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也是這樣認爲的?”聽到謝芙肯定他說的話,謝信的眼中頗有幾分得意之色,誰讓娘總說他行事莽撞欠穩重。
謝芙點頭道:“阿信果然長大了,懂得思考問題,長姐心裡別提多高興呢。”二孃一世聰明,意圖毀了她,可惜,同樣也沒把自己的兒子教好。
謝信得了謝芙的讚美,忍不住有些手舞足蹈起來。
清內宅?溫嬌這回兩眼是真的瞪大了,暈眩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目光在謝芙的身上游移來遊移去,這是眼前的女孩獨自想出來的?還是被那可惡的湯嫗在背後教唆的?回頭看到丈夫一臉沉思的樣子,第一次她感覺到被動,爲免失了主動權,她忙表態,“夫主,阿芙說得有幾分道理,妾身會好好查清楚的,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傳出此事?”
謝芙也轉頭看向謝怊,“爹,阿芙也想爲二孃分擔一二,現在阿菱名聲受損,肯定更需要二孃悉心的開導,身爲長女的阿芙義不容辭。”
溫嬌覺得今天謝芙給她的“驚喜”是一環接一環,爲了不讓這繼女染指內宅之事,不,應該說是湯嫗那個該死的老婦纔對,她忙道:“阿芙有心了,你出閣在即,二孃也不好讓你過於操勞,不然桓家郎君就要說我們孃家人虐待他的妻子了,若阿芙真要爲二孃分擔一二,就好好地開導開導阿菱吧。”手在背後掐了掐女兒的大腿。
謝菱吃痛,頓時就會意,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般掉下來,低垂着頭,一旁的秀髮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的容顏,但那暗暗地抽泣聲顯得頗爲無辜頗爲可憐。
謝信一聽到這親姐的哭聲,就一臉的鄙夷,淨會哭,掃帚星。低低地罵道:“阿姐,你現在哭有何用?”
溫嬌真的是好一副伶牙俐齒,難怪當年哄得母親對她深信不疑,謝芙早就知道她要插手內宅之事,二孃不會這麼容易就妥協,於是一臉誠懇地道:“開導阿菱是必須的,不用二孃吩咐,我自也會做的,只是阿芙再怎樣也不及生母的開導,對於阿菱來說,二孃重要得多,阿信,你說是不是?”
謝信聽到長姐問他話,看到有表現的機會,他忙道:“長姐所言甚是,雖然是骨肉同胞,但是仍不及親孃來得重要。”
謝芙點點頭,“阿芙怕萬一開導不好,阿菱的心結打不開豈不是阿芙的罪過。”
“不會的,有阿姐的開導,阿菱心裡會好過很多。”謝菱適時地道。
溫嬌轉頭看了一眼這個不停拆她臺的兒子,若不是顧慮到場合,她早就罵出聲了,這孩子怎麼會頭腦如此簡單,被人隨意的挑唆兩句,就不管不顧地亂嚷嚷?
謝信看到母親的目光,非但不懼,更多的是不滿,他有哪句話說錯了?要這樣瞪着他?尤其是聽了謝菱的話,他不屑地道:“阿姐,你這不是睜眼說瞎話,之前我到你臥室去時,你正打罵侍女呢,娘到了之後你才收斂,若長姐勸導你,你一不高興了豈不是還讓長姐受累?”
謝菱暗暗地瞪了一眼這不通氣的親弟,哪有這樣的弟弟,自己的胞姐不幫偏幫外人?
看到母子倆不和,謝芙嘴角勾了勾,手中的圓扇不經意地搖了搖,然後纔看向父親,只見一美姬笑着拈起一顆萄萄喂進父親的嘴裡,而父親的手卻在長案下面輕撫着美姬的,惹來美姬的嬌笑聲。
謝芙不禁搖搖頭,看來她與溫嬌爲了內宅之事起爭執,父親卻是完全置身事外,“爹?”她輕喚一聲。
溫嬌聽到謝芙的聲音,這才朝丈夫看去,誰知不看尚好,一看就要吐血,丈夫正左擁右抱好不愜意,美姬與美少年你一個我一個地爭相給丈夫喂吃葡萄,這一幕看得她恨得牙癢癢的,“夫主?”她的聲音免不了有幾分沉重。
謝怊看向溫嬌,白皙的臉上略微有些不高興,道:“阿芙也是到了出閣的年紀,你身爲阿芙的母親,就該爲她考慮考慮,將來到了夫家,即使貴爲郡主,不會理家也是招人詬病,不妨現在就由你來教教她,也不致於她一竅不通?”最後火氣一起,“你這個當母親的真是失職。”
她失職?溫嬌這回是真的動怒了,她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居然還惹來丈夫一句失職?即使內心很想動怒,但她仍是一副楚楚可憐地姿態道:“夫主這話不免有失偏頗?”聲音有着哭意。
謝芙斜睨了一眼溫嬌帶着悲情的面孔,繼母老了,與父親身邊的美人一比,高下立見,她怎麼以爲這樣父親就會動容?“爹,這話確實有失偏頗了,女兒聽來都覺得不對勁,二孃對阿芙挺好的,大家都有目共睹,父親就別苛責二孃了。”
溫嬌擡着眼淚看了看那爲她說話的謝芙,這小丫頭從哪學來的高深莫測?一會兒想分她權,一會兒又開口助她,究竟她到底想要幹什麼?剛剛纔有一點的思緒又被她那模棱兩可的姿態弄混了。
謝怊不屑地看了她幾眼,都人老珠黃了哭起來一點美態也沒有,真不知道他當年怎麼就納了她進門?好像還是髮妻穎川公主做的主,頗爲讚賞地看了眼長女,“阿芙不愧是我與你孃的孩子,有着高貴的血統,行事自然也帶着貴氣,不像某些低三下四的女人,怎麼樣都讓人看不慣。”
原本一直在裝哭的謝菱聽到父親這明顯偏心的話語,手都握成拳,“爹,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娘爲了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忍不住維護親孃道。
“對呀,爹,這樣說對二孃不公平。”謝芙也道。
“她溫家是什麼血統她自己知道?哼!”謝怊對於這繼室並不是十分的滿意,若不是礙於髮妻臨終的遺言,他怎麼樣也不會扶溫嬌爲正室,在這個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風氣下,他謝怊也是要面子的,有溫嬌這樣的正室並不是多光彩的事情,“現在阿菱出了這種辱沒家門的事情,還指望你能把內宅整頓好?沒得過兩天我與友人的聚會上,別人就會拿這件事來悉落我謝怊的臉面,內宅之事還不如交由阿芙主理?”
