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徐謙滿是疑惑,陸小姐冷冷的看他一眼,和從前的態度判若兩人,旋即從袖裡抽出一封書信來,道:“你自己看吧,徐侍讀,你藏的很深哪。”
被個小姑娘目光寒寒的看着,徐謙表示壓力並不大,他接過信,發現這信竟沒有封泥,心裡便不由生出疑竇,這信連封口都沒有,豈不是讓這送信的人隨便開。
掏出裡頭的信箋,信箋上帶着墨香,卻又有一股似有似無的粉香,信箋的紙質是極好的,徐謙在內閣待詔房辦過公,對紙張了然於心,這便箋的紙張竟是貢紙。
徐謙眉頭一沉,展開信來,便看到箋上有娟秀小字:“時隔二秋,一向可好?恍惚經年,還記得公子贈句。”再往下,又道:“尊夫人可無恙?不曾想公子竟是負心人。”
徐謙驟然明白了,這是公主寫的,可是爲何,這紅秀老是問他尊夫人可好,再有,時隔二秋,說明紅秀頗爲懷念兩年前的往事,否則不會特意點明出來,問尊夫人,卻意有所指,若是再結合最後一句,直接圖窮匕見,罵徐謙是負心人,卻又作何解?
那時候的徐謙和紅秀,或許只是朦朧間有幾分好感,可也只是僅止於此,大家合作互利,並沒有太多瓜葛,按理說,一個女子罵男子是負心,那也該是有瓜葛纔是,除非……紅秀罵的依舊是徐謙,只是替的卻是趙小姐討公道。
這就說得通了,紅秀是見過趙小姐的,也能看出一點端倪。現在罵徐謙,是鄙視徐謙負心忘義,娶得卻是桂稚兒。
既然她是爲趙小姐出頭,可是又爲何。前頭要加一個還記得公子贈句?複雜啊,徐謙感到壓力很大,他擡眸,看到陸小姐憤怒看她。心裡又想,這封書信,怕是陸小姐也看了,靠!這算什麼事?
公主寫信來,曖昧不清,念及舊情,又指責自己有負趙小姐,而娶了現任妻子,結果又讓宮裡做媒許給自己的陸小姐來送信。
徐謙覺得頭大了。他定下神。表面上無所謂的收了心。貼身藏好,笑吟吟的道:“勞煩陸小姐了。”
陸小姐冷冷道:“我才曉得你有這麼多風流事,你竟還騙我好男風……”
徐謙想一頭撞死算了。這是什麼道理,分明是你逼着自己承認。不承認就要結果了徐某人,徐某人身單力薄,在你淫威之下淚流滿面,咬牙默認,怎麼成了我騙你。
陸小姐羞憤的道:“虧的我信了你,你這小賊。”說罷美目一汪淚水團團打轉,我見猶憐。
徐謙吁了口氣,道:“那個,一切都是誤會,現在一時解釋也解釋不清。”
陸小姐心裡很是複雜,想到當時主動拉着這廝的手,和他親暱無比,按照她的理論思想,早該將眼前人一刀砍翻眼不見爲淨了。可是偏偏,真的遇到這樣的事,反而腦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其實徐謙學富五車,年紀輕輕,又生的英俊,陸小姐身邊的人都對徐謙讚不絕口,按理……
她突然想到什麼,隨即冷笑道:“你既不是好男風,卻寧願隨意娶了桂夫人,也不肯……不肯……,你莫不是瞧不起我?”
徐謙覺得自己不解釋清楚,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只得苦笑着將當時的事道出來,最後道:“其實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聽別人說陸小姐兇悍,生的又……又……雖然人不該以美醜分辨人的好壞,可是當時我與小姐不曾有一面之緣,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心裡自然生出反感,那時宮裡又來了旨意,所以……哎……冤孽啊……”
冤孽二字說到了陸小姐的心坎裡,這不是冤孽是什麼,她也唏噓一番,道:“原來如此,我也不曾想到,罷了,我只好原諒你了,雖然我現在很討厭你,但是至少……你肯老實說話。”
徐謙鬆了口氣,心裡想,陸小姐的性子和桂稚兒恰恰相反,她是外表剛強,嘴巴上不饒人,心卻是極軟的,而桂稚兒呢,是外柔內剛,很有自己的主見。
再面對徐謙,陸小姐覺得有些羞意了,只得道:“我既傳了書信,你是否要回信,若是要回信,就立即修書吧,殿下那邊要等迴音。”
徐謙想了想,道:“你等等,我這就去修書一封。”
只是該寫什麼,徐謙卻不曉得如何下筆。
陸小姐突然想到了什麼,道:“公主殿下在信中說,你是負心人,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你和公主……你死定了,你一定死定了,你竟和公主殿下有私情……”陸小姐心裡酸酸的,倒未必是吃醋,只是這徐謙先是寧可娶桂稚兒,也不肯娶自己,和公主又有私情,卻將自己拋在一邊。莫非陸家的女兒,比不得她們?
