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殿位於崑崙之巔。
海拔過高, 終年佈滿積雪,銀裝素裹的松樹上掛着長長的冰溜,陽光穿過枝葉, 灑下燦爛的斑斕, 將山頂的宮殿映出層層金色的光暈, 美不勝收。
陸雲真趁着夜色, 在莫長空的相助下, 好不容易爬牆潛入後院,千辛萬苦地找了塊巨石,就像準備捕獵的殺手般, 悄無聲息地躲在後面,遠遠地觀察千雪殿的修士們來來往往, 希望能看到白瑜仙君的身影……巨石的位置有點遠, 很多東西看不太清楚, 他想靠近些,最好爬上高處監視, 卻控制不了胖橘每兩個小時就要吃一頓飯的好胃口,肚子餓得咕咕叫,沒法靠太近。
他悲憤地邊吃貓飯邊向莫長空吐槽:
“幹啥啥不行,乾飯第一名。”
“玄元道人是萬里挑一選廢材嗎?”
“廢也有廢的好,壓根兒沒人懷疑我不對勁。”
“哪有傻子會用這種蠢貓做間諜啊?”
“對, 除了我這個大傻子……”
陸雲真蹲了一天一夜, 終於意識到自己潛伏得並不好, 橘色的皮毛在雪地裡頗爲顯眼, 而且貓飯吃得太香, 淡淡的味道飄了出去。
正殿裡走出個漂亮的侍女,捧着食盒路過巨石, 聞到味道,發現了他的存在,還以爲是廚房新養的貓咪,興高采烈地丟給他一塊小魚乾,哄道:“咪咪?阿咪?”
陸雲真看着小魚乾,陷入沉思。
潛伏徹底失敗了……
如果白瑜仙君是兇手,他暴露身份,大鬧崑崙,會讓對方警惕,做出僞裝或逃跑,無法找到證據。如果白瑜仙君不是兇手,他暴露身份,讓對方知道雲真仙君附身在這樣的貓身上,跑來拆家,他就不是曾經的仙界第一劍修,而是現在的仙界第一傻子,直接社會性死亡。
侍女蹲下來,繼續呼喚:“阿咪?寶寶?”
她的聲音又溫柔又寵溺,看着胖貓的眼神,灼熱似火,就像貓奴遇到了命中情貓,一見傾心,恨不得拐回去日日寵愛。
陸雲真被她雷得死去活來,渾身僵硬,尾巴都炸毛了,想逃又不敢逃。藏在空間裡的莫長空也發現了情況,以爲師尊的身份被發現,微微顫動,想開殺戒。
不慌……
現代人,什麼極品貓控沒見過?
陸雲真輕輕按下了劍的焦躁,轉念一想,既然自己的潛伏很失敗,但僞裝很成功,被徹底當成了貓。侍女的修爲不錯,頗有氣質,打扮不像雜役,很可能是有些身份的主管,說不定是混入正殿,探聽消息的好機會。
他忍住恥辱,再次回憶演員的素養,解放天性,假裝自己是隻真正的蠢貓,一口吞了魚乾,然後蹭了蹭侍女裙角,模仿網上看過的萌貓視頻和胡綏撒嬌時的心態,發出“喵喵喵”的叫聲,打滾賣萌,求收留。
表演成功了。
侍女起碼是十級資深貓奴。
她被萌得挪不動腳,左看看右看看,確認沒有人來找這隻可愛的胖貓,就伸出手一把抱起,偷偷摸摸地帶進內宮,拿出各種珍饈佳餚,坐在窗臺,翻了許久詩詞歌賦,最後拍板道:“以後你叫寶寶了。”
陸雲真:“……”
看起來很有文化的妹子,想了半個時辰就想出這個破名字?
侍女繼續哄了會寶貝“貓”,繼續工作,陸雲真特別“貼心”地跟在她腳邊,走到哪跟到哪,裝乖賣巧,把她樂得合不攏嘴。
旁人看到,笑着問這貓哪裡來的?
她說是山裡撿的。
兩人一邊幹活一邊竊竊私語:
“崑崙山裡有那麼胖的貓?”
“大概是別人丟的吧。”
“該不會是什麼東西僞裝的吧?”
“我檢查過,不是妖魅變的……我們這裡又沒有寶貝,跑過來幹什麼?就算做壞事,這貓能頂什麼用?”
