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府的時日尚短,平常跟宜兒前去紫瑞院定省的又多是綠芙,所以過來的這人藍蕎並不知道是誰,這人年紀剛剛二十出頭,衣飾華麗,藍蕎不敢怠慢,上前恭敬的行禮,道:“奴婢給爺請安。”
那人怔怔的盯着藍蕎看,雙眼中抹過一絲異色,笑着道:“你是鳶兒身邊的丫鬟?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藍蕎。”
“藍蕎?名字到是雅緻。你知道爺是誰麼?”
藍蕎老實的搖了搖頭,道:“奴婢進府的時日尚短,沒見過爺,所以……”
那人忽然伸手在藍蕎的臉蛋上摸了一把,調笑道:“爺是侯府五爺,以後可要記住了。”
藍蕎被嚇了一跳,隨即臉刷的一下漲得通紅,人噔噔噔的連退了數步,這才怒道:“爺幹什麼?奴婢雖只是下人,還請爺自重。”
“自重?”杜子平嘿嘿一笑,道,“爺自不自重,還輪不到你個丫頭片子來說道吧。臉蛋到生得不錯,跟在鳶兒身邊做個小丫頭到是可惜了,爺問你,爺向你家小姐討了你過來,你可願意?”
藍蕎緊緊的咬住雙脣,雙手死死的攥着衣角,渾身發抖,她只覺得受了奇恥大辱,偏對方又是府裡的主子爺,她發作不得,眼裡就噙了淚珠,悶聲不答。
杜子平見藍蕎這番模樣,只當她是害羞,遂道:“你放心,只要你跟了爺,爺不會虧待了你,開臉之後,爺自然會找了機會給你個身份的。”話末,又伸手往藍蕎的臉上摸去。
藍蕎慌忙後退,避開了杜子平的手,轉身就要跑開,卻見宜兒已拉着杜昱走了過來。
宜兒是早看見了杜子平,只是她固定了鞦韆,再將杜昱從上面解下來花了一會時間,所以這會才走上前來。
杜子平和藍蕎的對話她沒聽得完全,但是看這情形,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當下將藍蕎擋在身後,攜杜昱向杜子平微微福身,喚了聲:“五叔。”
杜子平呵呵笑道:“鳶兒,在帶弟弟作耍啊?”
宜兒道:“弟弟頑皮,在院子裡靜不下來,吵了母親的午休,所以鳶兒帶他出來走走。五叔這會子過來,不知道可是有什麼事麼?”
杜子平道:“沒事沒事,我也是隨便走走。”說話間又看了一眼宜兒身後的藍蕎,道,“對了,鳶兒這個丫頭,我到看對了眼,不知……”
宜兒不待他說完,便道:“藍蕎是鳶兒身邊最得力用的,將來還指望着她能多爲鳶兒出點力呢。鳶兒想,如今五嬸嬸有孕在身,沒有顧全到五叔,讓五叔身邊少了貼心侍候的人,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要不鳶兒找個機會去向五嬸嬸說道說道,若五嬸嬸允准,鳶兒到可代這個勞,替五叔物色幾個機靈的丫頭,也好放在五叔身邊侍候。”
杜子平一愣,到沒想到他話都沒說完,就被宜兒直接給拒了,還搬出了賀氏來壓他,心頭便窩了一肚子火,冷聲道:“鳶兒既捨不得就算了,只是今日你保了人,可要時時都將人看緊了,免得哪日不見了人,到時候你反怪五叔沒有提前提醒你了。”
杜子平撂完狠話就走了,到將宜兒和藍蕎給驚了一下,藍蕎是真心被嚇着了,宜兒是早知道她這位五叔紈絝荒唐,卻沒能想到他竟會無賴至此,不僅明地裡向侄女討人,被拒後還能厚着臉皮出言恫嚇威脅。
宜兒見藍蕎被嚇得慘了,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你家小姐再不濟,身邊的人總還護得住的,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的。”
藍蕎點了點頭,道:“奴婢知道。”
宜兒話雖說得淡定,到底還是害怕杜子平背地裡幹出什麼齷蹉骯髒的事情來,以致釀成什麼無法挽回的慘事來,是以接下來總是將藍蕎一直帶在身邊。
