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謝氏一族的族長畢竟是長房,再說郡主的爹郎主就是一個繡花枕頭,當年公主也是被其一副好皮相所吸引,終而才誤了一生。”湯嫗想到謝芙的親爹,不禁有些咬牙切齒,想到王愷,她又不禁有些遲疑地道:“王家三郎在王家的地位似乎有些邊緣化,而且他不任官,估計對王家的影響力有限。”
謝芙卻笑道:“那是嫗不瞭解王愷其人,他在王家的地位甚少有人能超越,只是這人有些難以讓人摸清其底細。”
湯嫗聞言,點點頭,她離開已有些年頭了,洛陽城有些變化也在情理當中。
“我甚少到主家去,這次前去拜訪,還是要備妥禮爲好,嫗就打點一下送禮事宜吧。”謝芙表情有些慎重地吩咐道。
湯嫗笑道:“郡主放心,老奴定會辦妥。”
“那甚好,我要挫二孃的銳氣,就少不得要藉助長房之勢。”謝芙又看了眼窗外的夕陽與晚霞相映成輝,“嫗,接下來還要倚仗你爲我打點這府裡之事。”
湯嫗臉上的笑容一怔,郡主這是要?自穎川公主逝世後,這府裡的事情就由那由妾室升爲正室的溫嬌把持,這麼多年了,終於可以出一口心中的惡氣,她慎重地磕了一個頭,“諾。”
阿秋突然在外面稟報,“郡主,郎主派人來傳話了。”
“宣。”謝芙揮了揮衣袖,端正坐姿。
阿秋領着一個粉面的少年郎進來,這少年一進來就給謝芙磕頭,“郡主,郎主說讓郡主先在屋裡歇息,請安諸事皆可免了,不用來回奔波如此勞累。”
“父親近日是不是又有新寵?”謝芙笑着問道。
那個少年郎聞言,張開口愣了愣神,這問題不好答,良久之後,才道:“有人給郎主送了幾位歌姬及美少年,郎主正在花時間調教呢。”
謝芙聽了這話,嘴角不禁勾了勾,難怪二孃的臉色越來越黃,原來父親近段時日又有新寵,至次,她又隨意地問了幾個問題,這纔打發了這個少年郎。
“郎主八成正在吃散呢。”湯嫗皺着眉頭道。“不過郎主對夫人無寵愛,這對於郡主接下來的計劃倒是有利無害。”
謝芙道:“確是如此,父親就是那樣的一個人,苛求不來的,雖然任着黃門侍郎這麼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但他有多久沒到官衙了估計他自己也不清楚。”以前不覺得父親這種行爲有什麼不對,現在才明白像父親這樣的上品士族官員太多了,實非國家之幸事。
“郡主,藥煎好了,現在服用嗎?”阿秋接過侍女端上來的藥碗,恭敬地擺在案上。
“郡主有何不適需要服藥?”湯嫗疑道。
“只是以前服用過五石散積聚下來的一些散毒,前些時日遇到了個能人,纔給開了方子,慢慢地調養即可。”謝芙淡淡地道,提到這事她不由想到了冉溥,臉上突然有些發熱。
“這五石散就是個害人的玩意兒,八成又是夫人與女郎的傑作,好在郡主醒悟得早。”湯嫗恨聲道。
謝芙輕輕吹了吹玉碗上的熱氣,“嫗無須動怒,她們欠我的,我自會一一討還。”
謝菱偷偷地踏上回廊,正要悄悄地回到正廳裡,突然看到周嫗正從廳中出來,她忙攔住,“娘可有問起什麼事?”
周嫗看了眼謝菱,小聲地道:“還不是爲了溫郎君的事情?夫人正發着脾氣呢,女郎要不還是迴避一二?”
謝菱朝裡面探了探頭,她不好去觸母親的楣頭,轉身剛要走,卻聽到裡頭傳來母親的聲音,“阿菱,你還不快點進來?”她這才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往裡而去,“娘,您找我?”