“哈哈哈哈,它想爬牆,又壓斷樹枝了,哈哈,爬不上去。”
這裡的樹不結實。
陸雲真舔了舔爪子,放棄了靠自己爬樹去找白瑜仙君的念頭,繼續裝乖。
莫長空曾介紹,崑崙的修士在巔峰期有近千人,如今到處蕭條,只剩百來個,大部分都是混血,在裡面打掃清潔,做雜役。
白瑜仙君諸事不理,閉關修煉。
這種情況下,僕役們的敬畏的心理會降低很多,再加上缺乏有效的監管和處罰,大家偷懶摸魚,八卦閒聊,說話時也沒有戒備這隻看起來蠢蠢的靈貓。
陸雲真在侍女們的抱怨裡整理出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三界分離後,崑崙這類靠信仰獲得力量的古老神山,漸漸沒落,靈脈損傷,靈氣越來越稀薄,就像即將落下的夕陽,看着光鮮亮麗,不知什麼時候會徹底消亡。
侍女們很羨慕那些建立在靈脈上的名門大派裡的待遇,想跳槽又捨不得崑崙山主的寬厚和工作的輕鬆。她們在煩惱,到底是朝九晚九,忙得停不下來的高薪社畜好,還是輕鬆悠閒,清貧舒服的鹹魚生涯好。更多的是討論誰的仙裙美,哪家首飾店出了新款,什麼零食好吃。
人性都是共通的。
崑崙看着和快倒閉的老牌企業差不多,已經沒有辦法徹底約束僕役,只能任由他們自由發揮。
白瑜仙君似乎也不太在意。
陸雲真光明正大地到處偷聽,沒聽到有誰說白瑜仙君的壞話,偶有提起,也是說寬厚仁慈的仙君,不怎麼欺凌下人之類的話,另外,她們還熱情地交流了隔壁五樂山的少年風流美貌,嶽湖的龍君英俊多金等話題。
“有點不對勁。”
陸雲真聽着聽着,感覺怪異,他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悄悄地向莫長空吐槽。
“她們在聊喜歡的帥哥,卻從來沒有把白瑜仙君給放進去,按理來說……自家的單身上司,外表年輕,性格溫柔,實力強大,總不會連一點想法都沒有吧?”
黑也好,誇也好,攀比也好。
仙界的僕役侍女地位不高,再加上有妖族的豪放帶動,沒有那麼高的貞潔觀念,也沒有一夫一妻的婚姻法,想攀上自家仙君或娘娘改變命運,或是想快活玩樂的,大有人在。
崑崙的侍女好像對自家仙君毫無興趣,私下言談裡連一點相關的幻想都沒有,卻在討論別處的好男人。
“白瑜仙君有重大短板。”
陸雲真肯定地做出結論,“短板可能不是面具下的容貌……哪怕是毀了容,白瑜仙君平時帶着面具,氣質出衆,實力強大,怎麼也到不了沒人要的地步。就算知道他的取向不直,頂多有些遺憾,自己不會要,但不代表不羨慕他的伴侶。”
這種情況,說明做他的伴侶特別慘,讓大家都逃避抗拒,連提都不想提,只想好好做屬下,努力乾飯,認真摸魚。
橘貓胖歸胖,長得極討喜。
陸雲真想盡辦法,出賣“色”相,到處偷聽,總算搞清楚了白瑜仙君閉關的地方,那是遠離正殿,懸崖邊的一座小院子,外頭有塊寫着“禁止入內”的神文石碑。
對不起,貓不認識字。
陸雲真大搖大擺地潛進去了。
他被侍女們擼來擼去,接受了很多恥辱考驗,總算搞明白玄元道人的請神附體術的厲害之處了,魂魄徹底調換,天衣無縫,只要自己演技到位,不露怯,就沒有人能揭破真相,膽子壯了很多。
院子還沒靠近。
他就聽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動靜,是少年用甜膩的聲音在哭泣,痛苦裡又帶着奇怪的感覺,聽得人臉紅心跳。
陸雲真很糾結,他猜到裡面在做什麼,這種事情不該看,看了是要長針眼的,但機會千載難逢,白瑜仙君總不會做這些事還戴面具,穿衣服吧?
貓是不會在乎人類辦事的!
他咬咬牙,拋開廉恥,勒令莫長空不準偷看,免得影響心魔,然後自己繞着院子轉了圈,總算在大門找到條縫隙,利用靈貓的天賦藏好氣息,趴在地上往裡面看。
院子裡的景色,超乎他想象範圍。
植被茂盛,繁花似錦,桃荷菊梅,花卉亂了四時,爭奇鬥豔。
白瑜仙君斜斜坐在花架後面,千年紫藤開得正好,重重疊疊垂下,擋住了視線,只能看到繡着雲紋的白色衣襬。
紫藤花上,綁着一名皮膚白皙的美貌少年,身上的單衣被撕得亂七八糟,遭遇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這種事其說是在快樂,倒不如說是在受刑。他的眼睛被紅色鮫紗矇住,手腳被紫藤花的藤蔓緊緊束縛,無法動彈,好幾種被控制的奇怪植物,宛如活着般,對他進行非人的折磨。
酷刑不知道進行了多久,他的眼淚浸溼了眼上的鮫紗,無力地掙扎,任憑擺佈,大部分的時候都在抽泣,時不時發出幾聲哀求,語無倫次地求紫藤花後面的人。
“我錯了,我再也不反抗了。”
“我伺候得不好,主人饒了我吧。”
“對不起,我不該求饒的。”
“我喜歡被主人弄,越弄越舒服。”
“嗚,真的受不住了。”
“啊——”
他發出了悽慘的叫聲。
陸雲真嚇得尾巴都豎起來了,想自戳貓眼,當做沒有看見過那麼污的東西。
莫長空在空間裡瘋狂震動起來。
“我聽過這個聲音,我知道這種玩法,操控植物是明瑾的妖族天賦。”
“他是明瑾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