溫嬌臉上的淚水都忘了擦拭,定定地看着謝怊,自從她成功坐穩這正室以來,從來沒有人會這樣當面數落她,讓她當着兒女,當着僕人,當着低三下四的伎子的面丟盡了臉面,現在這個人居然是她的丈夫,真是諷刺。
這確實太令人心寒了,有一個這樣的丈夫確實是溫嬌,也是母親的不幸,但是隻要一想到二孃在背後盤算她的事情,她就絕不會因爲這一絲絲的同情而收手,你不仁我不義而已,況且她要睡一個安穩覺,就免不了要清內宅。“爹……”她柔情出聲,看來是要爲溫嬌說話。
謝怊阻止女兒出聲,“阿芙,你不要說話。”他的表情現在倒是頗爲嚴肅,“阿嬌,你看看你把內宅都治成什麼樣了?就連湯嫗被人誣衊之事你都沒有查清楚,而是驅逐她離去,可見你根本就無治家之力,現在我說讓你教阿芙不過是給你留面子,倒不如說是阿芙幫襯你這個二孃纔是真的,再說湯嫗曾任過宮廷女官,有她打點,何憂這內宅不能清?”
湯嫗,湯嫗,又是這個湯嫗,溫嬌心裡暗暗地罵着,就算她是穎川公主身邊的第一女官,但是當初驅逐她走的時候,也沒見丈夫出面,現在她一回來就煽動丈夫來教訓她,果真好本事。“當年那事……”
謝芙也同時出聲,“爹能還湯嫗一個清白就好了,二孃,當年之事阿芙也有不對,不該沒有查清楚就讓湯嫗離開了,現在終於能查明,還是父親英明。”
謝怊被女兒一讚揚,頓時就大笑出聲,蒼白的臉上因爲興奮而變成了粉紅之色,“阿芙,別爲你二孃攬責,她就沒幹過一件像樣的事情。傳湯嫗進來。”
身邊的美人也笑着說:“郎主英明。”然後又餵了一顆葡萄到謝怊的口中。
湯嫗一身素衣地躬身進來,跪坐在地給謝怊及謝芙行了大禮,然後才擡頭道:“老奴謝過郎主爲老奴恢復名譽。”
溫嬌的臉上異常的難看,敷的一層白粉也掩蓋不住那鐵青之色,多年前的一件舊事居然會在今天砸了自己的腳,這是她始料未及的,暗暗深呼吸幾口氣,她要穩住,要把局面扳回自己這一方,於是強笑道:“夫主說的是,當年之事確實是我查辦不周,倒是委屈湯嫗背了這麼多年的黑鍋。”
“夫人言重了。”湯嫗見這溫嬌仍能做戲,她自也不會落後,也朝她微微一笑道。
“爹,有嫗幫忙,女兒相信清理內宅之事必定會事半功倍,到時候主家問起,父親也至於無話可交代。”謝芙道。
謝怊看着這懂事的大女兒,“阿芙大了,知道要爲爹分擔了。湯嫗,現在你就好好的侍候阿芙,這次清理內宅之事就由阿芙協助你二孃展開吧。”就算再不滿意溫嬌,她畢竟也是自己的正室,他還是分得清的,“阿嬌,你這回不要讓我再失望了。”
“諾。”溫嬌惟有打落牙齒和血吞,磕着頭道。
謝怊見這事基本解決了,他也不想再理了,過程如何他不在乎,只需要知道最後的結果即可,隨意地揮揮手,躺到美人膝上,繼續。
謝芙看着這不可救藥的父親一眼,然後才起身帶着湯嫗與阿秋行了一禮退出門外。
溫嬌起身時,身子還有幾分晃動,謝菱一臉擔心地伸手扶住她,小聲地道:“娘。”都是因爲她壞事,纔會導致這種結果。
溫嬌推開女兒的手,道:“我沒事。”朝丈夫行了禮之後,她也退了出來,剛一出了大門,即見到謝芙揹着手站在硃紅色的柱子旁,一臉的凝重,“阿芙是在此等二孃的嗎?”她的聲音有幾分冷意,這個繼女今天倒是演了一出好戲,她倒是小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