這就好像,小明未必喜歡某種玩具,可是一旦有人來搶,他本能的就會和人搶奪,這是人皆有之的心理。
徐謙古怪看她:“我料得果然沒有錯,你偷看了書信?”
陸小姐臉色羞紅,道:“沒……沒有……好吧,是看了……”
徐謙無言以對,只得道:“我死定了,你也死定了,你想想看,公主給宮外的男子寫信,你卻知道內情,宮裡會不會殺人滅口?”
陸小姐嚇得縮縮香舌,後怕的道:“你騙我,宮裡怎麼……”
徐謙知道自己的話起了效果,正色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況且,一旦宮裡想要保住秘密,整個陸家怕都有難了,所以這件事你萬萬不能聲張,對誰都不要說。”
陸小姐也警惕起來:“你也會保密嗎?”
徐謙朝他眨眨眼,道:“自然。”
拿了筆,沉吟片刻,寫了一封書信,交給陸小姐,道:“有勞小姐了。”
陸小姐不情願的接過徐謙的書信,心裡頗有幾分幽怨,帶着幾許不忿,心裡咕噥:“我纔是你的未婚妻子,卻給你傳信,你……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偏偏陸小姐說什麼話都無所顧忌,可是男女之間的事卻是羞於啓齒,乖乖接了書信,狠狠瞪了徐謙一眼,道:“你小心一些,被人發現,你死定了。”
徐謙由衷的道:“其實陸小姐才該小心,若是一時不慎,我們都死定了。”
陸小姐無言以對,桂稚兒卻是斟茶進來,笑吟吟的道:“什麼死定了?”
陸小姐嚇了一跳,慌亂的道:“我想起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徐謙道:“啊……陸小姐要走,那好極了,好走不送。”
桂稚兒卻是瞪了徐謙一眼,道:“茶都沒喝,你就急着趕人走,哪有這樣的道理。”
陸小姐只得硬着頭皮不安的坐着吃了一杯茶,才忙不迭的告辭出去。
桂稚兒有話想問,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徐謙索性就裝傻充愣,笑吟吟的道:“再過幾日,就要去天津了,夫人有什麼想要捎帶的,哎……你現在有身孕,不宜多動,往後這陸小姐再來,讓碧兒她們去招呼就是了。”
桂稚兒摸了摸肚子,現在纔不過兩個月的身孕,倒是沒有顯出什麼,幽幽道:“方纔那陸小姐,尋你做什麼?”
徐謙道:“她代人送信。”
桂稚兒卻是不信,以爲徐謙說的是假話,不過也不點破,索性不想這些煩心事,笑吟吟的道:“你去天津,卻要小心一些,我聽人說,天津衛那裡現在龍蛇混雜,亂的很。”
徐謙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他們是蛇,你夫君是龍,強龍過江,誰敢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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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的清心閣。
永淳公主在這裡有一處別院,有時陪了太后,便在這裡小憩。
陸小姐已經進了宮,交了書信給她,紅秀聽了有回信,頓時來了精神,對陸小姐道:“多謝你幫忙。”迫不及待的打開信來,垂頭細看。
陸小姐卻是想哭,憤恨的想:“一個騙子,也值得你這樣,哎……”
紅秀看了信中寫道:“往事歷歷在目,不曾想紅秀便是公主,殿下微服至鄙鄉,竟未能全禮,萬望恕罪,一別經年……”
紅秀看着看着,眼睛卻略帶幾分微紅,抽泣了一下,將信收了,喃喃道:“他還在記恨本宮罵他的事。”
徐謙在信裡,特意提到臨別時紅秀道了一句你可以滾了的話,這話在當時不過是隨口一說,可是現在想起來,真教人感伏萬千,那時候有什麼說什麼,沒有顧忌,誰都沒有顧忌,這種胡言亂語的話,反而成了溫馨的回憶。
陸小姐見紅秀這般,嚇了一跳,忙道:“是不是這個姓徐的欺負了你,哼……他欺負我倒也罷了,連殿下都敢欺負。”
紅秀收了淚,好奇問他:“他欺負了你,他怎樣欺負你了。”
陸小姐呆了,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