怎麼會怪我,他怎麼會捨得怪我,我撲倒在他的墓碑上痛哭失聲。
小師叔,你要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太爺爺嘆息以身轉身離去,阿寧只愣愣站在一邊。
我哭的昏天黑地,我聽花照影說過關於楚西泠的命批的事情,命犯孤煞,邪星沖天,亂世紅顏,禍國殃民,可亡天下,與共者四散分離,與同者傷痛離世,現在我終於明白,這種痛苦和無奈,似乎從楚西泠的身上延續到了我的身上,只要我靠近誰誰就會離開,是我的錯嗎?
甚至,我的小師叔都不能倖免。
我在收拾陸青衣的舊物的時候發現了一個盒子,盒子上面蒙了一層的紗巾,看得出來保存的很妥帖,我解開盒子,裡面放着的是一張張的紙張,全部都是我在潞州的時候寫給他的信。
眼淚再度滑落,我無法控制,陸青衣,原來你的冰冷與驕傲掩藏下全部都是怯弱和溫和,只是,傷你最深的那個人,是我。
我無法想象,漆黑的世界裡面,他是如何從黑夜等到白天,又從白天等到黑夜,一天天過去,執着的相信着我會回來,我終於願意承認,我是個壞女人,太爺爺說的對,水性楊花不知羞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