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肖華是個口齒伶俐的,沒兩下子就把事說明白了。

原來,有人不知怎麼得了消息說肖家的雞得了雞瘟,便是召集了村子裡幾個養雞戶一起到肖家討說法,勒令肖家人立刻交出所有的雞,全部殺死深埋。

肖家人哪裡會同意,直說這雞能治,並無大礙。可偏巧有人瞧見院子裡的死雞和病雞,這下那些人更加有理了。無論肖家人怎麼解釋都沒了用處,那些人叫囂着,還把門口堵住要處理掉雞場的雞,省得慢了會把村子裡所有的雞都禍禍了。

肖華見勢不妙,偷偷溜了出來尋趙清河。

趙清河聽罷不由擰眉,肖家地處偏僻,而且也知道這事要緊,所以並未曾對人說過。就連肖華幾個之前也只是知道最近雞蛋生的少了,還經常出現畸形蛋而已。怎麼這麼快就有人得了消息,知道肖家的養雞場出了問題?

養雞場可是個死角,若是要去查看,必須要經過肖家的宅子。肖家人最是謹慎,若是有人過往必是會知曉,雞病了的消息是如何傳出的?趙清河覺得這事並非這麼簡單。

張氏聽到這些心裡焦急不已,“咱們也趕緊過去瞧瞧吧,別鬧出什麼事來纔好。”

趙老漢聽完這番話也察覺不對,擰眉問道:“清河,你給爹個準話,這病要不要緊?”

雞傳染性喉氣管炎雖然傳播速度快,感染率高,但只要不是最急性型,死亡率一般在百分之十左右,早期控制得好會低於這個數。他方纔診斷,大部分的雞都處於發病初期,並不難治癒。他從前沒少遇到過這樣的病例,雖然都會有死傷,卻並不難治。只要治療及時,造成的經濟損失並不算高。

只是上輩子他慣用西藥,極少嘗試中藥,無法用以前的經驗判斷恢復情況。♀不過他從不懷疑中藥的效用,這一切源於外公。趙清河的外公是鄉間獸醫,承的是中獸醫,極少運用西藥,可照樣治癒了不少疑難雜症,在當地頗有名氣,獸醫站的獸醫都比不上外公。他從小耳濡目染,考大學選擇了這麼專業之後,還和外公學了不少。

只是外公就去世了,他平日貪圖方便,多用的都是西藥。許久不用難免有些荒廢,卻不至於全都丟了。

趙清河認真道:“難免會有傷亡,但只要對症下藥便無大礙。大姑家的雞場遠離村落,全都養在山上,只要沒有外來雞闖入又帶回村莊,基本上不會感染到其他的雞。”

趙老漢聽到這話更有底氣了,“有你這句話就成!走,我們去你大姑家,這些人說風就是雨,鬧這麼大動靜,真當我們趙家沒人了嗎!”

翠山村是個雜姓村,其中以趙、張、羅、朱四大家族根基最深,其他多爲後來遷入,勢力單薄。肖家僅此一支,背後無家族支撐,若是出事沒有族人幫襯。

當年鄰近村那養雞戶之所以被如此欺凌,也是因爲沒有家族勢力在背後支持的結果。其實那時候大部分的雞也是無礙的,可全部都被繳走。說是燒死或是深埋,其實大部分都進入了人的肚子。

雖說是病雞,可大傢伙覺得只要把內臟清理食入也會無礙。都是窮苦人家,桌上難見肉腥,怎麼捨得眼睜睜瞧着這麼多雞被糟蹋。大傢伙都抱着僥倖心理,美滋滋的把這些病雞吃進肚子,後來也沒什麼事。興許有人沒頂住被毒死,可一般都爲體弱者老人小孩。這年頭孩子本就容易早夭,老人易病倒,所以無人在意,果腹要緊。

繳上來的沒有病的雞還被賣掉,錢財一分沒有落入養雞戶手裡。那戶人家明知如此,也無可奈何,誰讓他們這支人脈單薄,家中又無出人頭地,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若是真鬧起來,一來沒理沒證據,二來肯定會被趕出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趙老漢一聽到有人鬧事,立馬想到了鄰村當年那事。肖趙氏雖是趙家的人,可畢竟已經嫁了出去,而且趙家這一族已不成氣候,人才凋零。所以那些人更是不懼怕,興許也想學鄰村那次,由此佔個大便宜。

肖家弄養雞場的時候,沒少有人眼紅。剛開始還罷了,現在這些雞開始產蛋,一天就四五百個雞蛋,雞蛋三文錢一個,那一天收入就有一到二兩銀子!一年就有六七百兩,這還不算雞肉的錢!就算扣去成本,那收益也是極爲可觀的。

普通農戶光種田累死累活一年才賺個幾兩銀子,心底一盤算能不眼紅嗎。世人最易如此,看到別人賺錢的時候只看到賺到的錢,而看不到所承擔的風險,然後使勁的眼紅。簡言之就是自己不樂意去幹,又瞧不得人好。

趙清河也明白這理,冷靜道:“爹,您先別急。您先去找族長和里正,有啥事不能越過他們。”

趙老漢拍了拍腦袋,“對,瞧我急糊塗了,我這就去尋他們,你們先過去。”

趙老漢和趙清河兵分兩路行動,等趙清河到肖家的時候,那裡已經鬧得不可開交。肖耀祖和劉水生正舉着鐵鍬橫在養雞場門口,肖家其他人也各自拿着木棍等當武器守着,以防那些人衝進來。

雙方對峙着,劍拔弩張。

肖華瞪大了眼有些害怕的抱住趙清河的大腿,這羣人明顯紅了眼,只怕今日他們家的雞真的保不住了!

