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爲心裡有太多疑團未解,還是擔心顏妍及老太太,範成業輾轉反側地難以入眠。腦海裡不時地跳出劉老太太那句:“她肯定不在了!肯定不在了!”爲什麼會這麼肯定?那這個“不在了的”的原因又是什麼?都是自己急於解開的迷團。
整座大宅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幾聲貓叫。範成業合衣躺着,仍覺得有些涼,已經是深秋的天氣了,他攬了攬被子,許久才睡去。
次日早晨八點多,女孩來敲門,說是劉老太太正在大廳等着他一塊去吃飯,便連忙起身洗了把臉過去。
到大廳,劉老太太端坐在飯桌旁,一臉的憔悴,眼睛紅腫的厲害,估計是昨晚哭了一晚上,氣氛有些沉重,範成業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能靜坐着。
“我想了一宿,還是決定遵從小姐的決定。”劉老太太開口。
“小姐?!”範成業和女孩異口同聲,很明顯,這個劉老太太的秘密連相依爲命的女孩也不知曉。
“對,顏家老太太是我家小姐,我當年是她家的長工,專門負責照顧她的飲食起居。我告訴你這些,已經違背了當初對小姐的應允,但我的目的只是讓你徹底死心,這一點點,還是無妨,小姐也不在了。可她對我,有救命的恩情,我還是要爲她保守這個秘密的,我不能讓她死不瞑目。你吃了早飯,回去吧,以後別來了。”劉老太太長舒一口氣,似是放下沉重的包袱。
“可是,就算真的如您說的,奶奶她不在了,那也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範成業反問。
“不用找了,小姐說過,如果真的遇到不測,也是她該受的,就不用找了。在哪就在哪,她相信那個人會把她安置好的。”劉老太太又開始哽咽。
“什麼叫安置好?您這樣我怎麼跟顏妍交代?我該去哪給她找奶奶去?”範成業跳起身來。
“你就實話實說,把我跟你說的都告訴她,讓她好好過日子就行了,就說這是她奶奶交代過的。”劉老太太一臉堅決。
範成業真有掀翻桌子的衝動,他握緊了拳頭,卻被一旁的女孩輕輕扯住。
“大哥,您別爲難我奶奶,她也不容易。”女孩眼裡含了淚水,讓人生憐。
範成業站在原地,良久,長嘆一口氣,轉身就走。心裡仍是忿忿不平,他不明白爲什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這麼頑固,守護一個事關老太太生死的秘密!
“你要記得,如果報了警,小姐會死不瞑目的!”劉老太太追來一句,似是想到他會做何決定。
範成業頭也不回,打開劉宅大門,心裡翻騰着無數的情緒,陽光照在他臉上,刺眼的很。
醫院在這時來了電話,讓他趕快去一趟,說是顏妍吵鬧的厲害,非要見他。他趕緊跑到鬧區攔車,卻只找到一輛小貨車,司機說這裡沒有出租車,都是這種既拉貨又拉人的小車,要不就去汽車站坐客車,範成業趕時間,便上了車。
到醫院已10點多,他直奔顏妍的病房,遠遠地便在走廊上聽見她大喊大叫的聲音,不時地還能看見從她病房裡扔出一些東西,引來一些來探病的家屬們駐足。
範成業站到門口,忽見一個枕頭飛來,忙接住,見着顏妍正站在角落裡抵抗着勸說她的護士們。
“顏妍!”範成業喝住她正舉起的花瓶。
滿臉紗布的顏妍怔住,見是範成業,頓時丟了花瓶撲過來,哭聲震撼整個病房,護士們搖頭嘆氣地退出房間,期望他能安撫這個瘋狂的女病人。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別哭,別哭,傷口會感染的,你忘了醫生囑咐的了?”範成業抱着她輕輕拍着她後背,祈望她能安靜下來。
顏妍從一開始的嚎啕大哭漸漸變成抽泣,似乎是安靜了不少,她擡頭看着範成業,止了哭聲問:“我還有個姐姐是不是?我姐姐叫林琳是不是?她去哪了?她爲什麼不來看我?她不是好疼我的嗎?爲什麼不來看我?她很疼我的!”最後一句,聲嘶力竭,彷彿用盡全身力氣。
範成業怔住,他很意外,因爲顏妍竟然恢復了記憶,只是,她的話語裡明顯有懷疑的成分,難道只是記起了一些而已?但不管怎樣,還是先安撫她的情緒再說。
“林琳出國了,你忘了嗎?她早些天就出國了!她說我們婚期也定了,她就放心了,她要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啊,你忘了嗎?”範成業搖晃着顏妍的肩,心裡卻無比疼痛:“是你開車撞了她,是你開的車撞了自己的姐姐!你恨她啊!”
