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光線昏暗,天空逐漸黯淡無光,地面的大營面積幾乎等同半個瀘州城大小,縱橫交錯,井然有序,營中火光通天,炊煙升上天空,一切似乎祥和而又寧靜。
但危險已經靠近。
什麼是虎狼之師?
人們很多時候喜歡用數字去對比雙方的實力,你有多少兵馬,我有多少將帥,但結果往往表明數字只能用於威懾,人豈是一堆數字能夠料定的。
如果縱觀人類戰爭史,會發現它非常奇怪,混亂而無序,難以找出堅實可靠的客觀規律,越是命運轉折時刻,越是關鍵的戰爭,其結果往往越發破朔迷離而出乎意料。
當初波斯大流士十幾萬大軍,號稱六十萬,信心滿滿,亞歷山大只有四五萬,結果信心滿滿的大流士被打得落戶流水。
官渡之戰袁紹大軍十幾萬,信心滿滿,根據正史《三國志》記載,官渡之戰初期,曹操兵力只有數千,結果信心滿滿的袁紹被打會老家,鬱鬱而終,當時最強大的一方諸侯從此沒落。
到了赤壁,換曹操信心滿滿,二十萬大軍南下,孫劉聯盟瑟瑟發抖,結果信心滿滿的曹操被周瑜打得敗走華容,終其一生沒有機會統一中國。
再到夷陵之戰,換劉備手握十幾萬大軍信心滿滿,要與東吳決一死戰,結果信心滿滿的劉備被年紀輕輕的陸遜打得託孤白帝城,含恨而終。
到唐朝,同天及天生東突厥頡利可汗,王庭牙帳之下數十萬衆,結果被蘇定方兩百騎兵攆着跑,殺得抱頭鼠竄,唐軍後軍大部一到,幾乎兵不血刃俘虜十幾萬男女,十幾萬牲畜。
而號稱帶甲百萬,遍地是兵的遼王朝,七十萬大軍,被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兩萬人打得大敗,從此也有了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
人類戰爭就是如此混沌而不可預測,難以找出客觀規律,或者說必勝法寶,所以它是如此的風險巨大,又如此令人血脈膨張。
有時會忍不住想,人的肌肉力量是有上限的,再厲害,個體與個體之間的差距也不可能如此之大,兩百人追着十幾萬打,兩萬人打敗七十萬!簡直如夢如幻,十分不真實.....
其實這反而是更加真實了,人類是複雜混沌的生物,所以混沌的結果,不可意料的情況,反而更加符合人的規律。
很多時候人類並非武力決定勝負。
比如蘇聯的強大和覆滅,蘇聯軍隊強大到什麼程度?350萬大軍陳列,核武庫可以把地全球陸地炸一遍,飛機、坦克,水面戰艦,水下潛艇,空間站,航天飛機,軌道衛星......
蘇聯幾乎強大到讓人們都不敢去想要如何用武力去擊敗它,可眨眼之間,它就蕩然無存了。正如當初的漢王朝,唐王朝一般,當人們都不敢想要如何擊敗它時,它瞬間覆滅了。
這就是人類,複雜、混沌而脆弱的人類。
生而爲人,並非神明,不全知,也不全能,但卻每個人都在思考,都有意識,思考產生差異,差異導致碰撞,碰撞濺射火花,人心複雜就是如此。
也正因如此,人類在混沌和無序中試圖建立秩序,然後再一次次被擊垮,不斷重複,不斷進步。
人心決定勝負。
什麼是虎狼之師呢?
一羣食不果腹的人就是餓狼,一羣爲生存而戰的人就是猛虎!