一個胖乎乎、穿紅戴綠的大嬸指着肖家人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黑心肝的,養的雞有了瘟病,還想害的全村人跟着一起陪葬!也不爲自己孩子積點德,快點把雞交出來,否則把你們一家子破落戶都趕出村去!”

一羣人起鬨着,“對,不交出雞就趕出村去!”

一個瘦高的男人苦口婆心勸道:“肖家大郎,你這是做什麼呢,是想跟我們村的人翻臉嗎?這雞生病就得處置,我們這麼做也是想讓損失降到最低,也是爲你們着想。要是慢了把村子裡的雞都禍禍了,你這賠得可更大了。”

劉栓子小小的人在後邊跳了起來嚷道:“表舅說我們家的雞能治好!你們不要胡說八道。”

那男人搖搖頭,“這普天下沒聽說過雞瘟能治好的,趙清河不過是讀了幾天的書哪裡知道怎麼治病。”

劉榮這時也忍不住嚷了起來,“舅舅說這不是雞瘟,舅舅說能治好就能治好!舅舅治好了狗蛋家的牛,舅舅可厲害了。”

那胖大嬸嗤笑,“趙清河什麼德行我們大傢伙誰不知道?那牛不過是瞎貓撞到死耗子才治好的,還真以爲他有多能耐呢。”

不知道誰在人羣裡吼了起來,“還廢什麼話!大傢伙都衝進去,我就不信我們這麼多人還幹不過這幾個。”

人羣開始涌動,肖耀祖幾人臉上緊繃,隨時準備幹架。這雞場要是倒了,他們家就完了!

趙清河聽到此不再沉默,朗聲斥道:“里正還沒斷定,你們就擅作主張,這是不把里正放在眼裡嗎!”

里正在這鄉間可是土皇帝,縣官不如現管,只要想在這村子裡好好待着的沒人不敬畏。一聽到里正的名頭,原本蠢蠢欲動要向前衝的人們都停了腳,一時之間不敢向前。

“舅舅!”

“表舅!”肖榮和劉栓子看到趙清河,眼睛都亮了起來,因爲門口被堵住,只能在院子裡興奮的跳着招手。

趙清河掃了一眼鬧事人羣,大部分人有些印象卻叫不出名,可方纔叫嚷的那個人他倒是認識,是村子裡有名的潑皮朱二狗。原身對這人有些印象,可見此人多出名。

趙清河一臉肅然,身着藍色交領窄袖窄身長袍,頭髮高束,用一根布條繫着,一副書生氣派,與在場短褐布衣截然不同。從前趙家寬裕的時候給趙清河置辦的衣服料子皆是不錯,款式也都是縣裡時興的,最關鍵是那周身氣派,若是不知還以爲是哪戶大家公子,在人羣中站着十分突兀。

趙清河直勾勾的盯着鬧事帶頭的幾人,冷笑道:“村莊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們不先行通知里正由他裁決,就自發鬧上們來燒殺搶掠,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在你們眼裡,里正不過是個擺設,不用尊敬?”

這帽子可扣大發了,使得鬧事心中都開始懼怕起來。原本他們就想趁早先撈一筆,若是先鬧到里正那,村子裡所有人都能過來分一杯羹,到時候瓜分到自個手裡的還有多少?他們先過來鬧,就算後邊里正呵斥他們擅作主張,可木已成舟且肖家的雞確實有病,到時候也不會被如何。大不了事後給里正送些好處,這事就能平了。

這肖家院裡村莊,離得最近的人家也一起過來鬧事,等傳到里正那他們早就將雞搶走。沒想到消息泄露得這麼快,大傢伙不由望向肖華,這個丫頭什麼時候跑出去的!他們這麼多人堵住門口竟然沒瞧見。

瘦高個眼珠子一轉,表情略帶譴責道:“趙清河,你這話可就說得可就過火了。咱們這是爲了肖家着想,趕緊處理才能永絕後患。這事沒告訴里正,也是不想鬧大,讓肖家以後不好在村子裡做人。”

劉水生啐了一口:“呸!真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們什麼齷齪心思,我們家的雞你們比我們還明白,這分明早就眼紅想霸佔。”

胖大嬸叉腰大罵,“你個上門女婿也有臉吭氣,我要是有你這麼個沒骨氣沒出息的兒子早就勒死了算了!自家祖宗都不認識了,就知道舔媳婦家的屁股!”

劉水生一聽這話哪還忍得住,直接一個鐵鍬砸了下去,還好那胖大嬸躲得快,否則半條命都沒了。

胖大嬸整個人都楞了,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坐到地板上嚎嚎大哭,“殺人啦,鬧人命啦。劉水生想毒死全村的人,還想殺人滅口啦!”