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兒的話裡滿是驚喜,聲音卻有些顫抖,誰知她話音剛落,一旁的綠芙就斥道:“這是我家小姐,誰是你什麼宜兒姐姐?想攀親帶故,也……”
“綠芙。”宜兒輕喝了聲。
綠芙見宜兒面有不快,哪裡還敢出聲,忙不慌的閉了嘴。
宜兒又道:“這裡有青漓侍候着就行了,你去小廚房準備一些話梅乾果過來。”
綠芙嘟了嘟嘴,平日裡準備這些東西哪用得着她親自去做,小姐這擺明是要支開她嘛,不過宜兒既已吩咐了下來,她卻不敢不聽,只得躬身應了,退了下去。
只是經綠芙這一喝,伍兒卻是嚇得再不敢開口了。
宜兒上前,拉了伍兒的手,在排凳上坐了下來,道:“伍兒,這些年,你可還好?”
伍兒聽宜兒語氣溫和,膽子便大了一點,輕聲回了一句:“還好。”
宜兒道:“那這幾年,你都在哪裡當差?”
“在花圃。”
“劉兒和珠兒呢?”
伍兒看着宜兒,眼中有淚花閃動,哽咽道:“小姐出事後,劉兒姐姐也沒了,珠兒姐姐被髮賣出去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
宜兒一怔,脫口問道:“劉兒是怎麼沒的?”
伍兒道:“我不知道,府裡說劉兒姐姐是得了急病沒的,可後來我聽廚房的劉嬤嬤無意中提起,劉兒姐姐是被活活打死的。”
宜兒的心緊了一下,當初她是自幼跟在蔣菊芳身邊,在蔣菊芳隨伍氏進西昌伯府之前,蔣菊芳身邊一直就只有她一個丫鬟,後來進了伯府,世子妃夫人易氏便撥了伍兒劉兒珠兒三個丫鬟過來,不過貼身侍候的事都是由宜兒來做的,三人都是在外面做一些雜役的事情。宜兒至今猶記得,伍兒因爲同伍氏同姓,當時伍氏對她還甚是憐惜,只是世易時移,而今伍氏和蔣菊芳都早不在了,珠兒下落不明,劉兒也去了,幾個人之中,如今卻只剩下她和伍兒了。
宜兒吸了口氣,道:“那你知道小姐沒了後,被葬在哪裡麼?”
伍兒點了點頭,道:“就在西山上,沒牌沒碑的一座孤墳,我曾經偷偷溜出去祭拜過小姐,能找到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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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兒雙手不覺握緊,雖極力控制,聲音中依舊難掩忿怒,道:“他們,他們真的連祖墳都沒讓小姐進?”
“世子爺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小姐自縊便是大罪,而且因爲小姐自縊,還得罪了吏部的耿大人,小姐無功無勞卻大罪於伯府,所以,所以…所以他在小姐死的當日便宣佈將小姐逐出蔣家,從族譜中除名。小姐的屍身還是管車馬的尤伯看着造孽,纔出錢請人收拾了拉到西山去埋了的,要不然,只怕,只怕……”
宜兒大怒,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几上。
伍兒一驚,有些心虛膽怯的望着宜兒。
青漓是少有見到宜兒如此動怒的時候,當下不動聲色,沏了兩杯茶上來,先給宜兒遞了一杯,輕輕道:“小姐請用茶。”
宜兒長出了一口氣,看了青漓兩眼,接了茶喝了一口,心中的怒氣便消了些。
青漓又端了一杯茶遞給伍兒,伍兒慌忙起身,一臉惶恐的接了,連連道謝。
宜兒放了茶盅,看了一眼伍兒,道:“伍兒,今天她們爲何讓你來找我,你知道麼?”
伍兒怯生生的偷望了一眼宜兒,道:“夫人說,她想見宜兒姐姐你一面。”
“夫人?見我?”
伍兒點了點頭,道:“就是世子妃夫人,她說只要宜兒姐姐肯見她一面,她便,她便將我提到七小姐身邊侍候。”
“那你告訴我,你想去七小姐身邊侍候嗎?”
伍兒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花圃的活計是又髒又累,可是七小姐身邊的霜兒姐姐,是個厲害的,我有些害怕。”
宜兒不覺也搖了搖頭,道:“你能帶我去小姐的墳前祭奠一下麼?”
