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想想也是,這小廝丫頭都在外面守着,誰還不知道主子就在屋子裡呢?遂也不再追究,一行三人回了得閒居,李氏見三人久不見迴轉,正焦急着要讓丫鬟出去尋人,見宜兒無恙,不免抱怨了兩句,宜兒挽了李氏的手臂,輕笑着點頭認錯,其實李氏又哪裡真捨得訓她,見她乖巧,也只能頗爲無奈,有些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額頭。
中午的正宴擺在留香水榭裡,這留香水榭坐落在浣紗湖畔碧荷池上,下面是娟娟池水,四周盡是紅白相間,嬌豔萬千的蓮荷,微風吹過,陣陣清香撲鼻,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到真當得起“留香”這二字。
更妙的是,這留香水榭分了東西兩榭,中間以造型精美的廊橋繞池相連,女眷入了西榭,而男賓被引到了東榭,東榭西榭隔池相望,別有一番情趣。
寧國公府雖然富貴之極,但實際上下了帖子,上門賀壽的人並不多,這一方面自然是寧國公府的門楣太高,尋常勳貴人家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更重要的一點卻是世子爺本就厭煩這種應酬,自他懂事以來,何曾爲他的生辰擺過什麼酒,設過什麼宴?是以寧國公府這次下帖請宴,到是讓好多人大跌了眼鏡,意外之至。
當然,凡是之前進過得閒居的事後基本上都明白了寧國公府這次宴請背後的目的,只是明白歸明白,但那位向來冷心冷肺,傳說還只好男風的世子爺如今居然動了心,衆人不免在心中猜忖究竟是這位世子爺當真開了竅,對人家小姐上了心呢?還是壓根就只是準備娶個擺設回來來堵世人的悠悠衆口。
不過不管怎麼說,寧國公府這次宴請的人數並不多,東西兩榭一邊只擺了三桌,加之留香水謝比尋常水榭大得多了,是以待衆人進了水榭入了席才發現,空間竟開闊舒適,一點也沒有狹窄逼仄的感覺。
之前到還沒發現,如今坐下來了宜兒才感覺她們青湘侯府來的人似乎格外多了一點,五房的女眷幾乎全都到了,就連五夫人徐氏都頂着個大肚子入了席,別府的夫人小姐也多以探究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她們。
宜兒有些囧,自然明白這些目光背後隱藏的意思,其實也不奇怪,以她們青湘侯府的門楣地位,能進寧國公府的宴請的名單,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殊榮,整個青湘侯府上心上力,五房皆以到場賀壽以示對國公府的尊重,不敢怠慢,只是如今來看,這種各房自以爲的尊重落在別府夫人小姐的眼中,可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攀附獻媚,搖尾爭寵的笑柄了。
宜兒到是並不怎麼介意這種目光,她只是擔心李氏,從坐下來開始,她就挽了李氏的手,密切的注視着李氏面上的變化。
李氏自然明白宜兒的心思,面對四周嘲諷意味越來越明顯的目光,她心裡是不舒服,可看宜兒如此乖巧懂事,再多的窩火也漸漸的散了,她拍了拍宜兒的手,對着宜兒輕輕的笑了笑,宜兒頓時便回了個燦爛開懷的笑容。
正席尚沒開始,就有下人匆匆進來稟報,宮裡的賞賜下來了。
賓客自是留在了水榭裡,寧國公姜沛領着華陽郡主,姜宥等一干人等就在水榭外邊的擺了香案,迎接宮裡下來的天使。
來的是個鬚髮白麪的內侍,宜兒後來聽人說起才知道,這個竟是啓明帝身邊最得用的大太監,司禮監秉筆太監劉道庵。自然了,能勞動這位劉公公親自出宮來傳這麼個旨意,不僅是寧國公府的一份體面,也表明了皇上皇后對寧國公府和世子爺姜宥的一番重視。
賞下的東西多得光是念禮單劉道庵都念了好大一會,皇上的唸完了,緊接着又是皇后的賞賜,待全部唸完了,姜沛領頭謝了恩,從下人手裡接了一個藍籌小包順手塞進了劉道庵的手裡,嘴裡連說“辛苦公公了”。
劉道庵滿臉堆笑,道:“灑家在來的時候,皇上還說了:過了今朕的虎威將軍可就十八歲了,也該說一房媳婦了,等這小子將來成親的時候,朕攜了皇后,親自過來作賀。”
待送走了劉道庵,才正式開了席。
西榭這邊,正中的主桌上,華陽郡主指了青湘侯府侯夫人魏氏作陪,又親自拉了杜晉瑤坐在她的身側,其意圖再過明顯不過了。
宜兒本來只想安安靜靜的陪着李氏,卻不想明微公主不在主桌上就坐,非要跑過來挨着她坐,她過來了,那竇苒便跟着也坐了過來。
明微公主性子活潑,話又多,嘰嘰喳喳的說過不停,不過她身份在那擺着,旁人自不敢說什麼,宜兒喜她天真明媚,卻對她三言兩語就將話題扯上襄王楊銑的意圖甚是頭疼,好在竇苒聰慧,人看上去文文靜靜,卻總能一張口就將話題又扯回到宴席上來。
不誇張的說,這宴席上的夫人小姐,任何一個的身份,也絕不會比青湘侯府出來的衆人低,是以很多人起初看過來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些輕視鄙夷的成分,後來杜晉瑤入了華陽郡主的眼,衆人心知肚明,這怕就是將來的寧國公府世子妃了,所以對杜晉瑤乃至魏氏的眼神便變了,只是也僅僅是限於四房而已,對其他幾房,輕視鄙夷的神色依然如故。
而如今,明微公主竟對宜兒格外的熱情上心,不禁又令衆人心底的念頭轉了幾遍,更有知情人偷偷透露出雲平長公主要收宜兒做幹孫女的事情,衆人這才頗有些詫異震驚,對宜兒和李氏也相對熱情了起來。
只是對明微公主表現出來的熱情上心,宜兒心知肚明,不過是想打聽她和楊銑的事情罷了。她到沒天真的認爲就這麼見了匆匆一面,明微公主就會對她如何如何的投緣喜歡!