溫嬌沒有好氣地看了眼女兒,嘴脣抿得死緊,然後利眼掃過那低着頭不敢說話的溫健,沒有好氣地道:“阿健,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立刻離開洛陽,隔個三五年再回來吧。”
溫健忙擡頭,驚叫道:“姑姑,我不會再壞事,還求姑姑別驅逐我出洛陽?”他捨不得洛陽城的繁華熱鬧,不願到鄉下那窮鄉僻壤去。
“不去?”溫嬌怪笑了數聲,臉上擦着的粉像是要掉了一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這也由不得你,我自會派人給你爹傳話,爲了我的阿菱,我自不會留你在洛陽壞了她的閨譽,來人,把溫郎君押回溫家。”
“姑姑——”溫健被壯健的僕人拉住雙手生生地拖到廳外,很快他求饒的聲音就消失在迴廊處。
“娘。”謝菱轉頭看着表哥被人拉走,心裡有些七上八下地喚了一聲。
溫嬌端起酪漿喝了幾口,這才緩過心中的怒氣,陰沉着臉看着女兒,“桓衡走了?”
謝菱咬了咬脣,點了點頭。
“這人靠不住的,阿菱。”溫嬌皺着眉頭道。
謝菱上前攬住母親的手臂道:“娘,阿菱就是喜歡他,七郎已經說了,只要我事情辦得漂亮,將來就會來向我求親,再說七郎已經保證了,賈皇后同意了只要謝芙一死,她的財產並不會被收回去,仍由我們把持着。”她知道只要這樣一說,母親一定不會阻止她與桓衡的事情。
溫嬌看了眼女兒那討好的姿態,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阿菱,你可要小心桓衡這人,別總是聽他的指揮,要多留一個心眼。謝芙死了倒好,這些娘也不大在乎,卻不得不在乎她的財產,她若能嫁給阿健是最好的。”好不容易抓了個機會,卻沒有把握住,想到此,她還暗恨之。
“娘,我自會小心的。對了,謝芙的財產有那麼龐大嗎?”謝菱畢竟沒當過家,不清楚謝芙究竟有多少錢。
“那是你不清楚,你爹雖是謝氏嫡系子孫,但分到的田地卻沒有謝芙那一縣的封地的十分之一,況且這些年你爹養歌姬養臠童吃金丹,這些都要花費臣資,若不是我把持着穎川及臨川兩地的收入,你以爲還能維持着這表面的光鮮?”溫嬌道,“我也總還要爲你弟弟謀劃謀劃,這些都少不了錢,別學那些士族一般只顧清高,沒錢要清高也清不起來。”
“娘,爹有多久沒到你房中了?”謝菱看着母親那發黃的臉色,有些擔憂地道。
溫嬌一提起這個丈夫,也會咬牙切齒,曾經她以爲嫁給這樣的美男子爲妾是一件幸事,現在才明白那只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他現在每天不是清談,就是吃散,然後與一衆邪媚子胡搞,別提他來掃興了。”
謝菱點點頭。
“宅子裡對於你那事我已經下了封口令,對了,你與溫健之事當晚客棧內有多少人知曉?”溫嬌道。
謝菱覺得有些難爲情,但是看到母親一臉的慎重,這才忙道:“沒有多少人看到,當時在客棧裡面,除了我們自家的人之外,還有王三郎與一個什麼冉將軍的人知道。”母親的面容越來越凝重,她又急着說:“娘,謝芙已經拜託他們不要說出去,所以這事不會有人傳出去的。”
“王愷是王家之人,他倒是不會摻和進這些個閒事裡頭,但是那個冉將軍又是什麼來頭?”
“我怎麼知道,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洛陽的士族,他應該也不會知道我們是誰?這事兒不會從他嘴裡傳出去的,娘,我保證。”謝菱怕引來生母的責難,儘量把這事態壓得最低。
溫嬌嘆息一聲,“但願如此,阿菱,你怎麼會犯這種錯處?”
“我也不知道?好在謝芙並未起疑。”
“我看未必。”溫嬌的聲音有些遲疑,“就是什麼也沒有問出來纔可疑?”
“娘是懷疑謝芙知道我們算計她的事?這不可能,那晚我還試過她來,她毫不懷疑就吃了我給的金丹,哪來的本事起疑?”謝菱撇嘴道,“娘就是愛多疑。”
“你懂什麼?”溫嬌斥責了一聲女兒。“小心駛得萬年船,記住你娘今天教你的話。”
謝菱表面上是點頭同意母親的話,但心裡卻不以爲然,憑謝芙的腦袋如何鬥得過她?
