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大喜,連忙叩頭頓謝,而後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待門板退走之後,宜兒這纔將目光投向了被姜宥送來的兩名丫頭身上。
這二人年歲都不大,很安靜,從進屋到現在,除開始跪拜行禮的時候向宜兒請安開了口之外,其餘時間都靜靜的站在一旁,垂目頓首,沒發出一點聲音,二人眉目清秀,長相乖巧,人雖有些顯瘦,卻並不孱弱。
宜兒問道:“不知道二位姐姐都叫什麼名字?”
二人連忙俯身跪倒,其中一人就道:“奴婢們哪裡敢當小姐如此稱呼?奴婢濺淚,這是舍妹驚心。”
“你們還是兩姐妹啊?濺淚驚心?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這名取得到還別緻。”
濺淚道:“這名是爺送奴婢們來小姐身邊侍候的時候才取的,爺還說,今後奴婢姐妹二人便是小姐的人了,小姐若覺得這名不順口,重新爲奴婢們再賜個名即可。”
宜兒笑道:“那到不必,這名字取得挺好的。”
濺淚又道:“奴婢二人以前雖沒在到主子身邊侍候過,但奴婢們什麼活都能幹,舍妹還梳得一手好頭,只望小姐別閒奴婢姐妹笨拙,能將奴婢姐妹留下來侍候,奴婢姐妹一定會盡心盡力,用心服侍小姐的。”
宜兒皺眉,看得出來濺淚是非常害怕宜兒對她們不滿意,將她們退回去的,再想想姜宥的脾氣,便就釋然了,定是送這二人過來的時候,姜宥與她二人說了什麼,讓她二人生了懼意。實際上這也不用明說,這兩個丫頭若真被宜兒給退了回去,等着她們的會是什麼,宜兒不用多想,便能知道個大概。
宜兒看向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妹妹驚心,道:“你會梳頭?”
濺淚忙又道:“舍妹幼時曾出了點事故,毀了聲帶,現今已不能出聲了,不過她人機靈,身手也好,小姐您發發慈悲,別攆她走,她除了不能說話,其他真的什麼都能做的。”
宜兒一怔,驚心比濺淚矮了一頭,也更加清瘦,可這小丫頭眼中雖是怯生生的,卻分外靈動,一對黑黑的大眼珠宛若兩顆黑珍珠一般轉來轉去,看上去十分可愛,宜兒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小姑娘竟會是個啞巴。
濺淚見宜兒不說話,只當她是對驚心不滿意,連連磕頭道:“小姐,奴婢求你了,你別攆她走,她真的除了這個,什麼苦都能吃,什麼活都能幹的……”
驚心也隨着濺淚對着宜兒不住磕頭。
宜兒嘆了口氣,道:“你們起來吧,放心,只要你們願意留在我身邊,我是不會攆你們走的。青漓,你把她們領下去安置一下,這段時間藍蕎銀谷要養傷,我身邊正好差人,你安排一下,就先讓她們兩個頂上來試試吧。”
青漓躬身應是。
濺淚和驚心自是喜出望外,連忙又對着宜兒行了大禮,這才隨青漓退了下去。
只片刻,青漓回來,見宜兒正靠在軟榻上拿了本書看,便輕輕上前,拿了玉撓兒輕輕的爲宜兒錘着小腿,道:“小姐,濺淚和驚心兩個,不是雲平長公主送來的吧?”
宜兒看了青漓一眼,道:“我也沒要瞞你,這兩個丫頭的確不是長公主送過來的。”
青漓道:“是那位在四方口的何公子?”
宜兒點了點頭,道:“其實他不姓何,他是寧國公世子姜宥,我此番落水,被衝到城外,也幸虧是得他相救。”
“小姐是做了決定了麼?”
宜兒吁了口氣,將頭伏在矮几上,以手支腮,想了想道:“這個人我並不討厭,相反,到讓我有種親近的感覺,他又救我性命,護我周全,我在想,與其以後嫁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人,如果可能的話,還莫如就嫁了他呢!”