當然了,除開明微公主之外,宜兒也有些敏感的發現,坐在主桌上的襄王妃袁氏也頻頻的朝她望來,對此,她是真的有些頭疼了,心想莫非當時在水瀾亭上,恰好被袁氏看到了?可是她仔細回想,當時在亭子裡,她和楊銑只是隨意的說了幾句話而已,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啊。
事實上袁氏的目光到不是純粹的敵意,那眼神複雜,可也正因爲這複雜的眼神,更讓宜兒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好不容易下了席,桌椅餐具被撤下去後,華陽郡主來了興致,讓人將水榭收拾出來,上了藤椅茶几,合着幾位夫人小姐就在水榭裡吃茶賞荷起來。當然,那些性子活泛,坐不住的小姐,也沒人拘着,院子裡搭了戲蓬,各處的亭榭樓閣更是都有專人侍候,以供各家的夫人小姐遊園時乏了可作歇息。
宜兒並不喜歡聽戲,她人本嫺靜,上午又在院子裡逛了一圈,這會到不想再出去閒走,便陪着李氏在水榭裡吃茶說話,李氏拉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道:“你啊,年紀輕輕的,就是太安靜了,我們這些老婆子說說話,你在旁做什麼?去吧,去聽聽戲也好,逛逛院子也罷,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樣子嘛。”
宜兒抱着李氏的手撒了回嬌,最後纔在幾個夫人的鬨笑聲中起了身,正要行禮出去,卻見一個老嬤嬤走了過來,對着鞠了鞠身,道:“請問可是青湘侯府杜三小姐?”
宜兒一怔,這嬤嬤她當然認識,之前一直是站在華陽郡主身後,近身侍候的,當下不敢怠慢,忙着回了一禮,應了聲是。
那嬤嬤道:“我家郡主想請三小姐過去說說話。”
留香水謝佔地本大,光是西榭這邊,水亭便有三個,華陽郡主所在的是最靠碧荷池中央,最裡面的那個亭子,而李氏自忖身份,所以選了最邊上的亭子坐了,兩個亭子中間還隔了一處水亭,到是根本沒注意華陽郡主那邊出了什麼事,竟讓嬤嬤過來請宜兒過去說話。
這嬤嬤姓胡,乃是華陽郡主身邊極爲得力的嬤嬤,宜兒跟着她,進了水亭,規規矩矩的上前對華陽郡主行了禮,請了安,目不斜視,不卑不亢,到有一股難得的大家閨秀的氣度。
華陽郡主當即就在心裡暗暗讚賞,叫了起,然後才道:“我聽說初十那天在喬府,你落了水,最後是母親救了你?”
宜兒這才定了神,道:“當日多虧長公主殿下,小女方能化險爲夷。”
華陽郡主又道:“我還聽說母親她老人家很喜歡你,要收你作幹孫女,可有此事?”
宜兒道:“長公主殿下心慈,見小女狼狽遭難,心中自然憐憫,當時也不過她老人家心中有感,一句戲言而已。小女身份低微,哪裡配得?”
華陽郡主點了點頭,卻還沒說話,坐她身邊的杜晉瑤就笑着道:“郡主是有所不知,我這位三姐姐,卻是個苦命的,一歲的時候就被拍花子拐了,三年前才被大伯和大伯母尋到,幼時怕是遭了不少罪,於閨閣禮儀上,就難免勉強了些。當日得長公主殿下相救,估計是既感動又高興,所以一時說漏了嘴,以致現今鬧得滿城皆知,也是情有可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