生存、繁衍,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
生存最簡單的部分是什麼?就是進食,攝取能量,維持機體運轉。
野獸之所以爲稱之爲野獸,而不同於人,就因它們憑本能生存,餓了就吃,發春就jiao配,受到威脅就反擊,恐懼、膽怯、羈絆、思念幾乎不會影響它們。
人也是生物,當人被逼到只本能驅動之時,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野獸!比惡狼,猛虎更加可怕。
李星洲不知道爲什麼叛軍大營裡的人沒有早些發現他們的到來,因爲他在林中發現對方斥候蹲守的哨點,而且最近的哨點離瀘州城不過三十里左右,而且神機營還射殺了幾個沒來得及跑掉的斥候。
他已經做好用火炮轟開營門的準備,結果叛軍居然毫無防備,朝北的大營正門還是開着的。
不管如何,他是有準備,林中廂軍開始擂鼓。
衆多廂軍軍士帶領之下,飢餓人羣如潮水涌出,不只是觀音廟的上萬人,還有瀘州四面八方聞訊趕來的鄉勇百姓,他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比叛軍還要多。
當鼓聲響起,人羣如同浪潮嘶吼着衝出樹林,撲向叛軍大營之時,李星洲身邊的的神機營也同時開火了,三百人的輪番齊射,目標是營地正門,所在的高地距離大營前正門哨塔足足有一里地。
槍械射程有限,現代步槍有效射程在400米左右,但有效射程並不是說槍只能打這麼遠,很多時候交火距離都是遠遠大於400米的,實際步槍彈能輕鬆打出4000米的距離,只是說超過400米之後,精度下降,射擊位置無法控制,子彈威力開始衰減。
對於遂發槍也是如此,如果想讓神機營集中命中,必須在兩百米內,這個距離已遠遠超過弓弩射程,但李星洲不需要精度,精度不夠,密度來湊,他需要的只是讓營門前的哨兵來不及關門。
子彈在黃昏的夜色中呼嘯,三百人不間斷的輪番射擊,整個山中都是刺耳的炸響。
遠處以叛軍大營爲中心,周圍大片區域內石屑紛飛,木樁炸裂,四個驚恐的衛兵還未明白什麼就被放倒,後邊有人大叫,想衝上來關門,可瞬間也倒在地上。
營地大門附近叛軍驚恐不已,不知發生什麼,幾個人還在吃飯的紛紛丟下碗筷,驚恐看向大門。
又聽到山中不斷如雷鳴般的不明聲響,頓時大駭,好幾個驚恐向後逃,而神機營還在射擊,音速飛行的子彈,他們根本看不見,只知道有人撞鬼般倒下,那恐懼可比死還令人肝膽欲裂。
大營外如潮水般的民衆已經藉着這機會瞬間涌入,神機營停止射擊以防誤傷,整個營地北部前哨大亂起來。
黑壓壓的人羣不斷涌入,如同野獸嘶吼着涌向四面八方,對於他們來說,營地中的米肉香味如同致命誘惑一般。
從山頂高地看下去,能清楚看到整個大營中的情況。
正大門附近的叛軍措手不及,然後一觸即潰,很多人向後逃,也有人的翻過柵欄卻忘記營門外拒馬,慌亂中被扎得腸肚橫流,悽慘哭喊求救卻無人理會。
更多的被黑壓壓的人羣裹挾,然後淹沒不見,有些被打死,有些被踩死。
幾個站崗槍兵反應過來扎死了人,但瀘州民衆如不畏死的野獸,前面的死後面的頂上,瞬間幾個槍兵也被柴刀鋤頭開了瓢,淹沒人流中。
中營的叛軍聽到騷亂和喊殺,匆匆集結起幾百人橫在營帳中間,但只是一會兒便崩潰了,因爲民衆四面八方涌來,是他們的幾百倍,很快將他們合圍砍死。
見此慘狀,中營殘餘叛軍根本不敢反抗,丟盔棄甲向大營南方逃竄。
前方潰逃,後營剛匆匆穿戴集結起來的叛軍也不知發生什麼,只是見前軍哭喊潰逃,頭破血流,以爲戰敗,也不知敵人到底是什麼。見前軍驚懼哭喊,頓時也害怕起來,數倍於前軍的後軍騷亂了一會兒,也丟盔棄甲跟着跑了,根本沒交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