青漓就掩了嘴笑,道:“看小姐現在這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張口就是嫁嫁嫁的,這要是旁人看到了,還以爲小姐有多麼盼嫁呢?”
宜兒着惱,點着青漓的額頭道:“死丫頭,我拿你當知心人,這些話就對你一個人說,你還敢笑你家小姐,找死啊!”
青漓笑着道:“小姐饒命啊,奴婢還等着將來小姐出嫁了,能做小姐的陪嫁丫頭隨小姐去國公府好好瞧瞧呢。”
宜兒白了她一眼,道:“那你就好好跟你家小姐說話,再敢招惹我,哼,小心我提前將你指了出去,到時候,不帶你去國公府了。”
二人本是在打趣說笑,可是宜兒這話一說出來後,青漓面上的神色明顯就變了,原先還笑意盈盈的臉上馬上就斂去了笑,她神情變得異常鄭重,本來爲宜兒錘着腿的手也停了,起了身,就在宜兒面前跪了下來。
宜兒一怔,伸手想將人拉起來,道:“青漓你幹什麼?”
青漓卻跪着沒動,正色道:“小姐,奴婢跟了小姐這麼久,從來沒求過什麼,今日奴婢想求小姐一件事,希望小姐看在奴婢服侍一向盡心的份上允了奴婢。”
宜兒皺眉,道:“有什麼事,你起來再說。”
青漓道:“小姐先聽奴婢說完,奴婢所求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奴婢將來,不想嫁人,待到了年紀,奴婢便自梳了事,只求小姐別厭了奴婢,留着奴婢在身邊,奴婢能侍候小姐一輩子。”
宜兒愕然,半響方道:“說什麼傻話呢?女子大了,說親出嫁,這是天和人倫。你放心,到時候我會好好爲你們張羅的,絕不會隨隨便便就將你們指了人的。”
青漓道:“小姐待奴婢幾個的好,奴婢幾個心裡都清楚得很,說實在的,就是那些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們也比不得奴婢幾個金貴舒適了。奴婢更知道小姐即便要給奴婢幾個指人,那也是經過千挑萬選,一等一的好人家,對這些,奴婢從沒有懷疑過。可奴婢,奴婢是真的想一輩子侍候小姐,不想嫁人。”
“爲什麼呢?你若不給我原因,我又怎麼爲你做主呢?”
青漓道:“小姐只知道奴婢從小是孤兒,卻不知道奴婢是怎麼成的孤兒。今日小姐既問起,奴婢不敢隱瞞,奴婢的親身父親,爲了他的新歡小妾,拋棄了奴婢的母親和奴婢,後來母親病死,奴婢這才成的孤兒,奴婢從那時候起,就不相信男人,更不相信這個世上會有什麼愛情,奴婢不想嫁人,沒有其他的原因,只是不想奴婢自己再去經歷一次當年母親的遭遇。”
宜兒一怔,青漓說得輕描淡寫,但當年的艱苦心酸,宜兒又如何不能想象,她將青漓從地上拉起來,道:“我知道了,只是你的這個請求,我不能答應你。”
青漓一呆,她哪裡想到宜兒會如此直接的拒絕?一時竟忘了說話,只愣愣的盯着宜兒。
宜兒笑道:“但我答應你,只要你不願意嫁,我絕不會勉強你的!”
青漓知道宜兒這麼說,是怕她以後會後悔,所以話並沒有說死,而是將選擇的權利交到她自己的手上,這看起來不過是說辭的變化,卻包含了宜兒對她的一片善意,她哪裡又會不清楚?是以青漓咬了咬嘴脣,輕輕的道:“多謝小姐。”
宜兒道:“你也是糊塗了,嫁不嫁人的,只要你願意留在我身邊,難道我還會把你攆出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