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顧錦弦不是沒有感覺到錢若男對慕鬆年的一番心意,可是慕鬆年爲什麼要這樣對錢若男?一個這麼優秀的女人暗自傾慕他,難道還換不來他的一點尊重麼?
“他爲什麼不肯理你?”顧錦弦有點氣惱地問。
錢若男看了眼顧錦弦,半晌才說:“因爲昨天晚上,他們以爲我要你留在家裡,結果沒想到你隨後也跟着去了巡撫衙門。”
“就爲這?”顧錦弦聽了,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拉着錢若男說,“走,和我一起去找慕大哥!”
錢若男忙一縮手,輕聲道:“你還嫌我不夠丟臉?”
顧錦弦臉上一紅,有點自悔莽撞,“好,我去和他說。”她對錢若男說道。
慕鬆年在房裡養傷,雖然已經解了毒,但是昨晚必竟真氣耗損太過,這會兒身體還有些虛。他想起早上自己對錢若男不冷不熱的態度,心裡有點懊悔。正在這時顧錦弦推門走了進來。
“錦弦……”慕鬆年心神一蕩,他剛要說話,只見顧錦弦徑直走到他跟前,臉上毫無笑意。
“爲什麼要讓若男姐傷心?”顧錦弦開門見山地問。
“我…我不是故意的。”慕鬆年神色一滯,悶悶地說。
“若男姐喜歡你,你應該知道的,可是你卻傷害她?”顧錦弦有些氣惱地責問慕鬆年。
慕鬆年也忍不住火了,“是!”他說,“我也喜歡你,可你又是怎麼傷害我的?”他猛地站起來,直視着顧錦弦,“你知不知道昨晚看到你出現,我心裡有多害怕?你要是有什麼事,叫我怎麼承受得起!”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眼神痛苦又熾烈。
顧錦弦看着他,感覺自己臉上忽冷忽熱,原本想說的話竟忘得一乾二淨,“我……不是……我只是想……”
“我知道我不該逼你,”慕鬆年緩了緩神柔聲說,“可是我忍得好辛苦……我只想要你知道,只有你,纔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
“可是……”
“別擔心,錢姑娘慢慢會懂的。”
顧錦弦咬了咬嘴脣,她想鼓起勇氣對慕鬆年說,“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因爲有錢若男這麼好的女人喜歡你”,但是她終於還是沒忍心,只好改口說:“可是我…我沒辦法給你承諾,”她想起失蹤的青嵐,想起自己至今也沒弄清楚的身世,“對我來說,現在不是談感情的時候……”
她的遲疑刺傷了慕鬆年,但他只是深情地望着她,慘然一笑說:“我知道,我只想陪在你身邊。”
這幢漕幫分舵臨時啓用的宅子,已經有段日子沒人住過了,顧錦弦從慕鬆年房裡出來,穿過院子的時候,看到幾個看宅子的人正忙着除草。她有點恍惚地走過去,和他們一起蹲在地上清理雜草。
她隱隱地覺着心裡有點不堪重負,慕鬆年的堅持和等待,無形之中給她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她說不清楚自己對慕鬆年到底是什麼感覺,她只知道自己現在無法做出任何決定,與其這樣拖下去,到不如成全錢若男!
顧錦弦正想得出神,只聽一個聲音嚷道:“哎呀,顧姑娘,您行行好,饒了我們吧,這大白天的,您坐在地上除草,要是讓師父看見了,我們非吃不了兜着走!”說話的正是二牛,他和大牛剛剛刷完地,正拎着桶從跨院裡走出來。
顧錦弦只好歉然一笑說:“我只是一個人無聊,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你們也不必大驚小怪的。”
大牛隻好一臉無奈地說:“顧姑娘,您不知道,漕幫有漕幫的規矩,您就當幫我們個忙吧。”
顧錦弦嘆了口氣,從地上站起來,“好好好,我這就走——”她衝大牛和二牛做了個鬼臉,拍了拍身上的土,這才離開。
和大牛二牛他們兩個是說不通了,沒辦法,顧錦弦到是忽然想去街上轉轉了,正巧高奕從門外回來,顧錦弦忍不住問:“高大哥,你的傷不要緊麼?怎麼一大早從外面回來?”
高奕一樂,“我正要找你,走,帶你去一個地方。”他拉起顧錦弦,邁步朝門外走去。
“哎,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呀……”顧錦弦莫名其妙,一路小跑地跟着高奕。
兩個人來到離漕幫分舵不遠的一片竹林裡,只見碧竹參天,幽深寧靜,置身其中令人心曠神怡。顧錦弦奇道:“有這樣的好地方,你發現了怎麼也不早點告訴我?”
她樂得撇開高奕,自己在竹林中奔跑起來。晨光透過疏密橫斜的枝葉灑在顧錦弦身上,映出亮黃色的暖暈,落下一地的碎影。她彷彿變成一隻歡快的鳥兒,穿梭着,飛翔着,把一切憂慮和不安都拋在腦後。
高奕安靜地望着跑在前面的顧錦弦,喃喃自語道:“現在知道也不晚。”
話音未落,只聽顧錦弦“啊”的失聲尖叫,她整個人突然“咻”的一聲被一隻大漁網吊在空中!
