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武靈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們吶,你們倆個…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省心吶!”

他嘆了口氣,回身衝門外喊:“樑五——”

不一時,一個五十開外的男人從外面進來,他看了眼垂手站在一旁的顧錦弦和武青嵐,才轉過頭對武靈風施禮道:“莊主。”

“你馬上帶兩個孩子去格爾木,先在棲雲小築待些日子,沒我的吩咐,不要讓他們回來,”武靈風又想了想才壓低聲音在樑五耳邊說,“記着,別讓夫人知道!”

樑五應了一聲,無奈地看着青嵐、錦弦二人說道:“少莊主,錦弦姑娘,咱們走罷。”

青嵐和錦弦剛隨樑五走到門口,卻聽武靈風又在背後喝道:“站住!”

二人只好乖乖轉回身看着武靈風。

“上次,你們趁着大家喝醉,偷偷剃了亢二叔的鬍子,這回看你們怎麼和他交待!”武靈風佯怒道。

“乾爹,您就放心吧,我和青嵐自有辦法。”顧錦弦臉上掛着一朵大大的笑容。

武青嵐也滿不在乎地說道:“爹,您就放心吧,我們走啦!”說着,二人蹦蹦跳跳地跟着樑五走遠了。

“哼,要我放心?等着老天爺下紅雨吧!”武靈風搖頭苦笑。

格爾木是坐落於崑崙山北麓最大的城鎮,緊臨柴達木盆地南沿,這裡有方圓百里最繁華街道和市集,走在大街上,眼前是來自周邊各地琳琅滿目的貨品,遠處又擡眼可見藍天下氣勢磅礴的雪山。

武青嵐和顧錦弦此時正在格爾木的大街上東遊西逛。出了碧霞山莊,天底下,還有誰能管得了他們?樑五跟在後面一邊揩汗一邊嚷道:“少莊主,錦弦姑娘——咱們還是早點回棲雲小築吧,錯過了飯口兒,顧家姨奶奶那張嘴也不是饒人的……”

顧錦弦頭也不回地笑道:“樑總管,您老先回去吧,我們難得出莊,再逛逛就來!”

“這……”樑五一臉爲難道,“這讓我怎麼和莊主交待?”

“哎,您不說,我們不說,我爹又怎麼會知道,”武青嵐衝樑五嘻嘻一笑,拉着顧錦弦叫道:“走勒——”話音未落,兩個人早一溜煙兒隱在人羣中不見蹤影了。

樑五停了腳步,一臉無奈,自言自語道:“唉,這一對兒活祖宗!”

鴻賓樓,氣勢恢弘,勾龍繪鳳,屋宇森嚴,是格爾木最大的酒樓,去往西域的客商途經此地,總要來這裡喝上一壺崑崙神泉釀造的雪峰聖酒,嘗一嘗中原罕見的雪豹肉。這會兒鴻賓樓大門口正圍着一羣看熱鬧的人,一個四肢遒勁,身穿簇新錦袍的大漢站在地當中,只見他左邊的一半臉上滿是黑黝黝的絡腮鬍子,右邊的一半臉上卻不倫不類的留着幾根青胡茬兒,配上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非但不嚇人,反到讓人覺得好笑。

只聽那壯漢大罵道:“臭小子,敢在老子的地盤兒吃霸王餐!我到要看看,你能俟得了我幾拳!”說完他重重一拳揍在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身上,那少年身體一縮一挺,腳下卻紋絲不動。

顧錦弦和武青嵐此時也剛好來到門口,他們一同朝那少年看去,只見他穿着粗布小褂兒,外面罩着件褪了色的爛坎肩兒,黑逡逡的腳上套着一雙破草鞋,看起來麪皮白晰,眉清目秀,神色不羈,倒是個蠻清俊的少年。

那少年滿不在乎的抹了抹嘴,懶洋洋地說:“誰說我不給錢,你別以爲我身上的衣服破爛,就以爲我沒錢給你!”