自從謝芙回來之後,溫嬌仍是每日都親自來問候一番,擺足了慈母的樣子,而謝芙對她試探的話依然是四兩撥千金地應付過去了,這讓溫嬌的心裡免不了有幾分急躁又有幾分懷疑。
這日,謝芙穿衣正準備出門,阿秋就進來稟報,“郡主,那天那對小夫妻前來拜訪,說是要答謝郡主。”
“哦?”謝芙挑了挑眉,然後才吩咐道:“讓他們到正堂去。”然後才穿上高頭屐,準備出去會客,“阿秋,湯嫗離去都有兩日了,事情都妥了嗎?”
“妥了,湯嫗說今日就會回來。”
“很好。”謝芙的嘴角輕勾。
在迴廊卻遇上了前來看望她的溫嬌,她忙道:“二孃。”
“阿芙這是要到哪兒去啊?”
謝芙挽着溫嬌的手,一副母女親熱狀地拉着溫嬌往正堂而去,笑着把那對小夫妻的事情說了出來,“阿芙覺得這麼一對夫妻拆散了多有可惜,再說那賈儔爲人又多有猥瑣,這纔出口幫忙一二。”
“那是阿芙善心,他們來致謝也是應該的。”溫嬌笑道,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她也不甚放在心上。
兩人踏入正堂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天的小婦人捧着衣衫與丈夫在一旁行禮,小婦人開口道:“小的爲羣主裁的衣衫已經做好了,還請郡主過目。”
謝芙笑着讓阿秋接過,接着把錢付給他們,這對夫妻還是聰明人,居然真的給她送來了衣裳,這樣一來,賈儔即使要想要再找他們夫妻倆的麻煩,也要掂量一番。
小婦人忙擺手道:“我們受郡主大恩,怎好再要郡主的錢?”
“給你你就拿着。”阿秋笑着把錢塞給小婦人。
小婦人的丈夫把錢遞迴給阿秋,拱手道:“我們雖是寒族之人,但也知道知恩圖報四個字的。”這話既有感恩之意又不帶謅媚之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阿秋,搬來胡牀,給他們夫妻倆看坐。”謝芙倒是頗爲欣賞這對夫妻了。
溫嬌卻是眉頭一皺,像他們這樣的門廷哪需要給這些寒族役門之人看坐的道理?若傳出來豈不是被世人恥笑?“阿芙……”
謝芙輕拍了拍溫嬌的手,小聲打斷她的話,“二孃,依阿芙一次可好?”
溫嬌這纔不再阻止,但那不甚高興的面容仍是擺了出來,事後一定要讓人把那胡牀給燒了。
小婦人看着溫嬌的面孔,略有些遲疑,但是她的丈夫卻是大方的拉着妻子落坐,拱手道:“謝過郡主賜坐。”
謝芙笑道:“對了,我剛從拜祭亡母處回來,這兩天都在府裡呆着,不知洛陽城最近都流行些什麼話題?”
說起八卦,女人都會特別來勁,果然,小婦人就一臉笑意地道:“最近洛陽城裡的人都時興說着一對錶兄妹的風流韻事呢?”
“哦?什麼樣的風流韻事?”溫嬌也來了興致,這兩天爲了試探這繼女,她也沒來得及出門與貴婦人來往,若有什麼時興的話題她不知道,到時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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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婦人喝了一口甜酸的酪漿,滿臉熱情地道:“話說某夜裡,有一女子半夜與其情郎表哥約會……”她繪聲繪色地說着那個女子與其表哥行苟且之事,還說被人發現之後,這表哥被縛在馬車後押回洛陽之事。
溫嬌越聽臉色越青,廣袖中的手卻是緊握成拳,這事情是怎麼傳出去的?那不是在說着阿菱與那可惡的侄兒嗎?
謝芙斜瞄了一眼溫嬌那緊繃的臉色,這纔剛剛開始就裝不下去了?不過她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慢慢收了起來,這兩人臉上的表情變化,讓小婦人的話停頓了下來,她說錯了什麼嗎?
“可有流傳那家女子姓什麼?”謝芙一臉慎重地問道。
“好像姓謝。”小婦人小心翼翼地道,“哦,對了,她的表哥好像是姓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