本來,按老夫人林氏的意思,長房回京,侯府裡少不得要請些熟識的通家之好上門熱鬧熱鬧的,魏氏爲這事也着實準備了一番,誰知道請帖尚沒發出去,皇宮內卻傳出太后病重的消息,皇上因爲這事,無心朝政,連早朝都免了,一時間京都貴婦多往白馬寺等出名的寺廟燒香朝拜,爲太后祈福。
在這個節骨眼上,侯府自然不能再舉辦宴會熱鬧慶祝了,這事也就被擱了下來。
其實不管是杜子悟夫婦還是宜兒,對這個都不熱衷,老夫人要熱鬧熱鬧,自然是由着她,如今辦不成了,也不覺得怎樣,到是老夫人自個,顯然有些失望。傍晚宜兒隨李氏去紫瑞院請安的時候,老夫人臉上都有些不太開心。
到用晚飯的時候,幾個兒媳婦和孫輩的小姐爲讓老夫人高興,都自動的留了下來,老夫人喜熱鬧,見滿堂堂一屋子的人,臉上果然有了些許笑意。
三夫人鍾氏就笑道:“老夫人既喜熱鬧,今後就留了媳婦們在紫瑞院用飯唄。”
老夫人林氏白了鍾氏一眼,笑罵道:“你幾個都是飯桶,儘想着在我這裡諞吃的,這要不了幾天,我這好吃的可就被你們諞光了。”
衆人鬨笑,鍾氏也不惱,道:“唉,媳婦就這點小心思,一下子就被老夫人看穿了,看來以後想吃可都沒機會了,今晚可得好好的吃過夠。”
鍾氏面上表情極度誇張,人看上去到真想是隻饞嘴的貓,把林氏也逗得呵呵大笑,環顧四周,有些詫異的道:“鳶兒呢?怎麼這一會都沒見她呢?”
單嬤嬤笑着道:“就知道老夫人會問,三小姐還吩咐老奴瞞着老夫人呢!”
林氏詫異道:“怎麼了?”
單嬤嬤擡頭就見宜兒領着丫鬟已經盈盈走了過來,遂道:“老夫人看,三小姐不是來了麼?”
宜兒緊走幾步,跨了過來,喚了聲祖母。
林氏連連招手,將宜兒喚了過來,抓了她的手,又見她額頭有汗漬,身上的衣服也沾了油漬,不由皺眉道:“又去哪裡皮了?怎麼弄得像個大花貓一樣!”
宜兒嘻嘻的笑,並不答話。
林氏點着宜兒小巧的鼻尖,道:“一個個都神神秘秘的,可是設了什麼古怪在等着祖母?”
這時丫鬟已陸續端了托盤上來,李氏魏氏等幾個夫人都忙着上前擺箸放盤,宜兒就道:“鳶兒聽春枝姐姐說,祖母早飯午飯都吃得少,如今已到了飯點了,有鳶兒和各位嬸孃,幾位妹妹看着,祖母可不能再像白天一樣了不吃東西了。”
林氏呵呵笑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多吃一點,瘦得像個幹猴一樣,還來管起祖母來了。”
待宜兒扶着林氏在桌前坐了,林氏就對幾個兒媳婦道:“那邊另開了一桌,你們幾個過去坐了吃吧,我這裡也不用你們立規矩,就留幾個乖孫女在這裡陪我就是了。”話一說完,看見了桌上的菜品,不由得咦了一聲。
紫瑞院的小廚房一直是單嬤嬤領着的,林氏對單嬤嬤的手藝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這一桌子的菜品她一眼望去,哪裡不知道絕非出自單嬤嬤之手?
再看桌上的菜色,香氣撲鼻不說,更難得的是,每一樣都做得極爲景緻喜慶,獨特奇巧,讓人一眼過去,便覺食指大動,口欲頓開。
單嬤嬤見林氏發愣,就笑道:“老夫人今兒個可有口福了,這些都是三小姐親自在廚房做的,足足忙了個把時辰呢。”
林氏頗爲意外,望了宜兒一眼,道:“祖母是真沒想到,我家鳶兒還有這個手藝啊。”
宜兒就拿勺從一盆紅綠相間,花團錦簇的魚羹中舀了一勺放進了林氏的碗中,笑着道:“在北開的時候,家裡有一個江南過來的廚娘,鳶兒半路出家,就跟她學了個皮毛。祖母別忙着誇,待會若發現這些東西不能下嚥,還不知道在心裡怎麼埋汰鳶兒呢?”
林氏呵呵直笑,執了宜兒的手,就讓她在身邊坐了,再吩咐衆人都坐了,這纔拿起湯匙吃了一口宜兒爲她布的魚羹,咋一入口,只覺鮮嫩 爽口,不鹹不淡,入口既化,竟是脣齒留香,餘味綿長,不禁脫口讚道:“這個好,這個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