“出國了?真的嗎?我怎麼不記得?日記本里也沒提到啊,她知道我出車禍了嗎?”顏妍一怔,喃喃自語。
範成業卻聽的明白:“什麼日記本?”
“就是這本日記啊,你看,你看。”顏妍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日記本,範成業一眼便認出那的確是顏妍的,只是,日記本她都是隨身放在自己的包裡的,所以纔買了這麼小本的,出車禍後,她的包就不見了啊。難怪她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個姐姐,原來並不是恢復了記憶,而是被這本日記給提醒了!
“你哪來的?”範成業問,心裡一陣緊張。
“我不知道啊,我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已經放在牀頭了,可我認識它啊,我知道這是我的日記本,沒錯的。”顏妍仔細地回想,又焦躁不安起來。
“好了,好了,別想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醫生那看看,好嗎?”範成業按捺住她的情緒。
“噢,好,那好吧,你,你是我的未婚夫範成業,對不對?那,那你能讓姐姐回來看我嗎?我想見見她,我想見見她。”顏妍安靜下來,聽從範成業的吩咐。
“顏妍,你姐姐和奶奶都很疼你,我怕他們擔心所以纔沒告訴他們,你看,等你好些了我再讓他們來看你好不好?要不然,他們會好心疼的。”範成業面露難色。
“對啊,姐姐也會擔心我的,對,你說的對,我聽你的,那,還是先別告訴她了,過段時間再告訴她吧。”顏妍又喃喃開來,似夢囈。
範成業已經察覺出她的情緒不對,喊了護士照顧她睡下,趕緊去找江護士。
江護士正在護士站寫病房日誌,見範成業急匆匆地跑來,忙問:“怎麼了?安撫住了嗎?岑大夫可說了,不能再這樣刺激她的情緒了。”
“江護士,我就是想來問問,這兩天,有人來探望顏妍嗎?”範成業打住她繼續要說的話。
“什麼意思?”江護士不明白。
“顏妍那多了些東西,所以她才情緒不穩,所以我想問問,昨天到今天早上,有什麼人來探望過她嗎?”範成業補充道。
“啊,這樣,我得查一下,你等下。”江護士趕緊轉身去翻看值班記錄,一會,拿了記錄來:“有的,說是病人的姐姐呢。昨天下午臨下班的時候。”
“啊!姐姐?!”猶如炸雷在耳邊響,範成業怔住了。
“是啊,怎麼,不是病人姐姐嗎?要不,我幫你問問昨天值班的護士吧?”江護士見他露出疑慮的表情,問道。
“好,那,問問清楚些好。”範成業回過神。
一會,值班的護士被叫來,見範成業和護士長都盯着自己,有些不安。
“小潔,你別怕,沒什麼事,就是病人家屬想問點事。”江護士拍拍她肩。
被喊爲小潔的護士鬆了口氣,擺擺手說:“護士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她去看了病人會對病人又這麼大影響,當時我急着下班,她來說要探望病人,我說已經過了探視時間了,讓她明天再來,可她說自己白天上班沒什麼時間,又是大老遠地趕來,就求我讓她見見,說是一會就好。我看她戴着一大口罩,還老咳嗽,看樣子怪可憐的,就告訴她了,還特地叮囑過她讓她快點的。她去了大概十分鐘不到就出來了,還對我說謝謝,後來就走了。早上我來,就聽見病人在大喊大叫,我就覺得是跟昨晚來看她的那人有關,可想想人家說是她姐姐,看着也不像壞人,所以……”
“哎呀,你怎麼能違反醫院的規定呢?”江護士氣憤。
“護士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範成聽着她們的對話,卻全然沒了心思,他有種感覺,毛骨悚然!這個戴着大口罩的女人,真的是林琳嗎?有陣寒意從腳底蔓延到腦袋,他覺得,自己跌進了一個大陷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