那壯漢朗聲道:“好,你剛纔說自己身上帶着銀票,連雪豹肉都吃了,這頓飯少說也要五兩銀子,”他輕蔑地朝那少年一伸手道,“拿錢來!”

這時看熱鬧的人們不由議論紛紛,大家都想,這麼破破爛爛的一個小叫化子,身上哪來五兩銀子呢?只見那少年毫無懼色,他慢騰騰地擡起左腳,伸手從破草鞋上抽出一根髒兮兮的稻草,不慌不忙地放進壯漢手裡。

那壯漢一臉不可置信地拈起稻草在面前晃了晃,瞪着眼問道:“臭小子,你幹什麼?”

少年把脖子一揚,滿眼不屑地看着壯漢道:“大叔,你果然不識貨!”他伸手把那根稻草重新捏在手裡,高高地在衆人面前揚了揚說道,“諸位大叔大嬸兒,我手裡的這一根,可不是普通的稻草!當年劉關張桃園結義的時候,劉備就是賣草鞋的,我腳上的這雙草鞋,正是當年劉備所編,而我手上的這根草,也正是當年劉備所摘!後來劉備當了皇帝,你們說,這根草難道還不值五兩銀子麼?”

衆人聞言一片譁然,有人甚至說,這樣的一根草,就算價值連城也不爲過……

顧錦弦和武青嵐實在忍不住,在人羣中捂着肚子大笑起來。顧錦弦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朗聲道:“那我手裡這塊石頭,不就是上古時候女媧娘娘補天時留下的囉!”

那少年擡眼瞥見顧錦弦,鼻子裡輕哼一聲道:“那也未可知。”

這時圍觀的衆人才緩過神來,當下發出一陣鬨笑。壯漢纔想明白自己被少年戲耍了一番,頓時又羞又怒,忽然又轉目看見顧錦弦和武青嵐站在人羣裡,頓時怒道:“你們倆個小冤家,這回非好好教訓你們不可!”說着,人已經朝這邊來了。

武青嵐忙大叫道:“亢…亢二叔,那個吃飯不給錢的跑啦!”

亢大海“啊”的一聲連忙回頭,身後哪裡還有半個少年的人影!他剛要再轉回身衝武青嵐和顧錦弦發作,卻見他們也早已分開人羣跑得遠了。

一時間只剩下亢大海一個人站在人羣當中,只見他擡手插腰憤憤自語道:“他奶奶的,一眨眼兒的功夫,全跑了!”

紫禁城。

晌午剛過,御花園裡蜘了叫得正歡,皇上下朝有一會兒了,宮女將新換過的冰鎮菊花茶端進了養心殿。

四下裡一片寂靜,傅恆站在殿門外等着太監傳旨召見。

他是來向皇上辭行的。

不一時,只見太監李玉從裡面出來,朝他躬身行了禮,略點了點頭,意思是皇上傳了。傅恆這才邁步進殿,他屈膝行了禮,就聽見乾隆溫和地說:“起來吧。”

傅恆一邊答應着,一邊起了身,擡眼就看見站在“中正仁和”匾額下的皇帝,只見他緩步走到自己跟前,面露慈愛,伸手遞過來一塊凝脂般的雞心白玉,傅恆略一遲疑,只聽乾隆道:“這塊玉佩隨朕多年,你這次離京替朕潛入綠林,前路莫測,萬不得已時,可憑此玉佩號令地方二品以下官吏,見此玉如朕親臨。”

傅恆忙跪在地下,雙手舉過頭頂將玉接在手中道:“謝皇上垂愛。”

他就着手中之物看去,只見白玉正面是一隻蛟龍,背面刻着“仁恕簡德”四字,顯見是乾隆日常隨身之物,心下不由一陣感動。

乾隆笑道:“按說你身份尊貴,本不該讓你去江湖犯險,但是這些年朕冷眼旁觀,能夠沉穩機變,堪當大任的自家人,也就只有你,你當大內侍衛也有幾年了,等這趟差辦完,我好給你換個缺。”

傅恆忙笑道:“皇上謬讚了,傅恆這次定當盡心竭力,只怕差事辦得不好,到惹皇上白擔了一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