伍兒點頭,想了想又道:“可是今日我還要去夫人那回話……”
宜兒道:“明天吧,你家世子妃夫人不是想見我麼?明日巳時,你帶她到西山腳下,我順便祭奠一下小姐。”
伍兒驚疑不定,道:“宜兒姐姐,你要在小姐的墳前見夫人?”
宜兒有些感觸,道:“我本來不想再見西昌伯府的人了,既然你們世子妃夫人遣了你來,我總不能讓你回去交不了差吧。想來我和她也沒什麼談的,那又何必另外擇日子呢?”
伍兒走的時候,宜兒打賞了點碎銀以及各類吃食,伍兒自是千恩萬謝。
只是宜兒的情緒卻不怎麼好,青漓看在眼裡,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到沒想宜兒反而問她:“你猜這西昌伯府世子妃夫人見我幹什麼?”
青漓哪裡能知道?在此之前,她連西昌伯府的名都沒有聽過,她早知道宜兒是從小走失,三年前才被杜子悟夫婦找回來的,今日聽了宜兒和伍兒的對話,隱約知道宜兒該是在西昌伯府待過,估計過得還並不好,這種主子之前的難堪過往,她又哪裡敢胡亂搭話?
好在宜兒實際上也並不是要她回答,此時宜兒又道:“也甭管她想幹什麼,反正明天就知道了。青漓,你差人去準備一些祭奠用的物事,明日帶上濺淚驚心,隨我去一趟西山吧!”
而在西昌伯府,伍兒回去回了話之後,蔣明玉當即就大怒而起,大聲喝道:“你說什麼?她要在那賤婢的墳前見我們?”
伍兒匍匐在地,嚇得瑟瑟發抖,卻不敢不答,只得小聲的應了聲是。
蔣明玉還要破口開罵,卻被易氏阻了,易氏對伍兒道:“這事你幹得還不錯,你先下去吧,我事前既已說了,你回花圃就去收拾一下,搬到小姐的玉錦院去吧。”
伍兒怔了一下,忙應了,退了出去。
蔣明玉便道:“母親,這丫頭笨手笨腳的,我又不喜歡,你將她放到我院子裡幹什麼?”
易氏狠狠的瞪了蔣明玉一眼,道:“你不喜歡,丟在院子裡養着便是,又礙你什麼事了?爲孃的教了你多少回了,別動不動就發火,特別是在外人丫鬟面前,你到好,一句沒聽進去不說,現在卻是越發的變本加厲了,你說,那小丫頭不過是照實回了句話,你朝她兇個什麼勁,起個什麼用?”
蔣明玉見易氏動怒,不敢爭辯,上前扶着易氏的手臂搖了搖,道:“母親別生氣,女兒知道錯了,下次改,再也不會了。”
易氏嘆了口氣,溺愛的摸了摸蔣明玉的頭,道:“不是孃親要說你,你看看你,馬上就要滿十六歲了,早該說親嫁人了,可就你現在的性子,你說你嫁到別人家,孃親怎麼能放得了心?”
蔣明玉紅了雙頰,道:“母親不放心,那女兒就不嫁,一輩子陪着母親就是了。”
“說什麼傻話呢?被你父親聽到了,不臭罵你一頓纔怪。”
蔣明玉嘻嘻笑道:“父親這不是不在麼?”又想了想,湊近易氏道,“母親,你明天當真要去西山見那小賤婢?”
易氏白了蔣明玉一眼,將左右服侍的丫頭全都使了出去,這才道:“明玉你要記住,今日不比從前了,不管她以前是不是府裡卑賤的丫頭,可她現在是青湘侯府的小姐,戶部侍郎杜大人家的千金,在人前你可千萬不能再這樣稱呼她了!”
“女兒知道了,女兒在她面前做低服小就是了。”
易氏嘆了口氣,道:“爲娘也不是要你爲難自己,只是,明面上的禮儀咱不能少了就行了。母親也知道,這樣委屈了你,可你也知道我們西昌伯府現在的狀況,外人看着風光,實際上也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你祖父,堂堂的西昌伯,這麼多年什麼事也不理,一心只知道修道煉丹,而這幾年你父親一直閒賦在家,在這麼下去,世人誰還知道在京城裡有我們西昌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