“高大哥,快來救我!”她一邊掙扎着一邊喊。
高奕不慌不忙地走到跟前,抱着胳膊興災樂禍地說:“抱歉,我可沒想過要救你。”
“什麼?你瘋啦!”顧錦弦氣急敗壞地說。
高奕也有點生氣,他說,“我一直在想,要怎麼樣,才能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自作聰明、專愛逞能、又不肯聽話的臭丫頭!”他看着顧錦弦狼狽的樣子,不由笑道,“現在,你就在這裡好好享受一下……這一片清風碧竹吧!”說完,他轉身朝竹林外面走去。
“什麼?哎,哎——高奕!”顧錦弦也惱了,“我什麼時候自作聰明,什麼時候專愛逞能了?”
高奕聽了不由轉身走回來,他一邊走一邊有點薄怒地說,“你不自作聰明,幹嘛一個人跑去巡撫衙門?你一個人傻乎乎的跳到一大羣男人面前拼命,這還不叫逞能?”他一臉怒氣地看着顧錦弦,“你以爲自己是九天玄女?其實你跟本就是個自不量力的臭丫頭!”
“我……”顧錦弦立時大怒,她在網裡一頓掙扎,“高奕!你這個卑鄙小人!快點放我下來!昨天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以爲你現在還能站在這兒說話!”
“我到寧願死在那兒!”高奕低吼道。
顧錦弦明知這會兒求高奕放了自己是不可能了,她拼命掙扎,忽然,只聽她慘叫一聲,“好痛!”
高奕馬上緊張起來,他站在漁網下面有點不安地問:“錦弦,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我…我抻到胳膊了……”顧錦弦可憐兮兮地說,“噢……好痛……”她不由又哀叫了兩聲。
高奕幾乎是立刻就把顧錦弦放了下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吶!”他一邊替顧錦弦拿掉漁網,一邊有點懊惱地說。可是還沒等他查看到她的傷,顧錦弦竟突然把漁網反罩過來,並且用身體把他抵在一顆大竹子上!
顧錦弦用胳膊環住高奕,把漁網從他前面纏過去,再把他和身後的大竹子捆到一起。等她確認綁結實了,這才和高奕分開。
“哈哈——”顧錦弦得意地樂了,她一副詭計得逞的樣子對高奕說,“別忘了,我可是碧霞山莊的混世魔王,我看,還是你留在這兒,好好享受一下……清風碧竹吧!”她拍了拍手,衝高奕做了個抱歉的表情,轉身朝林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還頭也不回的揮手道別。
高奕整個人被綁得結結實實,他靠在大竹子上,看着顧錦弦的背影,一腔怒氣早已化爲烏有。
四周寂無人聲,他一個人站在竹子底下低聲笑起來。
傻丫頭,要是我真想反抗,你會是我的對手麼?不過,只要你開心,我吃點苦頭又有什麼關係呢?
顧錦弦回到分舵的時候,大家剛好吃過午飯,她路過廚房,裡面沒有人,只看到門口堆了兩大盆沒來得及清洗的碗碟。顧錦弦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了過去。她剛拿起一隻盤子正準備洗,忽然就聽見有人叫道:“哎呀,顧姑娘!”只見剛從外面回來的廚娘驚詫地瞪着眼,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顧錦弦一擺手,“不必說了!我知道。”她訕訕地放下盤子走了出去。
自從巡撫衙門的事情之後,喀爾吉善再也不曾對漕幫橫加刁難,濟南府各碼頭一如往昔的繁忙,幫主潘清等人在解藥和精心調養的作用下,身體也都漸漸恢復了。各堂們主商量着,難得幫主在濟南,今年的除夕夜,是該籌劃着好好熱鬧熱鬧了。
一大早,錢若男正忙着在各院裡掛燈籠,就見顧錦弦興沖沖地跑來找她。
“若男姐,”顧錦弦站在梯子底下揚聲說,“明兒就是臘八節,蕭堂主說,要派人去廟會辦年貨,不如咱們叫上慕大哥,一起討了這份差事吧!”
錢若男從梯子上下來,她看顧錦弦一臉渴望的表情,心裡不由一樂,“你呀,我準知道你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遲疑了一下又說,“我看…我還是不要去了……”
“爲什麼,你怕慕大哥在,你們會尷尬?”顧錦弦搖搖頭,“放心吧,慕大哥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錦弦……”錢若男欲言又止,躊躇片刻才說,“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從來就沒覺得自己是個有多幸運的人,很多事情,我明明心存希望,可是到頭來也不過是失望而以,有時候甚至是……”她自嘲地一笑,“甚至是最後由希望變成氣惱,而我只好在那裡生自己的氣。”她嘆了口氣,“我不是不想去,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
顧錦弦瞭然地點點頭,她握住錢若男的手說:“若男姐,好在由希望變成失望之前,你還有機會去嘗試,難道你甘心一輩子站在原地,只是爲了等待失望?”
錢若男看着顧錦弦,是的,她說的沒錯,即使失敗了又怎樣呢?無非也就是失望。她不再猶豫了,衝顧錦弦爽快地說:“好,去就去!不過,最好也叫上高兄弟。”
“叫他?”顧錦弦一噘嘴,“你說叫就叫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